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即将成婚

腊八节一晃而过,朱瞻基再去旁听朝会时,惊讶地发现老爹的太子之位似乎稳固了下来。

朱棣不再找茬斥责太子,甚至提醒了太子一句,让他多去文华殿议政,不要成天窝在东宫里。

这话听起来还是在嫌弃太子,但跟以前朱棣对太子的言论比起来,简直算是温情脉脉了。

东宫属官自然十分高兴,他们觉得是太子开州的事情办得漂亮,终于让皇帝看到了太子的能力。

朱瞻基却不这么想。

皇爷爷针对太子的原因根本就不是能力,而是野心;他觉得太子跟自己有一样的野心,在皇位还没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想坐上去。

这种怀疑是对人心的怀疑,可不是能力强就能解决的,以前太子以仁监国水平不低,也没见朱棣少骂过他两句。

朱瞻基的这个疑惑没有持续多久,汉王的反应就给了他答案——

一夜之间,朱高煦在朝中的党羽和拥趸忽然开始对杨士奇群起而攻之,各种脏水都往他头上泼,甚至说是他贪污了开州的赈济银,栽赃手段跟对付解缙时一模一样。

朱瞻基立刻就想到了腊八那日跟杨士奇在乾清宫外的擦肩而过。

看来那次朱棣对杨士奇的单独问询,才是朱棣态度最终转变的根源。

这日下了早朝,百商也及时给他带来了从汉王处得到的消息(他虽没有再盯梢汉王,但汉王自己要招募嘴巴不严的党羽,那谁也拦不住)。

“什么叫忠臣,这才叫忠臣。”他看完后下意识要把纸条烧掉,但晴雯恰好凑过来要看,他便递给了她:

“杨首辅对太子可真没得说,以他的心机是能在皇爷爷面前明哲保身一辈子的,但见太子一有危险,纯臣的面具马上就戴不住了……哼,我就知道,他才是最大的太子党。”

晴雯读着那纸条的内容,大意就是皇帝问杨士奇太子监国怎样,杨士奇回答说:太子既礼贤下士又不结党营私,因此才得罪了一些小人,到处传播太子的坏话。

“这话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呀。”光从纸条上,晴雯可读不出来这人是太子党,她觉得这人说得挺中肯的。

朱瞻基叹道:“他若是纯臣,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为了避免麻烦应该回答‘不知道’。”

“自耿通以后,几乎没有朝臣愿意为太子长篇大论地辩驳。杨首辅不仅辩驳了,而且明言说太子坏话的人是小人,他不招汉王的恨就怪了。”

汉王估计也被杨士奇前期的伪装给骗过去了,以为他不偏向太子,所以才会被他的出手给干懵了。

现在他对杨士奇的构陷有多离谱,就说明他有多恼羞成怒、狗急跳墙。

“你是说,汉王已经开始攻击这位首辅了?”晴雯面露厌恶,“那这位杨首辅不会也要落到解缙那样的下场吧?”

“暂时不会,他比解缙谨慎得多了,汉王抓不到他的纰漏。”

汉王能轻而易举地干掉解缙,是因为解缙本身也有点恃才傲物,朱棣早就不喜欢他了;

但这位杨士奇可是历经宦海浮沉的老狐狸,在朱棣那的印象分比汉王还高,若两者硬碰硬,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永乐九年的腊月二十三,是太子朱高炽度过最舒心的一个灶王节。

首先,在杨士奇的力保之下,他的太子之位终于稍微稳固了些;

其次,看他不顺眼的父皇又拍拍屁股打仗去了,还带走了说话老是阴阳怪气的二弟;

最后,孙才人被太医诊出有孕了,脉象稳固,八成还是个大胖小子。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当然,太子在开心之余,也没有忘记此番最大的功臣。

灶王节这一日,他借着祭天的机会召见了杨士奇,大方地拍出一纸地契。

他看着杨士奇的双眼,亲切地道:“听闻杨首辅住在京城最边远的地方,每日清晨都要千里迢迢赶马车上朝,十分费时。这套宅院就在内城脚下,你收下吧,以后上朝也方便些。”

杨士奇没收,也没有跟太子执手相看泪眼、回顾昨日展望明朝,更没有顺势揽功。

“微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他几乎有些敷衍地拒绝了太子,而后匆匆出了宫,没有在东宫久留。

这日晴雯和朱瞻基正好也在东宫祭灶王神,听说了杨士奇匆匆拜别的消息,有些不解:

“长春,你不是说杨首辅是太子党吗?那他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跟太子打好关系呢?”

说实话,朱瞻基也有些不解。

按照杨士奇的智商,不可能在跟汉王撕破脸后,还试图表面疏远太子、伪装自己是纯臣。汉王是傻,但汉王打过仗,懂得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

杨士奇那双周围生着细纹的、古井无波的眼睛出现在朱瞻基脑海。

他试图把自己想象成杨士奇,谨小慎微、从不做无意义之事的杨士奇,然后他打了个冷颤。

“因为陛下。”他想明白了,“陛下认为他是纯臣,他就得做纯臣,这是做给陛下看的。”

晴雯哦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就见太子妃朝这边走过来,立刻闭上了嘴。

——读过女训之后,她就知道了自己与长春谈论的这些都是国事,都算干政的。

要是叫太子妃知道了她天天都在干政,那她这个太孙妃就只能等下辈子再做了。

“小丫头说什么呢,还不敢叫我听见?”太子妃嗔了她一句,以为他们在说私事,也没在意,转而说道:“太子定下了你们的婚期,就在除夕那天。”

晴雯对此没意见,按照礼法她成亲前都不可以跟朱瞻基同住的,成亲后就能名正言顺住在他寝殿了,她恨不得早早跟他成亲才好。

朱瞻基却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他知道,在这个年代订亲是一回事,正儿八经成亲又是另一回事:订亲之后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可一旦成亲,长辈们就会开始催孩子了。

让晴雯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被催生,他的道德良心着实受不住。

他眉峰微微聚拢,转头望向拍板的太子,却看见父亲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好像是在邀功一般。

“我知道你急着跟晴丫头成婚,这不就成全你了。”太子见他走近,压低了声音说道:

“本来嘛,我还怕你过早沉溺温柔乡,想推一推婚期。但看孙才人身子有孕了,我才想起来,你也是年纪该开枝散叶了……”

朱瞻基无言以对。

他今年才十六岁,但当年太子的确是在十七岁就生出了他,年龄并不能算作反驳的理由。

而若是说晴雯身子骨弱,无法过早生育,那自己后院说不定要塞进来十个八个良妾——想想就头疼,晴雯一个小姑娘就够他应付的了。

那么,只剩下一个理由了。

朱瞻基冷冷地想道。

除夕当日,不仅是朱瞻基的婚期,还是汉王朱高煦的诞辰。

汉王本人虽然跟着皇帝打仗去了,但他府上的管家却挨个登门拜访了太子、太孙以及赵王,含义很明显:人虽然不在,礼不能不收。

其中,由于朱瞻基本人要成亲了,送出的诞辰礼也要讨个好彩头,于是管家在景云宫收到了最重的礼——整整一盆红宝石和血玉,四个人抬都抬不动,得用马车来拉。

汉王管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太孙殿下于汉王是小辈,我们怎好收这么重的礼?”

他的脸皮厚度显然没有学到自家主人的精髓,更是远远及不上朱瞻基半分。

“汉王殿下随皇爷爷出征,也是为我大明守国门,值得敬佩;再说了,以他多年来对父亲和我的照顾,这些礼他受得起。”朱瞻基大义凛然道。

——这些宝石其实是他给晴雯做纳征之礼剩的边角料。

除了天家给晴雯送的那一份之外,朱瞻基仗着手里有八仙坊,又额外给她做了一份纳征礼。

不同于天家送出的、每一朵珠花都有讲究的凤冠,朱瞻基给晴雯送的手镯、耳环等都是她亲自挑选的,甚至用的是匠人现场画出的图纸。

因为是临时设计,废掉的宝石材料特别多,一个血玉手镯就磨废了十几块玉料,当时可把晴雯心疼惨了。

当时朱瞻基看着满地的废弃珍宝,却没什么反应,晴雯还以为他豪掷千金惯了,所以才不心疼这些边边角角。

谁知道他原来早就在这儿等着汉王呢?

汉王管家和朱瞻基拉扯了几回,终于没有推脱掉这份礼物,放下面子,命人把马车拉进景云宫。

家丁们把那箱宝石费劲地拉到马车里,管家还赞赏且惊叹地回眸,看了朱瞻基一眼,仿佛他是一个多么大方的财神爷。

知道内情的晴雯在朱瞻基身后竭力稳住表情,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姑奶奶,可别忙着笑了。”大婚这天,梳柳和梳香比她还要操心,“暮宫正就在门外,太孙妃娘娘准备好之后,就可以随她往咸阳宫去了。”

由于晴雯无父无母,太子妃张氏就腾出了咸阳宫作为迎亲之地。礼部的人原本见不得这些,但之前的纳征之礼也是太子代替皇帝来做的、成亲前一日朱瞻基还在跟晴雯时时见面······

不规矩之处多了,他们也就懒得追究了。

晴雯有点紧张地站起身来,望着朱瞻基道:“那、那我走了?”

语调微颤,还是像只受惊的小鸟儿似的。

“嗯,我会快些去接你的。”朱瞻基也站起来给她顺毛,“暮春宫正是母妃身边的老人了,对什么规矩都很熟,你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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