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圣歌起源 上

训练室内,“哐当哐当”的钢铁碰撞音,和见习武士们的怒骂叫喝声此起彼伏。

整片场地被划分成数十个规整的方块,周边用齐腰高的坚固钢铁当做围栏,每一块小场地都留有不小的空间,至少足够这些刚刚学习斗技的见习武士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战力。

激烈的战斗就在每一片小场地中打响。

今日正好是训练课程第二个月的第七天,神圣祭司的课程还是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没有什么变化,每日都在祷告和释放神术中度过。

自治疗微伤和祝福术之后,法伊就没有再教授其他神术,因为大部分学员都不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这两个初阶神术嚼透。然而不同学员之间的差距相当之大,比如见习祭司之中的佼佼者——桑德。

桑德的进步是显著的,终日生活在亚戈洒下的巨大阴影中,这位门迪的未来继承人似乎第一次感到了压力,所有的潜力也因此被激发出来。

他现在已经可以连续释放五个治疗微伤,或者两个祝福术,数值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若是以往,这一个月以来的进步足以让桑德欣喜若狂,可这里是神殿,而且盘踞在头顶的那抹阴影扩张的速度甚至还要夸张,并且变得更加浓郁。

亚戈从来没有做过一次祈祷,因为他并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积攒神力,随着血色黎明的日益壮大,体内的神力也在越来越充盈。

亚戈一直很细致的研究神力结晶的排列,每一次释放神术都变得更加纯熟。他目前的成绩是瞬发十三个治疗微伤,或者七个祝福术。

进步速度如此夸张的原因主要在于血色黎明,血色黎明在神殿精挑细选的顶级食材的滋养下,成长速度那不是一般的快。往常蛰伏在胸膛的圣光现在已经膨胀了两倍有余,即使在平日里也会散发出丝丝热力,在全身流转,自发为肌肉缓解疲劳,并且潜移默化的增强体质。

现在的亚戈只觉得身体强度比一个月前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就连走起路来也踏实了许多。

而身体素质的提升自然在战斗中也有直接体现,至于到底提升了多少,只要看看眼前对手狼狈不堪的模样就知道了。

“混蛋!”全身披盖钢铁盔甲的福奇愤怒的咆哮。

他将两柄轻型铁剑在身前挥舞的虎虎生风,编织出一张剑网,同时脚步急退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然而,一抹携带着圣光的剑影霸道的插进剑舞。“当当”两声轻响,硬生生阻断了福奇的轻剑。随后,剑势猛然上挑,直指福奇的咽喉。

躲在重型头盔之后的独眼流露出惊骇之色,急忙偏头躲避。然而下一刻,一道凶猛的蛮力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

福奇倒飞出去摔在钢铁栏杆上,再猛的俯面倒下。他重重地将头盔一把摘下,狠狠扔在地上,保持着跪姿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可那怒吼声却显得有气无力,那其中显然已经没有了斗志,更多却是哀嚎和悲鸣。

福奇已经失去了他的右眼,原本的位置上只剩下一个黑色的窟窿,被一只斜系的黑色眼罩遮挡。

自那日,亚戈在大乱斗中暴起发难,一举刺伤了福奇的右眼后,明里暗里的风波就再也停不下来。

有心者想借着此次机会彻底将亚戈赶出神殿,为此,他们不惜放大此事的影响,将整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瓦登这边已经表明了态度,这位勇武过人的武技长公开表示,大乱斗是正常的教学项目,为了保护学员们的安全,他已经降低要求让大家使用了木质武器,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被刺伤,那纯属自己脑子有问题。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首先大乱斗是否可以被定义为正常的课程,神殿中人早已对此议论纷纷。而即便使用木质武器,自然也不可能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中完全消除伤亡。

不过,既然这番话是从整座西境神殿战斗等级最高的瓦登嘴里说出来的,那自然也就成了真理。

于是,有心者们将这件事第一时间传播了出去,希望道尔家族能成为压力的来源。

家族议会在争论了整整两个礼拜之后,终于不负众望的发表通告,要求神殿对亚戈做出惩处,并向耶格尔家族索取赔偿金。

老管家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将五千金币的赔偿金送了出去,然而神殿的惩罚却迟迟没有到来。

过了几天,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发现此事竟然就此作罢!

神殿这边没了消息,道尔家族也对赔偿金的数额不作质疑。

于是仆役间流传着“一名道尔家族的年轻嫡系武士的一枚眼珠只值5000金币”的流言。要知道,光是这个月里每位贵族少爷小姐的精选食材的价值总和都不止这个数。

五千金币的赔偿金大抵只是做做样子,毕竟这件事被定性为意外,道尔家族也做不了更多,家族中的成员此时正忙着在议会上彼此声讨对攻。

有几位家族长老竟然公开的宣称此次负伤事件,完全是福奇个人武艺不精所造成的后果,全然可以归咎于他自己的懒惰懈怠,竟连一名力量属性明显弱于他的对手都打不过。

这些暗贬福奇的长老,大多数来自于家族的支系,正是想借此次机会对福奇的声望造成打击。

而另一派的长老们则大声怒斥对方胡搅蛮缠,没有本事令加害者付出应有的代价,却不要脸地对受伤的自家子弟致以攻击性的言论。

一次意外,那能说明什么?即使瞎了右眼,福奇仍然是道尔家族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佼佼者,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地位绝对不可动摇。

然而,当亚戈的斯克拉身份被摆到明面上来时,舆论顿时发生了转变。

如果道尔家族未来的家主,也就是继承了领地和爵位之后的道尔伯爵,竟在年少时的一场战斗中,被一位地位卑贱的斯克拉正面击败,并且是一触即溃,又该作何解释?

一时间,哪怕是支持福奇的长老也找不到有力的论据来进行反驳,他们一个个将脸涨得通红,却只能把气往肚子里憋,眼睁睁地看着坐在会议桌另一边的一张张虚伪的面孔露出令人恶心的洋洋得意的表情。

亚戈可是西境鼎鼎大名的西蒙公爵的儿子,血色黎明的拥有者,那能是一般的斯克拉吗?

可流言总要放大一些事实,又隐藏一部分真相,才会有人愿意听。

在那些喜欢八卦的家伙们的嘴中,福奇·道尔在正面决斗中输给了一个斯克拉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身受重创还在休养生息的福奇听到消息,差点气的吐血。他动用了平生最好的气性,按捺住性子休养了两个礼拜之后,毅然决然来到了武技长的课堂,发誓,不管双方的战力差距如何,一定要将亚戈斩于剑下。

瓦登的课程安排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大乱斗的规则被暂时搁置在一边,学员们两两一组,在分割好的小场地中进行单独对练,而使用的武器和装甲也变成了实打实的铁制装备,跟正规军在战场上使用的一模一样。

瓦登美名其曰,只有真正见了血的战斗,才能磨练出真正合格的武士。

福奇第一时间找上了亚戈,怒气冲冲地发出挑战,誓要报仇雪恨。

然而当福奇全副武装披着最沉重的钢铁盔甲站到亚戈面前时,却发现对方竟然只披了一件轻质的锁甲。

福奇勃然大怒,认为受到了不小的轻视。

要知道,铁质锁甲对于穿刺攻击拥有不错的防护力,在战场上可以有效防止箭矢的杀伤,并且保证武士的机动性。

可现在是一对一的决斗,在有限的空间内,机动性又哪里有强悍的防御力来得重要。

所以亚戈特意选取防御钝击能力极为有限的锁甲,在福奇眼中被视为明目张胆的挑衅。

其实亚戈本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很讨厌穿上重装护甲那种束手束脚的滋味,他感觉把自己活生生装进这么大一个闭塞气闷的铁疙瘩里,简直就像一只蠢笨的大王八。

然而战斗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福奇在右臂被重重砍上一剑之后宣布负伤退场。

战斗期间,亚戈如一头狡诈的野狼,在事先为自己加上了一个祝福术后,围着福奇上蹿下跳,专找装甲的防护薄弱处进行击打。

福奇惊讶地发现,那浓郁的圣光竟然不止在亚戈周身绽放,甚至攀上了他的武器。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周围围观的学员却一脸怜悯的看着福奇,他们倒是早就知道,亚戈在几天前就拥有了将圣光附着在武器上的能力。

被加持了圣光后的铁质长剑不说削铁如泥,对护甲的杀伤力也大大增加。在热力侵蚀和重击劈砍之下,装甲很容易就扭曲变形,然后支离破碎。

而亚戈野蛮暴力的打法也一转而变,变成了偷袭侵扰的战术,绝不贪图战果,砍上一剑之后便抽身急退,随后闪转腾挪,在转瞬间就来到另一个侧面,再砍上一剑。他的剑技浑然天成,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并且不断在战斗中磨练成熟。

福奇一直疲于奔命,亚戈的身体素质发生了惊人的飞跃,力量和敏捷远比上次见面时强大了许多。

直到身上的护甲破碎,他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剑都没有砍到亚戈的锁甲上。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小子为什么有信心敢选锁甲了。

然而,福奇也是个直拗的性子,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某一天在战斗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错肩而过,在亚戈的脸上划出一条极其细浅的剑痕。

福奇一把抛下双剑,仿佛赢得了什么重大的战役一样,激动的几乎要喜极而泣。

然后他就看见一抹圣光在冷漠的亚戈脸上拂过,那道伤口立马消失不见。

治疗微伤!

福奇愣住了,脸上的表情逐渐无助、失落,随后是愤怒、惊恐,最后变成深深的绝望。

“血色黎明,都是这该死的血色黎明!”

整整一天时间,福奇的住所都传来震天的咆哮,甚至接连砸碎了两件名贵的艺术品,都浇灭不了他的怒火。道尔家族派来的守卫们纷纷胆颤心惊,也不知道他们的少爷会不会突然失去理智,拿他们的脑袋泄愤。

福奇绝不是露碌碌之辈,血斧手莱克的子嗣继承了父亲的血统,个个英勇善战,然而福奇能从其中脱颖而出,毅力和决心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横亘在他与亚戈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靠努力就弥补得了的。

血色黎明极大程度地强化了亚戈的身体素质,这才几天时间,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在力量的对抗上完全不落下风,并且那可恶的圣光竟然能附加在武器之上,让福奇的装甲饱受折磨,可若是换上轻甲就会败亡的更快。

最后则是神术,神圣武士与战士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可以辅以神术帮助战斗。在瓦登的学员当中,已经有不少见习神圣武士可以使用治疗微伤来减轻在战斗中所受的疼痛,这归功于法伊的辛勤教导和他们自己日日不停的虔诚祈祷。

可是福奇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在神术上的天赋连亚戈的一根毛都比不上。若是亚戈耗尽神力,那能释放出多少治疗微伤?而自己又需要砍他多少剑,才能真正的造成伤势?

思及此,福奇平生第一次对圣血的力量有了直观的了解。

至此之后,福奇的哀嚎声就变成了训练场上每一位学员都习以为常的背景音,并且哀嚎的力度每天都在衰弱,更多只能代表一种象征意义。

其他学员们都聪明的紧,知道手上刀剑无眼,除了各自的家族之间有血仇矛盾的,其他人即使再针锋相对也都要留那么一两手。毕竟万一误伤,谁的面子上都挂不住。

瓦登对这种有所保留的行为极其看不顺眼,他屡次大声怒骂,甚至不惜下场动手,催促学员们再卖力一点,然而学员们讪讪苦笑,就是没人听他的。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学员们大多也都明白了自己的位置,以他们的实力,最终的排名势必不会多么出彩,神殿的奖励也就可有可无,相比之下还是彼此之间的和气重要一些。

每一块训练场地上都会有神殿的正式武士充当裁判,确定胜利的归属,为学员们加上积分。

为了保证公平,学员之间的战斗采取轮换制度,然而福奇可算是盯死了亚戈,自然也就没人跟他争抢。

至于亚戈,他之所以能接受福奇如此缠斗的原因,则是因为福奇已经是所有学员中有数的强者了,战斗力仅次于他。只是双方的力量差距一天天增大,慢慢的,他就觉得福奇也满足不了自己磨练战技的需求了。

场中学员正在鏖战,瓦登则缩在一处角落里,背靠着墙壁打起了瞌睡。

神殿的繁文缛节真的很麻烦,虽然瓦登平日里无拘无束,但是上次的恶性事件还是引起了神殿诸位强者的不满,他们联合起来向瓦登施加压力。所以,瓦登便勉为其难,每堂课都在训练场中转一圈,尽管什么都不做,也要象征性的维护一下安全问题。

武技长怀抱着双臂,粗硕的头颅一点一点,嘴角正有口水溢出,显然睡的香甜。

然而,一道冰冷而又凌厉的气息突然从周身溢出,他猛地睁开双眼,朝门口望去,只见那里走进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奥德里安第一时间就停下了脚步,一股瘆人的寒意窜上了他的脊背。

奥德里安大吃一惊,意欲调动体内的神力冲破冰寒的封锁,却发现浑身的气势依旧被牢牢压在体内,根本释放不得。

他神色一凛,低喝一声,圣血在刹那间沸腾,圣光一闪,堪堪将冰寒驱散。

圣骑士打了个哆嗦,向斜对面的角落望去。

身为梅耶尔家族有数的圣骑士,同时又担任着保护凯尔文殿下的职责,却在到了西境之后,接连两次受挫,一次是西蒙,这次却是在这个看上去蛮武过人的老头手上。

然而,年迈的武技长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奥德里安身旁的美少年身上。

凯尔文微笑着向瓦登点头示意。

“尊敬的武技长大人,您看上去精神可不怎么好,难道是见到我所以才不高兴吗,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哼!”瓦登一把抹去了嘴角的口水,盯着面带笑容的凯尔文道:“我记得黑熊城堡刚刚建成时,梅耶尔家族可没少前来拜访呢!”

他将“拜访”二字咬的格外重。

凯尔文疑惑地道:“哦?您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呢,难不成我的脸上写着什么吗?”

“你们梅耶尔的家伙个个都长得像娘们似的,想认不出来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