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季平的墓地如同他的灵堂1般,很是简单。
1块汉白玉做的硕大墓碑,墓碑中间镶嵌着黑曜石。黑曜石上面用鎏金的字体写了“许季平之墓”,在这5个字之前,甚至没有加上“家父”两个字。“许季平之墓”5个字行小字“俯首甘为孺子牛”。
许季平的墓地虽然简单,但位置却是很不错,几乎位于整个公墓的最高处。墓地的背后就是公墓边界处的铁栅栏,铁栅栏背后就是茂密的森林。墓地的4周种满了各种高大的松柏,更有1小丛竹林,单看这些绿植的年份,就知道这块墓地已经被保留了不短的时间。
秋风中夹杂着秋雨,轻轻的吹拂着这些苍翠的松柏,松柏摇曳的枝头,带着阵阵沙沙的风雨声,掩盖住了许敬和虞桑也轻声的哭泣。楚城幕举着大黑伞,站到了许仲平身旁,静静的看着这对年轻的男女为坟墓垒上了最后1捧黄土。
许季平的葬礼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没有鞭炮,没有唢呐,简单而又平淡,除了在场的5人,再没有别的送葬者。
首先离去的是许仲平,今天是周2,他还有不少工作要忙。紧接着离去的是苏清澜,她同样有不少事情要忙,这次过来送葬,既代表了她自己,也代表了远在渝州的盛翛然。
随着苏清澜顶着牛毛1般的小雨离去,墓地周围就留下了楚城幕和许敬以及虞桑也。其实楚城幕也忙,不过看着跪倒在泥泞里的两人,他实在是不忍心就这么直接离去。
“走吧!”不知过了多久,许敬才从墓碑前直起了身,1把扶起了把头埋在地面上哑哑哭泣的虞桑也,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冲站在墓碑旁已经发了好1会儿呆的楚城幕说道。
“嗯。”楚城幕闻言,应了1声,率先迈开脚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听我姐说你那边又出事儿了?”许敬到底是男孩子,虞桑也还在流泪,可他却已经恢复了过来。只见他1手揽住虞桑也的细腰,1手打着雨伞,冲楚城幕勉力笑了笑,问道。
“嗯,你姐的消息倒是灵通。”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站停了脚步,低头点了根烟,回头看了1眼许敬,见他双手都不得空,于是从烟盒里弹了根香烟出来放到他嘴里,用小方块帮他点上,回答道。
金发的小痞子嘴角含着香烟,吸了1口笑道:
“你那边怎么老出事儿?整个公司跟个筛子似的,动不动就被人修改了权限,这是第2次了吧?”
楚城幕闻言苦笑了下,叹了口气,道:
“树大招风,互联网行业不就这样么?相互渗透得跟筛子似的,只是我玩得没有别人那么脏,喜欢对人不对事儿罢了。昨天的事儿只是上1次事件的延续,预料之外,情理之中。似乎任何事情,只要沾染上了男女关系就会变得很复杂。”
许敬闻言,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楚城幕1眼,叼着烟,轻声说道:
“你崛起得太快了,就算加上你的安全卫士推出的时间,你的天网杀毒,打败国内这些杀毒大厂,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几个月罢了,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也是正常。”
楚城幕闻言,微微怔了怔,随即侧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许敬。金发小痞子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以前这种1本正经的话,可不像他嘴里能说出来的。
“也是我大意了,也太过疲懒了,清理了好几次都没把公司里的这些蛀虫给清理干净。”收回目光,楚城幕应道。
“清理么?”许敬闻言,轻声的嘀咕了1句。
风雨声遮挡住了他的这句小声嘀咕,似乎没能传进楚城幕耳朵里,却让紧紧挨着他的虞桑也听了个1清2楚。
1身黑色女士西服的小女生听见这声略带嘲讽的嘀咕,忙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用略带惊骇的目光看了身旁的义兄1眼,随即轻轻的拍了拍他搂住自己身体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然而许敬却只是冲她轻笑了下,又把目光看向了身前不远处的楚城幕。
“楚城幕。”小痞子在楚城幕身后默默的行走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对方。
“嗯?”楚城幕闻言,站停了脚步,目光淡淡的看向了金发小痞子。
“能给我1个理由么?为何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相信这世上有莫名其妙的友谊,也不相信你我之间的友谊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更别说我的父亲还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知道我现在每次看到你是什么感受么?愧疚中夹杂着自卑。楚城幕,给我1个理由!”
看到楚城幕站停了脚步,金发小痞子看了1眼他淡淡的眼神,心里微微有些发虚,可随即又咬了咬牙,不顾身侧虞桑也的拉扯,大声问道。
楚城幕闻言,长着浓密眼睫毛的上眼睑微微往下搭了搭,又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那属于许季平的墓碑,眼中划过几丝淡淡的失望。
现在的许敬,像极了失去了1切的小孩子,想拼命的把身边的1切事物都紧紧拽在手里。虽然这么做的理由楚城幕能够接受,却还是不经意间就被他的这种态度所刺伤。刚才许敬那句“清理”,楚城幕其实听见了。
就这么目光淡淡的看了许敬片刻,楚城幕冲1脸歉意看着自己的虞桑也微微1笑,这才开口说道:
“还记得当初你为了我在旧金山找寻扎克伯格的事儿么?”
许敬闻言,微微愣了1下,他想过楚城幕会有千百个理由,甚至都做好了实在不行就撕破脸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从对方嘴里问出了1个似乎和此刻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记得。”短暂的愣神后,许敬迟疑着点了点头。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侧耳听了听大黑伞上传来的小雨密集的击打声,又呼出1口气,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
“其实早在你表姐刚出来的时候,她就和我说过你似乎很缺乏安全感,我当时还在疑惑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会缺乏安全感,后来经过你表姐的提醒,我才发现是我对你好的过头了。是啊,咱俩非亲非故,第1次见面甚至还是敌对的立场,可那时候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看你顺眼了,也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朋友。”
许敬听到楚城幕说起盛翛然,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又夹杂着几分尴尬。
回头看了1眼那个矗立在风雨中的崭新墓碑,许敬把雨伞塞到虞桑也手里,几步走到楚城幕面前,伸手把脸上覆盖着的小雨猛的1把抹去,带着几分脆弱而神经的笑容,说道:
“盛翛然把之前我想收购她手里拿百分之2十股份的事情告诉你了?”
楚城幕闻言,看了看身前转瞬间被密集的秋雨打湿了1身的金发男生,点了点头,道:
“没错,她确实有说过,不过我和她说了,这些股份在她离开你之前,才会在你那里选择变现,在那之前,没有人觊觎你的东西。”
许敬闻言,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她居然告诉你了?难道在她心目中,你楚城幕比我这个表弟更重要?难道我不要脸的么?她这么说了以后,我以后还怎么在你面前做人?楚城幕,1个公司,加上你,4个股东,其中两个都唯你是从,公司的人手,我大部分都叫不动,你说,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你会怎么想?”
楚城幕闻言,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
“有1点你想错了,盛翛然不是唯我是从,而是唯钱是从,谁能给她带去利益,谁能护她平安,她就听谁的。1开始在我的设想里,你,你爸,你姐,你们仨才是个公司的核心。至于苏清澜,我承认是我故意安插进去的,但不是为了和你对着干或是架空你,而是必要的时候能够帮你刹车。”
“可说实话,我没想到盛翛然对你父亲的恨会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她全面倒向了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到现在都对你许敬的远望地产没有任何想法。虽然现在明面上看起来,你在新公司里被架空了,然而实际上,只要你愿意,苏清澜也好,盛翛然也罢,她俩随时都可以把公司的所有权利还给你。”
许敬闻言,把嘴角叼着被雨水湿透了的香烟扯了下来,有些烦躁的抓了抓满头金发,说道:
“楚城幕,我很想相信你所说的1切。可现在的情况,就如你说的那般,我除了大股东这个身份,别的什么都没有。公司里有我没我,甚至有我爸没我爸,都没有任何区别。曾经这些丝毫不听我爸指挥的员工,在作为你代表的苏清澜到了以后,马上就变得无比配合。”
“我每天都看着公司的各种报表,却感觉像在看别人的事业1般,半点参与感和真实感都没有,你现在告诉我,我随时能拿回远望地产,那我现在就想拿回来,你答应么?”
楚城幕闻言,看了1眼神情激动的金发小痞子,好笑的摇了摇头,当着他的面,拿出了手机,翻找出了苏清澜的手机号码,按下了拨打。
“喂,苏清澜,走了没?没走的话在公墓门口等我,1会儿和我1起回……”
“渝州”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楚城幕的手机就被1只白嫩的小手给抢了过去。
“苏姐姐,没事儿,楚城幕和我哥起了点儿小争执,你继续回去工作吧!”抢过了楚城幕的手机,虞桑也先是冲手机里温声说道,随即不等苏清澜有所反应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转身走到许敬身前,死死的咬住了下唇,紧接着猛的1个耳光就扇到了许敬脸上。
“哥,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有人对你好难道不好么?你难道非要像爸爸那样算计这个,猜疑那个,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你才高兴?爸爸还埋在那里,他的骨灰到现在还带着温度,你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是这么让他安心上路的?”
“你想拿回公司,行啊,你去拿吧!拿回来了你会管理么?你看得懂那些条条款款么?你甚至连竞标书都不会写!你告诉我,你现在拿回来做什么?楚城幕已经帮你规划好了,他留在你身边的人,都是在帮你度过过渡期的啊,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你不就是心里不安么?你不是觉得自己被架空了么?你不就是觉得楚城幕对你的好太过分了么?那我想问你,如果楚城幕不对你好,他真的想谋夺你的家产,他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么?我想以他的能力,随便给你找个项目,让你把钱投进去,然后告诉你亏了,你甚至都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亏的。”
“现在我们已经没了爸爸了,没人给我们遮风挡雨了,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事情?你如果觉得不放心,你大可以什么都不做,把爸爸的遗产直接存银行里,那里最妥当,可你甘心么?哥,我和你,没有爸爸那两下子,我们做不到他那样孤家寡人还能攒下这份家产,我们只能靠朋友,你到底明不明白?”
言罢,虞桑也满脸委屈的扁了扁小嘴,直直的看着身前捂着脸,正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金发男生,1把扔掉了手中的雨伞,蹲坐在地,哇的1声哭了出来。
“桑桑……”犹豫了片刻,许敬松开了捂住脸的手,蹲下身,轻轻的推了1下嚎啕大哭的小女生,小心翼翼的说道。
虞桑也感觉被许敬触碰了1下,小脸依旧埋在双膝之间,却伸出1条胳膊,把许敬触碰自己的手推到了1边。
许敬被虞桑也这么推搡了1下,却不敢再触碰自家这个情绪有些崩溃了的义妹,只是蹲在她身侧,抬起1条胳膊又放下,最终却没敢把胳膊放到她头上,反而把头埋在了自己的双膝之间,也跟着哑哑的哭泣了起来。
楚城幕有些无语的低头看了1眼两个并排蹲着,嚎啕大哭的年轻男女,自己不就打了个电话么?怎么才短短两3分钟,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
纠结了片刻,楚城幕捡起了那把被山风吹远的雨伞,走到了两人身旁,把雨伞支到了两人头上。虽然他俩身上都已经被雨水打湿得差不多了,可自己总得找点事儿做不是?不然看起来多尴尬。
“许敬,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对你这么好么?刚刚我只回答了1个开头,就被你把话题给带偏了。”犹豫了片刻,楚城幕冲依然蹲着的小痞子说道。
“明明是我说了1个‘记得’,然后你就说别的事情去了。”小痞子闻言,抬起了那张布满了5个指印的脸,有些不满的说道。
“咳,是吗?”楚城幕把雨伞递给了许敬,有些尴尬的抠了抠鼻子,低头看了1眼眼睛红红的小痞子,又继续说道:
“其实我真没想到你的心思这么重,挺简单的1件事情,你弄得太复杂了。我对你这么好,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友谊。我刚才提起扎克伯格,就是想告诉你,当初正是因为你几次横跨了整个美国,在背后帮我操劳,我才能做成那笔或许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1次投资。”
“就因为这个?”小痞子满脸的不相信。
“就因为这个!”楚城幕满脸的诚恳。
“很成功?”小痞子继续问道。
“嗯。”楚城幕再次点了点头。
“有多成功。”小痞子还是带着淡淡的怀疑。
“可能会给我几万倍的回报。”楚城幕犹豫了1下,回答道。
小痞子闻言,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楚城幕当初投资的金额,简单的乘以1万后,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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