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凌府后,带着一包银两和一纸休书的宋允和发现自己根本就无处可去,她像一棵断了根的野草一般在空荡无人的街上飘荡。
她本就不属于这里也不喜欢这里,她原本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到自己的世界,是凌韫玉让她觉得,或许留下来也不错,按照这里的活法和他共度一生也不错,可如今他不需要自己了,那自己还能去哪儿?
腰间沉甸甸的荷包告诉她可以寻一家客栈先住下之后再做打算,但她一点困意都没有,最后选择在一家小酒肆里饮酒到天亮。
这是她第一次喝闷酒买醉,从前的她从未喝过闷酒,她只会劝别人少喝闷酒,喝酒伤身,更何况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而今夜,她却只想一醉解千愁,哪怕明知用醉酒只能暂时躲避起不了任何实际效果。
可就算是只想要简单的醉一场,她都没能如愿。等到白日再临,她依旧能清醒地看着窗外日头升起,甚至连睡意都不曾有。
“老板,结账。”
宋允和接受了这个事实,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摆在桌上就起身离开,不管身后的酒家老板喊着还没给她找银。
走出酒肆一看,她发现自己竟然并未走远,凌府就在她抬眼可见之处。昨晚明明在街上兜兜转转了许久,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走远了,可事实上她只是在围绕着凌府打转,最终还是没能走出去。
不过……
她这时候开始怀疑自己喝醉了,因为她看到有多名达官显贵般的人物在凌府门前下了马车,凌府的管家开门把他们一个个都客客气气地迎了进去。
宋允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凌府的门前客并未消失,眼前景象一切照旧,并不是她醉酒眼花看错了。
这些人不该和凌韫玉水火难容吗?来凌府做什么?要对凌韫玉不利吗?可他们看着又并不像是来问罪的,倒真的像是来赴宴的。
那……是凌韫玉他想要做什么吗?
宋允和没来得及多想,人已经到了凌府的墙角之下,运起轻功纵身一跃重新回到了凌府。
她靠着树木假山的遮蔽,没有让府里的人发现她又回来了,慢慢移动到了厅堂的墙角,在窗边蹲了下来悄悄看向里边。她虽不认识里面的人,但瞧着那些人的打扮就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而能在如今的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恐怕都是攀附王宗实一党的。
凌韫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请他们来做客?而且他们竟然真的就来了?
宋允和正想着,一股淡淡的轻微刺鼻的熟悉气味飘进了她的鼻子,惹得她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味道?
屋内凌韫玉开口道:“没想到盛亲王竟会来我凌府做客,您的到来真是令我府上蓬荜生辉,凌某荣幸之至。”
宋允和冷笑了一声,呵,原来凌韫玉竟然也会说这种逢迎的场面话。
等等……
盛亲王?
屋内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回道:“恰巧有事来了趟长安城,听说贤婿设宴,那当然是要给面子的。只是为何,不见小女啊?”
凌韫玉道:“前两日发生的那件事,她有些吓着了,昨日吵着闹着要回娘家。宋小姐身份尊贵,她闹着要走我不敢阻拦,她此刻只怕是在回宋王爷封地的路上了。”
宋允和听到这话又冷笑了一声,呵,谎话也是信手拈来。
又有另一个声音说道:“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若是早早归顺了王大人,不早就平步青云了。”
凌韫玉道:“以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是明白了。不过,要我带着慕焱归顺王大人,我还有个条件。”
“你怎么还不识好歹?王大人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那是你的荣幸,怎还好意思提什么条件?”
有人插话道:“让他说说吧。说实话,若是他不提条件直接就愿意归顺,那到是有问题了。他有想要的东西,这是好事。姓凌的,你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凌韫玉道:“先喝了这杯酒吧。”
说完这句话后,屋内传出了倒酒入杯的声音。之后安静了好一阵子,宋允和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大着胆子再次探头看去。
只见饭桌上几位酒杯都已经倒满,但就是无一人举杯,众人显然都对杯中之物有所戒备。凌韫玉见状端起他面前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口气喝干,空杯子侧了侧展示在众人面前。
“大家这是不肯给凌某面子吗?”
有人不避讳地直接拿了根银针出来在酒里一试,众人见银针没有变色,这才放心地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大家都喝尽了杯中的酒后,见凌韫玉还没有下文,有人问道:“我等今日前来也不是来喝酒的,你到底有什么条件,还不说来听听?”
凌韫玉轻吐出一口气,慢慢说道:“你们当知道我母亲是獬豸门上任门主,我从小耳濡目染,獬豸门对于我来说意义不同寻常。在我当了门主后,我与门中伙伴也是相互扶持同甘共苦,我们之间的情谊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的……”
有人开始不耐烦,道:“你直说你想要什么,用不着拐弯抹角。”
凌韫玉目光渐渐变寒,他拿起酒杯晃了晃里头的残酒,轻轻笑了一笑,突然目光转冷变了脸色,甩手将杯子掷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们的命,给我的伙伴们报仇!”
众人一惊,急忙从椅子里都想要站起来,但都发现自己此时绵软无力无法起身,众人又将视线投在了刚才喝过的酒上。
“凌韫玉,你在酒里放了什么?刚刚明明用银针验过,不可能有毒。”
凌韫玉轻笑着道:“不是毒,当然验不出来。酒里的是麻沸散,只是让各位暂时无法自主行动罢了。”
“你要做什么?”
“我要送你们下地狱。”
凌韫玉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燃起的火点燃了早早就埋在他脚边的一根导火线,他们想要阻止他,却因中了麻沸散无法动弹,只能眼见着火苗顺着引线不断移动。
门外的宋允和这时才意识到刚才闻到的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什么,那是硫磺的味道!
她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跑到凌韫玉身边,见他也已经瘫软在座椅上站不起身。她架着凌韫玉搂着他的腰带他离开了厅堂,他们才刚出去还没走远,一声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就在她耳边响起,爆炸的冲击力把她和凌韫玉都掀倒在了地上。
宋允和趴在地上缓过一阵疼痛与头昏眼花后,下意识转头去看倒在她旁边的凌韫玉,他也并无大碍已经缓了过来,一双幽黑的暗瞳正盯着她。
他问道:“你父亲也在里面,你却救了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