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河北路雹灾,朝廷下拨的赈灾款总数是十二万两。因为朱高炽监国时擅自减免了几次税收,眼下朱棣能拿出这十二万两已经算非常大方,给出了这笔赈灾款后,北伐的计划都得暂时推迟了。
在这十二万两中,分到开州的款项占比最多,由刘潭运送,数目应是八万两。
为了探查赈灾情况,朱高炽与朱瞻基兵分两路。太子直接去开州州府,对徐梧表明身份,取得他的信任;
而朱瞻基则带着晴雯在开州府城满城晃悠,把城内的红烧猪皮吃了个遍,才在黄昏时分挑了最豪华的一家客栈入住。
自从上次石桥镇事件后,晴雯不敢一个人呆在房里,朱瞻基就叫客栈老板在自己的卧房里又加了一张床。
眼见要入夜了,朱瞻基却目光炯炯,没有要歇息的模样。晴雯早就钻到床上盖起薄被,见他仍掌着灯,一边打哈欠一边问他:“怎么还不睡?”
“在等消息。”朱瞻基回头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你先睡吧,我待会动静小些,吵不到你。”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房,她才不要抛下太孙殿下一个人入梦。晴雯努力睁大眼睛保持清醒:“长春在等什么消息?”
“赈灾款的消息——底层商会能打听到的版本。”
不久就有太监进来送纸条,朱瞻基在晴雯面前打开,上边写着:二万两。
“二万两。”朱瞻基轻笑一声,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从八万到二万,这绝不是刘潭本人敢独吞的数目。这笔款项流经过的部门都脱不了干系,内阁、户部、工部,乃至应天府、开州府,从上到下应该都伸过手。
太子能立刻杀了刘潭,但他杀不完整个六部,也要不回来银子。而等皇爷爷雷霆暴怒,将内阁血洗到开州府,银子是能抄回来,但开州这边估计也该爆发流民了。
“那该怎么办?”晴雯很是焦急,“先用这二万两赈济灾民,然后再慢慢调取剩下的银子?”
传递消息的太监恭敬地站到一旁,朱瞻基已经开始磨墨,不知在给哪个属下写批复,闻言摇头道:
“难民哪这么好打发?若想稳住他们一年,让他们活到明年秋收的时候,起码得要五万两。”
这时候的难民可不符合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刻板印象。
开州人人高马大,还因为遭了天灾脾气暴躁得很,要是让三五个壮汉去抢一碗稀粥,这些壮汉的拳头最后一定会落到施粥的人脸上。
“可是要到哪去弄这五万两?”晴雯开始发愁,她也清楚国库的情况,家里是真没这么多银子了。
朱瞻基写好批复,吹了吹信纸上瞬间风干的墨痕:“别担心,我这不是带了么。”
与朱瞻基一样,太子这边也遇到了银子的问题。
知州徐梧果真是个会来事的,在看到太子的令牌之后,立刻就将刘潭的老底交了出来:“下官只收到了二万两。”
太子听完原地惊跳起来,拎着尚方宝剑就往刘潭的住处走。
然而推开门后,却发现刘潭已经悬梁自尽了——他听到了太子要查他的风声,自知在劫难逃,索性死得痛快点。
太子看着他披头散发的尸身,握着尚方宝剑的手都在发抖:“他遗书上说了什么,有没有说那六万两白银藏在哪儿了?”
“没有。”徐梧生得高大英俊,此刻微微蹙眉,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刘潭的遗书,叹了口气:“他还说他只拿了一万两,剩下的都是大人物拿的,他不敢拦。”
太子觉得自己的哮喘都要犯了,是被气的:“孤一定要请父皇严查此事······那二万两,赈济灾民够用吗?”
“恐怕不够。”徐梧如实以告,“下官预估此次赈灾至少需要五万两。”
太子险些背过气去。
徐梧咳嗽两下,继续说道:“但在下已经想到了筹钱的法子,正要在明日与人商议,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拨冗前来一观。”
翌日,太子略作乔装打扮,跟在徐梧身后来到了一家酒楼里。
“城中的士绅富户已经自愿捐过款,凑了八千两出来,不能再向他们要了。”在酒桌落座等人时,徐梧跟太子低声解释道:
“今日来赴约的都是附近的商户,他们出资帮我州筹齐五万两,日后三五年内在开州的商税便能少缴一些。”
也就是用他这个知州的信用来做贷款,太子听懂了,又问道:“那你这三五年内,都不升官了?”
“此次刘巡抚出事,官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下官能保住这顶乌纱帽便是极好的了。”徐知州苦笑道。
“孤给你做担保,父皇不会迁怒你的。”
徐知州大为感动,忙双手抱拳对太子行礼。他一人在官场起伏倒无所谓,只是家中还有一个六岁的幼弟,生活稳定些总是好的。
两人交头接耳的间隙,姗姗来迟的商户们已经坐满了一桌子。徐知州正要起身,坐在他左手边的珠宝商人说道:“知州大人别急,人还没来齐呢。”
“还有谁?”徐知州环视一圈,“附近几家知名的心善儒商不是都在这里了,没差人啊。”
那珠宝商人露出神秘的神色,叫徐知州附耳过去听,坐在后方的太子也被勾起好奇心,凑上去一只耳朵。
“有位贵客昨日来到开州,出手阔绰得很,一看就不是寻常俗人!而且听你们本地的商会所说,这位贵客来这里就是要撒钱的,带了好几万两白银入城呢。”
“知州大人,这回可是天上最大的馅饼掉到咱们开州了,咱们开州人命不该绝呀!”
他吹得天花乱坠,徐梧反倒不相信了:“行商之人,哪里有纯粹撒钱的,这事听上去不太靠谱。再说了,我又没有邀请他来今日的聚会,为何你要等他出现?”
“那位贵客说他会来呀。”
徐梧仍是不怎么买账,觉得那人八成是个骗子。那珠宝商人频频看向酒楼门口,忽然叫道:“来了来了,他来了!”
一桌的人都往门口处看去。只见那人俊眉朗目、面细如瓷,笑意盈盈地进了门,对酒楼小二垂首还礼,举手投足清疏爽朗,俨然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在场大多数人都为此人的贵气风度深深折服,只有太子瞪圆了眼睛:这这这,这不是他那好大儿么?
好大儿明明是皇太孙,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什么行商?
朱瞻基进门时也一眼就认出了老父亲,他嘴角仍挂着浅笑,心中却颇为尴尬: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徐梧居然会带太子来参加这次“招商会”。
“徐知州,久仰久仰。”虽然出现了太子这个变故,但戏台子已经建好,那这场戏就得走下去。朱瞻基的目光毫无异样地划过太子,落在徐梧身上:
“听闻知州大人正在为赈灾款为难,草民不才,却有一计让大人不必费心什么商税,便可筹到巨款。大人可要听听?”
不要商税,这可就损害在场商人们的利益了。然而当徐梧看向桌上的客人们时,却发现他们没有丝毫不悦,显然已经与此人达成了一致。
徐梧心下暗惊:这贵客是何方神圣,看着年岁不大,竟能在一夜之间说服所有儒商?
他下意识看向太子,想要问他认不认识此人,却发现太子眼里的茫然比自己还多。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徐梧掩住讶异之色,喝了口茶问道。
朱瞻基瞟了眼太子:“草民唤做长春。草民的名字不重要,倒是这计策一定要说与大人——”
“若大人准许我在此处开厂,我愿提供五万两纹银,用作以工代赈;并且承诺不压榨劳工、不耽误农时,让此州的百姓额外增加一份收入。”
徐梧问:“你要开什么厂?”
“玻璃厂。”
“纹银带来了吗?”
“带了。就放在此家酒楼的库房内,知州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查看。”
为这一刻,朱瞻基做了万全的准备。
事情的起因,是王忠传来消息说江南玻璃市场大有可为,即将达成的订单要比预估的多十几倍,八仙坊那点地方不够用了。
——朱瞻基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庄稼尽毁、空出了大片土地的开州。
身为皇太孙,他没法直接去开州赈灾,但以太子的仁德之心,主动跑一趟应该没什么问题。
从京城出发之前,他就知道刘巡抚不可靠,自己找人分批押送银两抵达了开州;
这些人来到开州后就没走,在最短时间内摸清周边商会势力,传急信送回了他的手中······
朱瞻基在路上就做好了部署,将开州当地的豪商们逐个拉拢,要不是晴雯打乱了计划,他还能做得更加从容不迫一些。
直到昨夜,晴雯才知道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你竟然在出发之前,就知道刘巡抚不能用?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陛下,让他换个人押送银两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剧情线主要是爽,感情线主要是甜,喜欢酸涩口的朋友欢迎移步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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