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津城数1数2的实业家,周翔失踪的消息还没通过官方渠道进入津城区政府高层,却已经让他的妻子通告同学群等方式传到了他的这帮老同学的耳朵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刚刚下班回家的老楚和在家带孩子的老蒙。
翁虹不是那种站在男人背后的女人,周翔当年开始创业的时候,就曾和他1起顶着炎炎夏日去乡下收那些恶臭难当,飞舞着苍蝇的猪皮。也就是家里条件宽裕了以后,翁虹才退出了周翔的事业,退到幕后做起了相夫教女的贤内助。
到底是能为1个家扛起半边天的女人,在经历了短暂的慌乱以后,把女儿周莹星留在渝州等候下1步的消息,翁虹就抹干了眼泪,孤身返回了津城。
翁虹回到津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充分利用丈夫在津城的关系网,迅速把这个事情扩散开来。
这么做的好处1来是可以让绑架了周翔的人投鼠忌器,不敢第1时间坏了周翔的性命,2来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向主城施压,让渝州市政府重视这个事情。
没错,在翁虹看来,丈夫就是被人给绑架了。同床共枕几十年,周翔从未出现过这种突然失联的状况,除了被绑架,没有第2个答案。可偏偏最让人心凉的是,丈夫失联到现在已经快1天了,那些绑走他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和她进行任何联系。
虽然自家在主城区几乎没有多少影响力,可作为距离主城区最近的几个卫星城市之1的津城,周翔却早已把关系网铺设到了区政府的最高层。
1个区县数1数2的实业家,在主城区突然失踪,这事儿无论从哪个方向看来,都是1件影响极其恶劣的事件。至于说通过这种方式向主城施压以后是否会因此恶了那些高层,此刻只想着丈夫平安的翁虹已经不在乎了。
在去会见津城那些高层之前,刚刚抵达津城的翁虹却第1时间找到了老楚两口子。
翁虹不止1次在丈夫和女儿那里听说老同学家的儿子在渝州手眼通天,担心女儿在楚城幕心中分量不足,是以回到津城后,翁虹又特意以老同学妻子的身份找上了老楚两口子。至于为此欠下的人情,只要老周人还活着,总有还清的时候。
翁虹在老楚家里呆的时间并不长,对于周翔身上发生的事情,包括她对于此事的猜测,以及她此行之所求,她都3言两语之间向老楚两口子说了个1清2楚。在把事情交代明白后,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就急匆匆的离开了老楚家里,趁着现在区政府还没有下班,她还有许多人要找。
老蒙抱着小白菜和老楚1起把翁虹送出了小区,直到看见她上了1辆白色的天籁,老两口面面相觑了好1会儿,才抱着孩子往小区里走去。
“老楚,你说翁虹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9月底的渝州已经凉快了下来,小区步道1侧的1棵枫树逐渐染上了1抹不太明显的红色,老蒙抱着睁着1对黑葡萄1般眼睛,正1眼不眨看着枫树的小白菜,冲身旁眉头紧锁的老楚问道。
老楚闻言,习惯性的就想从兜里掏出香烟,可低头看了1眼在老蒙怀里的小丫头,又把烟盒子揣回了兜里,摇了摇头,道:
“不太清楚,如果真的像翁虹说的那样,老周是因为那个在北旷区的屠宰场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我倒是觉得这事儿恐怕是真的。不过应该不仅仅只是那个屠宰场的关系,这背后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老蒙闻言,紧了紧怀里的小襁褓,有些诧异的看了老楚1眼,跟在依然皱着眉头的丈夫身旁,问道:
“怎么就因为屠宰场惹上不该惹的人了?周翔从事生猪和屠宰又不是1天两天了,要出事儿不早就出事儿了么?”
老楚闻言,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道:
“我也是最近才接到的消息,之前津城中学的猪肉1直是老周的红橡食品有限公司提供的,应该说不仅仅是津城中学,只要是津城的有点规模的学校,肉食品都是由老周的红橡公司提供。”
“只是最近我听到了上面传来消息,据说从下学期开始,也就是06年初,渝州所有中小学校的猪肉都由渝州今普食品有限公司统1提供,以后老周的公司很有可能就会被踢出局。老周在津城经营了几十年,又哪会这么坐以待毙?”
“本来学校换1家供货商,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的事情,只是这事儿涉及到了老周,我事后就稍微了解了1下这家今普公司。这才知道这家公司的老板,和前两年那家据说闹出了人命的永红食品有限公司的老板居然是同1人。”
老蒙1听说是闹出过人命,脸色就忍不住微微有些发白,随即1只手紧紧的拽住老楚的衣袖,说道:
“闹出人命这么大的事情,渝州的警察就不管么?”
老楚闻言忍不住冷笑了1声,到底没忍住,拿出香烟点上,然后走到了老蒙的下风处,以避免2手烟熏到了妻子和闺女,回答道:
“管?怎么管?当时他头上有人,他头上那人不垮,谁也动不了他。”
老蒙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带着几丝独属于教师圈的幼稚和天真,问道:
“人命关天的事情,这是头上有人就能够压下来的?他就1个商人,头上得是什么人才能把这种事情给压下来?”
老楚闻言,低头打量了1下妻子的神色,好笑的摇了摇头,抽了1口烟,说道:
“什么人?咱们渝州市曾经的市长黄国涛!”
老蒙闻言不由微微1愣,疑惑道:
“怎么会?是前段时间被双规那个么?他堂堂1个渝州市市长,怎么会和1个猪肉贩子扯上关系?还成了对方的保护伞?”
老楚闻言,抬头看了看小区的步道周边,见周围没啥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不会?2003年的时候,这个王天麟就给渝州市政府写了1封建议信,信的标题就是《关于组建渝州市肉食品加工及配送中心实施放心肉工程的建议》。王天麟此举,就是为了能获得渝州市政府的支持,以及确定其主城区定点屠宰的资格。”
“当时咱们国内的生猪市场刚好遭遇了伪狂犬病和圆环病的冲击,王天麟关于放心肉工程的建议极富吸引力,于是得到了市长黄国涛的大力支持。就是在黄国涛的大力支持之下,王天麟新成立的今普才得以在短短两3年内就发展成了庞然大物。之前的黄市长或许并不清楚王天麟手里有人命,可作为他被大力支持的政绩工程负责人的王天麟,就这么有意无意的被保了下来。”
“其实就是今年,渝州主城区由政府指定的屠宰场,就悄悄的成立过1个‘联盟公司’,也就是渝州凯硕商贸有限责任公司,用以阻止省外和郊县的猪肉进入主城区,进而达到垄断和控制渝州主城区猪肉市场的目的。其中这个王天麟,就是这家联盟公司的积极推动者。后来也就是咱们这位罗市长上台以后,这帮人才悄无声息的把这个联盟公司给解散了。”
老蒙仔细的听完丈夫的解释,眼中竟然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已然消失了近2十年的崇拜,轻轻的拍了拍怀里的襁褓,冲老楚说道:
“老楚,你怎么对这些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咱家儿子告诉你的?”
眼看谈话间就已经走回了自家门口,老楚掏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有些无奈的看了老蒙1眼,示意她先进屋,说道:
“是不是在你眼中,我这个当老子就事事都不如那臭小子?这些消息自然是上次老周打算拉我下水的时候,我事后去了解的。”
“当时我也就是单纯的有些奇怪咱儿子干嘛这么反对他在北旷搞那个养殖场和屠宰场,后来了解了以后,才算是把这些事情给串联了起来。当然,这些消息有的是有确切的来源,有的是坊间传闻,有的仅仅是我个人的推测。”
言罢,老楚在门口又抽了口烟,然后把烟屁给踩灭了,这才走进屋,又得意1笑,说道:
“也亏得咱儿子机警,不然我这当老子的被他拖下水了,咱儿子到时候也不得不跟着被老周1起牵扯进去。老周这也是老江湖了,恐怕当初他那个宝贝闺女都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可惜,他面对的是咱儿子!”
老蒙在门口换好了拖鞋,几步走进屋内,把小白菜放进了沙发边上的摇篮里,这才回头看向了同样正在换拖鞋的老楚,说道:
“瞧把你得意的,当初周翔找到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有多上头。”
老楚闻言,老脸微微1红,说道:
“也别这么说,自从早些年赵1红搞那个什么摇摆机拉我入伙做传销,我就有些防着这些老同学了,要不然我当时怎么好好的就躲山上去了?”
老蒙闻言,嗤笑了1声,回身走进厨房,把早就做好了的饭菜端了出来,冲同样走进厨房洗手的老楚说道:
“你还防着赵1红?当初是谁口口声声的说,赵2是你的好兄弟,不可能会骗你?要不是老娘把存折给藏了起来,儿子读书都成问题!你啊,这辈子就吃你这帮所谓兄弟的亏,也就咱儿子现在能劝得住你,不然你因为这些个兄弟义气,还有得当可上。”
老楚几下洗完了手,坐到餐桌边上,拿起几张抽纸擦了擦手,叹了口气道:
“其实当初赵1红和我说那个传销的模式时,我就已经知道不对劲了,只是我总是对这帮曾经去我老家1起帮忙栽秧子收谷子的兄弟抱有之前的情谊。当初我想的是,出点钱,买1台摇摆机,也就当做是对兄弟事业的支持了。至于说什么叫我拉人头,我可从来没有打过这些主意。”
“不是儿子能劝得住我,而是咱俩为人父母,眼看儿子的事业越做越大,就不能再像当初那般全凭自己的喜好和心意办事情了,凡事多在心里转几圈再做决定。就算是帮不上儿子多少忙,咱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老蒙闻言,低头看了看宛若熊瞎子1般的丈夫,把手里刚刚清洗了1下的碗筷摆放到他面前,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夹了1筷子莴笋干炒肉丝放进他碗里,温柔的笑了笑道:
“赶紧吃吧!这个翁虹来1趟,害得饭菜都凉了。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上头呢,之前你又从来都不和我说这些事情,老觉得我做事儿小家子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告诉儿子他干妈来找过咱俩么?”
老楚吃了1口炒肉丝,拿起桌子上的白酒为自己倒了1小盅,侧头看了看老蒙,笑道:“你说呢?”
老蒙闻言,起身为自己盛了1碗黄瓜皮蛋汤放到1边,又夹了两口炒菜,思索着说道:
“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既然翁虹之前已经说过儿子已然知晓这个事情了,那就让儿子自己去把握。如果咱俩开口和儿子说起这事儿,那意义就完全不1样了。说起来,这臭小子不好好上学,居然又跑到京都去开什么会去了。我这当妈的,现在是半点儿都不清楚他在干嘛!”
“现在儿子帮不帮周翔,完全取决于他自己和他干爹以及周莹星的交情,进退也比较自如。周翔作为咱俩的老同学,咱是不能看着他去死,可和咱儿子比起来,他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我俩开口了,以咱儿子那孝顺劲儿,搞不好他还真以为是咱俩想让他帮忙。”
“再说了,你不也说了么?那个什么王天麟手里可是有人命的。我可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把咱儿子牵扯进这些麻烦事里面。至于周翔的红橡以后能不能吃饱饭,什么垄断不垄断的,渝州人吃不吃得起猪肉,又关咱什么事儿?我就是个小女人罢了。”
老楚闻言,拿起手边的5粮液有滋有味的抿了1口,发出1声“滋溜”,随即又咂了咂嘴,笑道:
“我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再说了,周翔在津城经营了几十年,想来这点儿事情应该是难不倒他才对。不过有1点你说错了,咱家这儿子啊,搞不好还真会掺和进去。”
老蒙闻言,微微怔了怔,随即1把抓住了老楚粗壮的胳膊,面露紧张的说道:
“他掺和周翔的破事儿做什么?对方可是杀人犯!虽然干爹干爹的叫着,可咱家儿子的干爹多了去了,我可不认为这1声干爹值得咱儿子为他出头。”
老楚闻言,放下了酒杯,反手拍了拍老蒙的手,冲窗外怒了努嘴,语气里带着几分难言而复杂的骄傲,说道:
“对方是什么杀人犯我倒不是很担心,咱儿子在这方面安排得很是周全,你天天在小区里待着,难道没发现经常都有人在周边有意无意的看着你?那些人不出意外,就是儿子安排来保护咱俩的人手。”
“至于说出不出头的,那也得看对方会不会惹到咱儿子。说实话,我总感觉咱儿子变化有些大,之前在万龙水库的时候,这小子嘴里虽然口口声声的说别人的死活和他无关,可1旦这个‘别人’的数字大到了1定程度,这臭小子没遇见也就罢了,要是遇见了,搞不好还真会多管闲事儿。”
老蒙闻言微微怔了怔,随即也露出了1丝苦笑,自己的儿子,说起来是从身上掉下来的1块肉,可自己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了。
只希望这臭小子真的别牵扯进什么麻烦事里面吧!至于周翔?管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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