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和文化人把自己的遗言交代了出去,张猛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不过从今早起床开始,他的眼皮就开始跳得厉害。照例按照看守所里的程序走了一遍,又到了上文化课的时候,张猛一手撑着下巴,透过教室的铁窗,看着窗外的天空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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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猛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一辆涂抹着“北旷分局”的面包车,很是低调的驶入了看守所的小院。在大门看守的管教老刘头翻了翻手里的花名册,心下有些纳闷,虽说渝州一到夏天就是犯罪事件的高发期,可今天没听说有新人要过来啊,怎么莫名其妙的就送人过来了呢?
等他放下手里的花名册,随手关掉了屋里的空调,正准备去接待那辆小车的时候,却见那辆面包车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闯了进去。
“停停停!”老刘头一看就傻眼了,也顾不得关上屋子的大门,任由室外的热空气一股脑钻进了屋里,撒开两条老腿,如同一只哼哧哼哧的老狗一般,一路撵了过去。
按照看守所的规矩,交接新人有一整套流程,在大门口附近的院子里有一条白线,犯人需要站到白线内,再由老刘头核对犯人的姓名,年纪,性别,籍贯等等资料,等到确认无误后,犯人才会被领进看守所的大楼里,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每次到了这个环节,都是老刘头最喜欢的。他在这里待了快三十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来人有钱没钱,是富还是贵,只需要他这对二筒扫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当然别人是富是贵其实都和老刘头没啥关系,但是但凡犯人的家属想进这个大门,就少不得和他姓刘的打打交道。此时看见这个面包车不守规矩,老刘头哪还能不急了眼。老子一年到头就指着这几个钱儿,苍蝇飞过都得拔根腿毛下来,想从我老刘面前飞过不留下点儿啥,门都没有!
可还没等他往里追上几步,看守所的副所长张天赐就走了出来,并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一边去。老刘头见状,哪还不知道又是特么的遇见关系户了,顿时撇了撇嘴,也顾不得好奇,转身就走。能让张天赐亲自过来接人的,来头肯定不小。在这个地方,挣点小钱儿事儿小,可要是没有眼力见,那事儿可就大了。
张天赐背着手,站在台阶下,看着刚在门口停下的面包车,趁着车里的人还没下来,眉头皱成了一团,因为他刚才隐约在面包车里看见黄戴翔本人了。
说实话,作为秦剑铭早年间就交下来的好友,张天赐知道自己被穿小鞋了,而且他今天也并不想接这个活儿。
只是一个小时前,自己就被陈清泉陈大所长给找上门了,并且亲自交代了,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政治任务,而他作为主管正工的副所长,亲自出面去接待再合适不过。
张天赐不是傻子,自从秦剑铭被黄戴翔剥夺了看守所的管理权限后,他们这些和老秦走得近的老下属,可以说是惨死逃亡伤。只是张天赐自己背后也有人,所以黄戴翔才没有动他,不过日常被穿小鞋也是难免的事情。
自从黄戴翔从市局刑警支队来到这边以后,先是把秦剑铭从望天河带过来的老下属兼看守所所长高振东给排挤出了看守所,调往了分局当了个屁权利都没有调度室主任。
接着又提拔了和因为高振东空降而失去了当看守所所长机会的陈清泉当所长。可陈清泉资历不够,除了溜须拍马,排除异己,屁本事没有。高振东虽然以前并不在这片负责,可别人好歹是十多年的老刑警,论资历,论人望,做一个看守所所长绰绰有余。
刚上任不久,为人心胸狭窄的陈清泉就开始排除异己,任人唯亲,搞得所里人心惶惶。这年头吃公家饭嘛,在不同的领导手底下自然有不同的吃法,但总结起来无外乎八个字——“多说多错,少做少错”!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人都出现了消极怠工的情绪,对犯人的看守比起高振东在时,不知道松懈了多少倍。
这眼看到了渝州最热的几个月份了,渝州人的脾气是到了夏天就开始暴涨,看守所里的人是一天多过一天。但凡有点工作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么下去,看守所里早晚得出事儿,却没有人去提醒一下陈清泉,而陈清泉本人自我感觉倒是颇为良好。
张天赐虽然没有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他是几个副所长之一,真要出了啥事儿,他也少不了背责任,可三天两头被陈清泉穿小鞋,任谁也不会有心情去提醒他这些事情。
现在被陈清泉莫名其妙的拖下了水,张天赐心里打定主意,不管一会儿从车里下来的是谁,自己最多在生活上多给他一些照顾,至于别的事情,一概不管。能让黄戴翔亲自送上门的人,就算是他想管,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面包车的车门被人从里面划开,紧接着就跳了三个人出来,为首一人自然是身着藏蓝色警服的黄戴翔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西装上破了个大洞的矮壮中年人以及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还不等张天赐挤出一丝微笑迎过去,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猛的撞了一下,然后一个带着几分猥琐笑容的中年男子,弓着腰,一路小跑了过去。这老狗刚才不还在楼上吗?什么时候下来的?
“黄局,不是说你差人送过来就行了么?怎么您还亲自过来?要是早知道您亲自过来,我就不安排老张来守着了。老张,没你啥事儿了,你先回去吧!黄局我来接待就行!”猥琐的中年男子搓着手,站到了黄戴翔身前,点头哈腰的说道。
黄戴翔闻言,低头看了眼前的中年男子一眼,说道:
“我始终是有些不放心,还是亲自送来比较好!老陈,我提前叫你安排好的201.202两间房间空出来了没有?”
201.202是整个北旷分局看守所条件最好的两个房间,一般都是用来关押即将刑满释放的犯人,属于过渡型号房。在这个地方住着的犯人,因为即将面临出狱,就算是受了欺负,一般都会忍气吞声,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不过看在李九歌平时没少给自己孝敬钱的份儿上,黄戴翔提前交代了陈清泉,让他把201.202两个房间腾了出来。至于会在这个地方住多久,说实话,黄戴翔此刻心里也没有底。
黄戴翔调到北旷分局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保证黄国涛有什么不测的时候,保障他出逃路线的通畅,至于别的事情,他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可昨晚黄国涛压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中纪委从家里给带走了,之前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至于出逃什么的,更是无从说起。
至于他此刻为何会在这里,还得多亏了那个李九歌身旁那个国字脸的小白脸。以前和他打交道的次数倒是不少,还以为是个只知道在女人肚皮上折腾的酒囊饭袋,没想到今早被秦剑铭堵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倒是这小子提出了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北旷还有什么地方是最危险的?除了自己那间不知为何被秦剑铭盯住了的办公室,那就当属昨晚才被特警扫过一遍的看守所了。所以,在李九歌的默许下,黄戴翔帮忙安排了这次所谓的“政治任务”。
老黄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就倒了?前几天和文局还有陈功华吃饭的时候,不还说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么?三号线延长线,沿途二十多个小型地皮,一进一出就是几十亿的收入。说好的见者有份,怎么自己钱还没看见,当初拍着胸脯说有钱大家一起赚的人,就特么被双规了?
你特么老黄倒了不要紧,老子现在被按在了北旷分局,我特么的市局刑警支队长可是花了一百多万才孝敬出来的,现在就这么说没就没了?要是早知道你这么不靠谱,当初文局上头的时候,我就该劝他一把了。
“黄局,你看你大老远的亲自来一趟,要不然组织犯人开个小会吧?反正马上犯人们也到了放风的时候了。”
陈清泉感觉眼前的黄戴翔似乎有些走神了,干咳了一声,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还站在原地的张天赐,言下之意很是明显,都看着点儿,老子和黄局关系匪浅,你们这帮人,想和黄局套个近乎都套不上。
黄戴翔被打算了思路,心下就是几分不喜,可低头看了一眼到现在依然弓着腰的陈清泉,犹豫了一下,问了一下脸色依旧有些惨白的李九歌的意思,见对方并没有反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陈清泉这个人能力差了点儿,到现在也没发现看守所的局面有些不稳定,不过好在为人忠心,平时也没少孝敬自己。自己的北旷分局这次完全没有被市局动用,摆明是被怀疑上了,正好闲得没事儿,帮他稳定一下人心好了。
陈清泉见黄戴翔点了点头,忙直起腰冲身后的张天赐吩咐道:
“还愣着做什么,马上组织犯人开个小会,去把林冬儿叫过来给黄局介绍一下咱们所里的情况,黄局亲自来一趟我们看守所可不容易!”
黄戴翔见陈清泉这么大呼小叫的,不由皱了皱眉,抬手看了看表,说道:“开个小会就行,我晚点儿还有事,介绍所里的情况就不必了。”
陈清泉闻言,却朝黄戴翔挤了挤小眼睛,猥琐的笑了笑,道:“黄局,一会儿你看见就知道了。”
不多时,在张天赐的组织下,分散在各处的监所警察就汇聚了过来,簇拥着黄戴翔开始了各个科室的视察。至于李九歌两人,虽然一晚上没休息好,可势必人强,到了这个地方,也只得被一众警察裹挟着,身不由己的往前走去
那个被陈清泉特意提起,唤作林冬儿的女警,自然是看守所最漂亮的警花。
林冬儿初为人妻,面孔中略带青涩,可眉梢处的妩媚却已渐成,眉眼中水波荡漾,风情若隐若现,紧束在警服下的腰身纤细,一步裙下的翘臀浑圆,走起路来风姿摇曳,端庄的警察制服硬是让她穿出了几分诱惑的味道,极对黄戴翔的胃口。
单看陈清泉选人的目光,就知道这个猥琐的中年人十分熟悉黄戴翔的口味。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作为黄戴翔靠山的文祥,也在警察系统里强迫某个身居高位的警花不准她结婚,而作为他下属的黄戴翔,自然是有样学样。
一路视察下来,几个最不讨陈清泉喜欢的监所警察已经把犯人在小广场上集合了起来。黄戴翔自然是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位于小广场最前的ZX台上,至于李九歌和闲靖两人,在他的示意下,排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而被陈清泉特意安排到了一个角落的张天赐,此刻正有些奇怪的看着身旁一个神色中有几分腼腆的小年轻,见对方不仅随身携带了警棍,辣椒喷雾等警械,还把很少动用的警用手枪给别在了腰间。
“小许,你是刚过来实习?这种场合见得多就好了,用不着这么紧张!”张天赐虽说有些奇怪对方为何会全副武装,可还是有些心喜这个一丝不苟的小警员,为他散了一颗烟,问道。
被称作小许的小警员,下意识的就微微躬了躬身,然后却又强迫自己不要露出讨好的笑容,接过了张天赐手里的香烟,却没有点上,轻声回答到:
“嗯,学校安排的,我们学校只有三年,本来应该是大二结束以后才安排实习,不过今年不知为何,就突然要求我们下学期交实习报告,我就过来试试了。”
“哦?你是哪个学校的?渝政刑侦系?我记得渝政的刑侦系好像就是三年!”张天赐闻言,来了兴趣,好奇道。
“哪能呢?人家渝政是重本,刑侦系可是内定的科系,我就是个专科,保定那边的。”小警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答道。
“哦……我知道了,中央司法警官学院是吧?我有不少战友都是那边毕业的……论关系,你倒是可以管我叫一声师兄……”张天赐恍然大悟道。
“师兄好……”年轻人再次腼腆的笑了笑,目光却注视着离自己不远的李九歌两人,以及正挤过人群往两人身边凑过去的张猛,刚刚还捏着香烟的右手,不自觉的就放到了枪套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