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乘一骑

距离在慕府听到真相的那一日一晃已经过去三日,这三日里宋允和时常恍恍惚惚,看书都看不进去。

她自认为接受得很好,却也只是自认为罢了。她无法无视她或许已经死亡的事实,她无法不去想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该多难过,也无法不去想从今往后柔嘉真的要孤身作战了,甚至身边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

还有,她至今不明白,宋允真为什么要杀她?到底是为什么?

“小姐?”可心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又走神啦?”

宋允和回过神来,含糊道:“我刚才……突然想到了昨晚的梦,就走了会儿神。你有事吗?”

可心看着她道:“你这两天精神很差,今日正好大夫过来了,要不我去让大夫也来给你看看?”

“大夫过来了?凌韫玉怎么了吗?”

“只是复诊。听说凌大人伤势修养的挺好的,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宋允和数数日子,也有几天没去看过凌韫玉了,就道“我去看看他吧。”

宋允和还没走到凌韫玉的卧房,就见一人披着斗篷带着长剑从他卧房的方向走了出来,身形看上去很像他。

宋允和快走几步拉住他,他一回头,果然是凌韫玉。

“你不好好养伤,这是要去哪儿?”

“我已无碍。”凌韫玉说着继续往前走,宋允和也只好跟着他一起走。

“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可能无碍了?”

“今日有重要的事要做。”

说着二人就来到了马厩边,凌韫玉牵过一匹马就翻身上马,宋允和迷迷糊糊地也跟着爬上了一匹马的马背。

凌韫玉问道:“你也想去?去阻止我吗?”

“阻止?”宋允和咬了咬嘴唇“不是、我其实都还不明白你要去做什么,谈何阻止呀?”

凌韫玉没有再解释,一扬马鞭就甩出了她一大段,什么都不知道的宋允和只好再度跟上。

融入这里的生活比宋允和想象中艰难许多,因为这里并不能给她一段悠哉闲适的时光来慢慢适应,她在什么都没了解透彻时,就已经嗅到了刀光剑影和血腥气。

凌韫玉骑着马出了凌府一路离城郊驶去,宋允和没有问,紧紧握着缰绳,不顾一双娇嫩的手掌被摩擦得生疼,跟紧着他没有被甩下,最终他们在一家十分不起眼的看起来鲜少有人光顾的破旧客栈外停下了马。

凌韫玉走了进去,单手按在了剑柄上。

宋允和心里很是好奇,但这时候她没有再去问凌韫玉什么,因为她知道很快就会有答案了,无需再多此一问。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挂着笑脸却十分戒备地看着他们:“二位,今日不巧,小店里没买什么新鲜的食材,吃饭的话,往前再多走一里地,就有别的客栈了,真对不住了二位。”

凌韫玉问道:“那住店呢?”

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若是客官不嫌弃,住店可以,当然可以。”

宋允和注意到凌韫玉身后有个小伙计偷偷关上了门,脸色阴暗地看着他们,心道不妙:“凌韫玉!小心!”

话音刚落,关上门的伙计就抽出衣裳里的藏剑朝着凌韫玉扑了过来,凌韫玉拔出腰间的佩剑抵挡开攻击,随后毫不留情地划开对方的喉咙,大量鲜血喷溅上门上。

屋里很快又冲出来了五六个持刀的人,凌韫玉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抬手把宋允和挡在了身后,自己迎战上前。

宋允和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跑到门口的尸体边,捡过了他手里的剑,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凌韫玉已经和那群人缠斗在了一起,应对着很是吃力,身后一人趁他不备,提剑向他刺来。

凌韫玉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只见宋允和提着剑帮他扛下了一击。

“你学过武?”

“你不会这时候突然想要和我闲聊吧?”

凌韫玉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和他交手的这群人身上,专心对敌。

宋允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刚才两剑相碰的那一下子震得她从虎口一直麻到胳膊,但此刻是在搏命,只好咬着牙提着感觉无比沉重的剑使着记忆里的招式。她又是一个闪躲避开攻击,随后伸腿扫倒了对方,提起剑柄狠狠把人敲晕。

再看凌韫玉,他也已经把他那边的全部解决了干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宋允和捏捏酸痛的胳膊,走到凌韫玉身边:“你还好吗?”

凌韫玉没有回答,突然提住宋允和后领,把她提起来就往一边甩去,与此同时一个铁笼从屋顶上轰然落下,就砸落在刚才宋允和站着的地方,激荡起一大片尘埃。

宋允和摔得眼冒金星,从地上爬起来定睛一看,凌韫玉已经控制住了刚才一直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模样的人。

凌韫玉压着他问道:“这里就是接头点?”

掌柜见事情已经败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不是你可以管的闲事。”

凌韫玉冷冷吐出了几个字:“獬豸门,凌韫玉。”

掌柜一愣,随即像听了一个笑话一样发笑道:“獬豸门的小子真就是狂妄,不过你最好多去打听打听自己断了谁的财路。小子,和谁过不去都不要和自己头顶上这片天过不去。”

凌韫玉闻言慢慢松开了压着他的手。

掌柜冷哼了一声,刚整理了一下衣裳,又被宋允和过去一脚踢翻。宋允和拽着他的衣领道:“你还知道头顶上有片天?那你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吗?知道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

转头看向凌韫玉,他也在看她,她就冲着他笑了笑。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爆破声,应是大量火药被同时点燃引爆,地动山摇,宋允和摇晃了好几下才重新站稳。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来回答,外面又是一片轰然,这次爆炸距离他们更远一些,只听到了声响。

凌韫玉看向掌柜,道:“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在獬豸门的地盘上,不允许私贩军火,不允许发人命财。”

掌柜指着凌韫玉怒道:“姓凌的!你等着!”

凌韫玉转身向外走去,宋允和也跟了出去。外边寒意料峭,空气中还留存有淡淡的火药味,这硫磺的味道让她想到了嫁娶之时要用的鞭炮。她离开自己的世界那日,她本是要成婚的,那日空气中也弥漫着类似的硫磺味,可如今没过去多久,竟已是物换星移。

凌韫玉看了她一眼,难得的笑了笑:“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刚才就帮我说话?”

宋允和耸耸肩:“我感觉你是正义的一方,希望我的感觉没有错吧。”

凌韫玉突然又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宋允和心里咯噔一下,挠了挠头:“是啊,坠马后我是真的忘记了太多的东西,可你就是不信啊。”

凌韫玉没有接她这个话头,沉默了片刻,道:“私售火药这条线,我查了很久了。有一伙人,在国境内制造火药,再卖给边疆小国,边疆小国拿了火药再转而攻打我们,打仗后朝廷也不得不拨出款项,这么一来二去,钱就来了,两边收益源源不断。背后和你娘家有关,我们几次争吵也是因为这件事。”

宋允和本也不是糊涂人,很快就理明白了前因后果,轻轻说了句:“原来如此。”

凌韫玉问道:“所以你就这么看着我们把你家的财路给炸了?”

“如果这条财路是带着无数鲜血的,我觉得你炸得好,谁也不该用百姓的苦难发财。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

凌韫玉看向宋允和,轻轻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宋允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双掌早在骑马过来时就已经磨红破皮了,刚才还不觉得疼,现在过了阵子反倒开始有火辣辣的痛感。

“好,回去吧。”

她还在想着,要不跟凌韫玉商量一下回去的时候慢一点,身体突然一轻,被凌韫玉提上了马和他同乘一骑。

坐在他的身前,他的怀里,被一个男子亲昵圈抱着,宋允和感到说不上的怪异与难为情。

“我自己可以,你只要慢一点。”

“你刚才帮了我,带你一程就当是还人情。”凌韫玉越说声音越小,声音里还有一丝压抑。

宋允和听着他的声音不对劲,赶紧转头去看他,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微蹙着眉捂着胸口。

她把手贴向他的胸口,问道:“怎么了?伤势发作了?就说你伤还没好吧?”

被她手掌碰到身体时凌韫玉一愣,随后极不自然地闪躲开目光。

宋允和从他身前钻了出来跳下了马背,换了个姿势重新上马,坐在他的身后把他环抱在身前。看着自己调整过的姿势,得意地笑笑,这种感觉才对嘛。

她又把缰绳从他手里抢了过来,自己握着。

“你做什么?”凌韫玉想要挣脱她的圈固。

宋允和见他挣扎,无奈道:“你别乱动,我手疼。”

凌韫玉竟然真的没有继续再挣扎,不过宋允和并不太相信他会那么好心顾念自己可怜的手,猜测他大概是因为伤势没什么力气吧。

“你如果实在不舒服,可以在我身上靠一靠。”

“不需要。”

“好吧。”

宋允和就这么握着缰绳虚虚抱着凌韫玉,却意外感觉到了一丝活着的真实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现在是不是觉得男女主正在往着一种十分有爱的方向双向奔赴?别急,不会偏离文案,后面还是会照着文案发展,互虐是他们的宿命(亲妈落泪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