第四十四章 无需圣光

可是,桑德依旧疑惑不解,法伊的神力可只有二十三级,放在神殿中,当然也算强者。

但圣灵之果,那可是神赐予的神物,哪是一个小小的神官可以用神圣禁锢封锁的?

法伊的眼神极为认真,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耐心的解释道:我当然不会送你去死,推荐你吞下这枚圣灵之果的原因有三,你听好了。其一,这枚圣灵之果是残缺品,据我们好几名神官联手鉴定,它的神力仅有史书记载中圣灵之果的1%。”

桑德吃了一惊,盯着法伊手中的圣灵之果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法伊道:“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根据有限的史料记载,这枚圣灵之果是从布莱尼兹大神殿中那棵圣灵之树上摘下来的,作为送给西境分殿建立的礼物。然而那帮家伙特意挑了一颗残次的废果。”

桑德眼睛一亮。对于大神殿中那些大人物来说,这颗果实已经是没用的废果,可是对他一个五级的小小祭司来说却正好合适,甚至还犹有过之。

“第二点原因,我的神力的确只有23级,并且没有圣血的加持。但是神殿的仓库中放着许多神术装备,能够对神职者的神力给予极大程度的提升。我算过了,如果全副武装的话,我的神力能达到25级的巅峰,甚至在短时间内能突破到大神官的境界。”

桑德眼睛一亮。

众所周知,25级至26级之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分水岭。神官和大神官虽然仅有一字之差,所代表的意义却绝对不同。

法伊能在短时间内施展出26级水准的神圣禁锢,无疑为桑德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最后一点原因,也是圣灵之果本身的特性。这种果实作为主赠与凡间的礼物,理论上已经经过特殊的改造,相对来说十分适应人体的构造。之所以对20级以下的祭司有剧毒,完全是因为你们的神力太弱,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级别的灌输。

在你吃下这枚圣灵之果后,其中的神力会以极慢的速度逸散出来,再加上神圣禁锢的封锁,每天只会放出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就足以你跨级战斗。”

桑德静静的听着,然而脸色却依旧凝重。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虽然经过我的计算,这种方法是绝对可行的,但是从圣灵之果中逸散而出的神力并非完全由你掌控,极有可能损害你的身体,而神圣禁锢也只是把这种损害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另外,圣灵之果毕竟被你吃到体内,将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慢慢的溢散出神力,直到它耗尽的那一天。而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你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到我这来加强一次神圣禁锢的力量。若非如此,时刻都会有生命危险。”

桑德越听脸色就越是难看。对身体造成一点小小的损伤倒还可以接受,可是正如法伊所说,圣灵之果吃进体内,就是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不定时炸弹。副作用肯定无法避免,而万一出了什么纰漏,直接就要被过量的神力撑爆而亡。

桑德自幼便将自己视为门迪家族下一任继承人,自然难以忍受这样的风险。

可是……

法伊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桑德的判断。

可是神殿的考核就这么一次机会,如果布莱尼兹大神殿这次没有选中他,那此生恐怕都不再会有这样的机会。

桑德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在明天的考核中落败的场面,如果真是那样,他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之内,都将与帝都无缘。如果更糟糕的话,甚至终身都要待在这破落的西境,与这些丑陋的暴发户们呆在一起。

这怎么可以忍受?!

所以,为了这次的名额,就算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作弊,那也是值得的。

……

斗技台上,桑德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腹间正溢出滚烫的热流。

那是神力,鲜活的神力,来自圣灵之果的神力!

那力量是澎湃汹涌的,即使法伊套了整整三层神圣禁锢上去,却还是无法完全抑制神力逸散的速度。

海浪般的神力一层层拍击在桑德的肉体上,假以时日,势必会对桑德的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但是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桑德的眼中露出凶狠之色,晨星烂漫在体内疯狂流转,拼尽全力调动圣灵之果的神力化为己用。桑德能感到自己的神力等级正在迅速攀升,虽然这种填鸭式的灌输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根基不牢,但是短时间内桑德的神力确实膨胀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地步。

圣灵之果的实力很不稳定,就宛若没有搭好地基的高楼,一层一层的堆叠而上,却又在同时出现崩塌。桑德现在只能尽力控制着神力结晶,将他们摆成神圣之火的简易序列。

在某一个时刻,他的等级超越了15级的界限,于是神圣之火酝酿而生。桑德心头大喜,竭尽最后一丝余力,将神圣之火猛地朝亚戈推送而去。

下一刻,剑已斩落!

一抹光辉闪过,桑德被送下战场。祭祀袍被整个撕开,而他的胸腹则贯了一道巨大的血痕。

桑德脸色惨白,微微俯下身,痛苦的朝自己身上扔了个治疗微伤,旁边的护卫神官也在尽力医治他。

但是桑德此刻的心情是激动的、振奋的,他做到了,成功的将神圣之火释放了出来。虽然只是缩减版本,可是听听观众席上的惊讶呼喊就能知道,他已成功的带给了全场震撼!

“亚戈,终究还是我棋高一着!”

十五级的攻击性神术究竟有多么强大,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知道,况且神圣火焰又是攻击性神术中最为霸道、杀力最高的一种。

桑德此前不惜露出颓势,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刻,他要用这奇兵一招将亚戈彻底拖入深渊!

“怎么可能?”

“那是什么?”

然而,观众席上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声浪,不少神官和武士们都惊的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望向战场。

桑德霎时一惊,诧异的向台上望去。

在漫天的火焰中,他看到了一道人影,那是亚戈!

神圣火焰在触到亚戈的一刹那,便迅速的朝全身蔓延开去。火焰沸腾着,在亚戈周身的地板上熊熊燃烧,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这可是火焰,由神力结晶凝成的火焰!

可是桑德却看见,沐浴在火焰中的那道人影,依旧笔直的站着!

亚戈发动了冲锋,他没有尝试去熄灭神圣火焰,而是任由火焰在周身燃烧,笔直的冲了出来。

他的目标是战场另一端的凯尔文!

凯尔文那边已经结束了战斗,他配合友军的见习武士全清了对手。战斗颇为惨烈,就连他也受了不少伤势,并且己方的见习武士只剩下三人。

桑德释放出神圣火焰的刹那,凯尔文的心头划过一道剧烈的警兆,随后他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慌忙回转身时,却看到一道火影朝他狂奔而来。

凯尔文难以置信,亚戈冲出火场之后,依旧能看出是个人形,可是全身都燃烧着侵蚀和黏着性极强的神圣火焰。

那些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摧毁他的皮肤、肌肉,不出几十秒就会将他活活烧死。

在凯尔文等一众贵族子弟从小接受的教育中,纳鲁的神力是这个世间最高级的力量,魔法和斗气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而若想对抗神力,便也只能动用神力!

可是,哪怕神火已经蔓延全身,亚戈依然没有召唤出血色黎明。

“殿下?”旁边的一名见习武士问道。

“准备战斗!”凯尔文的回答简单明了,他摆出战斗的姿态,捏紧了手中的双匕。

那名见习武士微微一愣,随后重重的一点头,战意开始攀升。

整个大殿寂静无音,除了刀剑碰撞以及火焰升腾的声响,所有观众都默契的保持了安静。

战斗进行到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然而胜负的悬念却依旧挂在每个人的心头。在这最后一刻,战术、技巧都已经不那么重要。谁都没有想到,战力差距如此之大的两支队伍,竟然能拼杀到这种地步。

不仅是被清出场的见习武士和见习祭司们,就连观众席上的大人物们也有许多露出感动和亢奋之色。他们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战局是在什么时候了?

残酷的接触战在一瞬间开始,又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

三名见习武士排成阵列,从三个方向亚戈包围而去。

当当当!

几声金铁交击,三名见习武士被亚戈干净利落的清除,而他们造成的唯一战果,仅仅是在亚戈身上多添了两条沉重的伤痕。

不,这并不仅仅是唯一的战果,三名见习武士还为凯尔文争取了时间!

一道灰影霎时出现在亚戈的右侧面,凯尔文如一道灰色的闪电,趁着亚戈解决同伴的空当,愤然突破内线。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就连场外的旁观者都难以捕捉到他的轨迹。

而亚戈,已然濒临垂死。地上散落下许多深黑色的肉质碎屑,那是从浑身浴火的亚戈身上脱落下来的皮肉。

那柄剑刃依旧横在眼前,然而凯尔文已经找到了应对之策。

两只匕首紧握在手蓄势待发,一柄用于格开亚戈的武器,而隐藏在之后的另一柄才是真正的杀招。

噗!

凯尔文的瞳孔顿时收缩,他的匕首毫无滞碍的捅进了亚戈的身躯。

凯尔文不禁诧异,怎么会进攻的如此顺利?他可没有忘记,在过往与亚戈的正面对战中,他从未有过一次像今天这般掌握过战局的主动,并且还是一击得手。

可是他的匕首确实生生灌入了亚戈胸前的血肉,那里的锁甲早已崩坏,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

一抹零星的生生火焰攀上凯尔文的肉体,让他感受到了灼烧与刺痛的感觉。与此同时,滚烫的鲜血沿着匕首流向手腕。那金属入肉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又是那样的确切。

亚戈根本就没有做任何防守!

凯尔文的心头骤然一紧,他似乎突然记起了什么。

弥漫的神圣火焰已扑至眼前,在凯尔文的脸颊上翻涌起滚烫的热意。

他心头大惊,急忙抽身而退。

下一刻,一只被烧得焦黑的手从火焰中探出,有力并且坚定的握住了凯尔文刺出的那柄匕首,牢牢钳制住了它的行动,甚至更往自己的身体里送了一分。

寒风已然袭来,破开了神圣火焰的灼热。

剑刃已经斩下!

咚!

在凯尔文被送出场外的一瞬间,斗技台上也传来一阵沉重的倒地声。护卫神官们慌作一团,急哄哄的爬上斗技台,手中闪耀着各种神术光芒以最快的速度熄灭神圣火焰,并抢救倒在其中的亚戈。

全场依旧沉默无声。

凯尔文在落地的第一瞬间就回头查看,然而映入瞳孔的只有漫天的璀璨火影。

桑德也抬头,宁静的望向台上。圣灵之果正源源不断的释放出神力,骤然触碰禁忌之果的力量,构建本不属于自己的神术便会加速神力释放的过程,同时也会让桑德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然而,桑德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振奋,也没有愤怒。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腹间翻涌的凶猛热力,只是盯着台上的漫天火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格林、福奇、德安德雷……先前被清扫出局的学员们,包括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沉默无声。

他们的目光都朝一个地方聚集……那名战至最后一刻都未曾释放出血色黎明的勇士。

过了许久,坐在主位上的老伊恩才叹了口气,轻轻拍拍身旁法伊的手背。

“已经无需圣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