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四十章 交锋(四千七百字)

渝州人从小到大就生活在炎热的环境中,就像北方人从小生活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中一般,北方人其实比南方人想象中的怕冷,所以渝州人其实也比外地人想象中更加怕热。

晚上十点钟,对于大多数城市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过对于津城这座小城市来说,除了滨江路上那几家量贩式ktv和酒吧还在营业以外,也就码头附近的夜啤酒还能保持灯火通明。究其原因嘛!除了消费水平的问题,主要还是因为晚上凉快。

就在楚城幕和严书墨烧完纸钱,从那人潮拥挤的码头挤上滨江路的时候,远在京都的仲卿卿和长孙馥来到了一家装修得很是金碧辉煌的酒吧门外。

“唐会?”皱眉抬头看了看眼前建筑物正上方那两个硕大的紫色灯箱,仲卿卿站定了脚步,有些打心里不愿意进去。

仲卿卿双手抱胸,出差前她又回了一趟渝州,已经把下身的长裤给换回了高叉垂面长裙,夜色中,那半截纤细结实的小腰以及修长丰腴的大长腿,在酒吧门口五光十色的射灯的照射下,散发着白皙迷人的光泽。

“嗯?有问题吗?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地方?”长孙馥拽了一把仲卿卿,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问道。

长孙馥上身一件白色的长款亚麻衬衫,腰间系了一条金色的腰带,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塑身的九分裤,脚下一双黑白相间的镂空高跟鞋,肩上斜背着一个小挎包。要不是那双眼睛依旧死气沉沉,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就凭她和仲卿卿那同样优秀的身高和身材,怕是光站在酒吧门口就有不少人上前搭讪了。

“以前喜欢,我现在不是年纪大了么?更喜欢安静一些的地方,而且我也很久没去酒吧玩了。陪你喝酒也行,咱们换家清吧得了,这种热闹的地方,我不是很喜欢!”仲卿卿退后了两步,再次皱眉看了看门口那络绎不绝的人群,回答道。

“年纪大了?你这妮子嫩得掐一把都能掐出水来似的,还年纪大了?是心底有了可以让你安静的人了吧?”长孙馥见状,松开了仲卿卿的胳膊,解下了扎在头发上的发箍,伸手抖了都了满头乌黑的长发,冲她笑道。

“很明显么?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太过喧闹的地方,这一年多以来,我受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很多时候明知道他看不见,却也不愿意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仲卿卿闻言笑了笑,却没有否认。

“就是上次那个楚城幕?”长孙馥放下了长发,扭头看了看仲卿卿,问道。

“嗯,我很喜欢他!如果没有意外,我的后半生,想有他的存在!”仲卿卿轻轻的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肉麻死了,进去再聊吧!这边也有包房啥的,也可以聊天。今天我就在这一片执勤,这家酒吧是年初新开的,听说背后的老板之一是混娱乐圈的,里面时不时有些小明星啥的,帅哥美女倒是不少,只是规矩还没定好。”长孙馥再次抓住仲卿卿的胳膊,笑了笑道。

仲卿卿这次没有挣脱长孙馥,只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妞这身打扮可怎么都不像是在执勤的样子。

“认真的?”长孙馥那双眼睛实在是看不出来多少情绪,仲卿卿只得再次问道。

“当然是认真的!你也知道我为何到现在还留在京都,只是吃了这碗饭,就得好好的干活儿!”长孙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包,透过小包的表面依稀能看见一支手枪的轮廓。

酒吧门口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保安一早就看见了长孙馥,见两人商量了片刻,终于往自己等人的方向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忙挤开了门口的人群,几步站到长孙馥面前,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在保安的引导下,挤过了拥挤的人群,路过了几条装饰着水晶床和射灯的走廊,仲卿卿和长孙馥没多久就来到了一个装修得很是奢华的大包。长孙馥挥退了保安,和仲卿卿在沙发上坐下,不多时一个服务生就把几瓶洋酒和几个酒杯以及果盘啥的送了进来。

仲卿卿低头看了一眼几个酒瓶,顿时眼前就是一亮,就想伸手把酒杯和酒瓶都放到自己面前。哪知还没等她动手,长孙馥就胳膊一伸,把所有酒瓶都护在了自己臂弯里,一脸警惕的看着身侧的仲卿卿,说道:

“你打算干嘛?又想折腾你的那个鸡尾酒?我可跟你说了啊,没门!我这基本喝不醉的体质都让你给弄趴过。要不然你还是唱歌吧!你唱歌喜庆!”

仲卿卿见长孙馥把酒瓶啥的都护了起来,无趣的撇了撇嘴,道:

“还喜庆?长孙馥!我真的错看你了,咱俩多少年的朋友了?我五音不全你怎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亏我在小鱼儿面前这么自信满满的唱了这么多年,怕是早把她的肚皮都笑破了。”

长孙馥闻言,眼里终于有了几丝笑意,随手开了一瓶威士忌,往酒杯里夹了两块冰块,然后往里倒上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把其中一杯递给了仲卿卿,笑道:“罗溪鱼?这野丫头命好啊!”

“命好?什么意思?对了,你上次给楚城幕联系方式的事儿我还忘了问你,怎么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另眼相看?”仲卿卿一仰头,把威士忌一口喝掉,啪的把酒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看了看长孙馥,疑惑道。

长孙馥闻言,只是神色复杂对她笑了笑,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你说话啊!是不是楚城幕又牵扯进什么麻烦事里了?”仲卿卿一看长孙馥这幅模样,顿时有些急了。

“你这妮子,陷得这么深,以后你和罗溪鱼可怎么见面?”长孙馥把玩了一下还在茶几上的酒杯,轻声说道。

“这你都知道?不过那是我的事儿!大不了我就躲她躲得远远的,别岔开话题,楚城幕到底怎么了?”仲卿卿一把抓住了长孙馥的胳膊,急道。

“你都和罗家人分家了,能够好聚好散就已经很是难得了,知道这么多干嘛?难道非要像我这样一直陷在这里面出不去才好?”长孙馥把酒杯放到面前,摇晃了一下酒杯里的冰块,透过琥珀色的酒液,看了看自己身侧的仲卿卿,轻声说道。

仲卿卿闻言,自嘲的笑了笑,回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现在就是一个给我老板打工的,难道还有能力再掺和进罗家人的事儿里不成?”

“真想知道?不后悔?”长孙馥一口把酒杯里的威士忌喝掉,放下酒杯,说道。

“不后悔!”仲卿卿神情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长孙馥翘起二郎腿,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了一盒卡比龙,分了一支给仲卿卿,低头点燃以后,微微往背后的沙发上靠了靠,这才继续轻声说道:“你知道我为啥留在京都的吧?”

仲卿卿夹着细长的香烟,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当年你们燕飒……”

仲卿卿话音还未落,长孙馥就白了她一眼,道:“好好说话,真当这里还是渝州呢?”

“哦,羽毛都没了还不让人说?当年你们燕翊风闯下大祸,自己丢了一只眼睛不说,还被燕家人赶出了京都,终身不得回京,好不容易保住了神华集团的职务,就把你留在了京都做钉子。”

“为了当好这个钉子,你几次出生入死,这一身的伤痕不就是这么留下的么?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有啥不能说的?你啊,还是早点脱身吧!不然我看你早晚也得死在这个四九城里,这里的水太深了。”

心知长孙馥带来谈话的地方,必定很是安全,仲卿卿还是撇了撇嘴改了口,回答道。

长孙馥闻言,微微笑了笑,再次伸手往两人的酒杯里倒了半杯酒,轻声回答道:“我也想走啊!可我走得了么?卿卿,我是注定不得好死的,如果你哪天在新闻上看见我的死讯,记得来帮我收个尸,把我埋回我的陕州老家,你知道在哪的吧?”

仲卿卿闻言,心中微微一紧,却摇了摇头,偏过脑袋,也不看长孙馥,开口拒绝道:“别指望我给你做这种事情,你不是还有个亲妹妹跟着燕翊风么?”

长孙馥闻言,突然压低声音,凑到仲卿卿耳边,说道:“可如果我想把我妹妹从燕翊风身边接走呢?”

仲卿卿一听,大惊失色道:“你疯了?谁不知道燕翊风把你妹妹看得比眼睛珠子还重要,要不是因为她,她当年怎么会闯下大祸?以至于整个前途全毁了?”

长孙馥再次把杯里四十多度的威士忌一口喝掉,吐了口酒气,一把扯开了自己的亚麻布衬衫,露出那满是伤痕的身体,神色激动道:

“这些年,我为了燕总出生入死,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手里更是沾了不少人的鲜血,也差不多把当年欠她的情分给还掉了。”

“当初我是欠了燕总的人情,可这关我妹妹什么事?她凭什么从我身边抢走她?我们家就剩我妹妹一个干净人了,她不该拥有那样的生活!她应该有个完整的家庭,应该相夫教子才对,而不是跟在一个……不然我死了以后,怎么对得起泉下的爹娘?”

仲卿卿低头打量了一下长孙馥那白皙赤裸的身体,整个身体上遍布密密麻麻如同蜈蚣一样的丑陋疤痕,尤其是下腹部的位置,一条长达二十多厘米的伤疤几乎把长孙馥整个分成了两半。仲卿卿知道,那条伤痕整个女性的生殖系统。

伸手把长孙馥的衬衣扣子一个一个的重新扣上,至于已经崩飞了的,仲卿卿也管不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仲卿卿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冲长孙馥说道:“放弃吧!做不到的,凭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从燕翊风身边带走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就算带走了,你又能把她安顿在哪里?”

长孙馥任凭仲卿卿给自己系好了扣子,伸手抹了抹因为激动而溢出眼角的泪痕,拿起仲卿卿的酒杯,一口把酒喝掉,轻笑了下,说道:“如果仅仅是带走的话,我自己问题不大,至于安顿的话,你觉得楚城幕怎么样?”

仲卿卿闻言,神色奇怪的看了看长孙馥,难得没有着急,也没有心慌,只是好笑的摇了摇头,心中升起一股无比荒谬的感觉,一手抚住了自己的额头,又伸手摸了摸长孙馥的额头,笑道:

“长孙馥,你没发烧吧?这种事情不好笑,楚城幕就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虽然他是有些本事,可怎么也掺和不进这样的事情里面吧!更何况,你要是拿敢楚城幕来做文章……”

说着话,仲卿卿的神色转冷,微微挺了挺腰,然后用俯视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女人,说道:“我就弄死你!”

长孙馥被仲卿卿满是恶意的目光盯着,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反而伸手打掉了仲卿卿的手,再次给自己倒了半杯酒,轻笑了下,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你才对,你家小男人是普通人?普通人怎么会被罗骋虎看在眼里?”

“什么?”仲卿卿这次终于失态了,忍不住惊呼道,相比起现在京都台面上的这些个家族,仲卿卿很清楚罗家的潜藏在海平面以下的势力有多么庞大,哪怕她仅仅只是跟随着罗培东窥探过冰山一角,那些海面以下的狰狞形状,就已经足以让她心惊胆战。

长孙馥一口把四十多度的威士忌像白开水一般喝掉,伸手抚摸了一下仲卿卿精致立体的小脸,轻笑了下,说道:

“呵呵,说你啥都不知道吧,你还不信!大概是03年四五月份的事情,罗骋虎曾经秘密的南巡过一次,当时视察的是云城军区。我废了好大的劲,通过燕家的关系网,才查到那次罗骋虎压根就没去云城,而是直接去了渝州一个叫断龙山的小地方。第二年,罗丰就从欧洲被叫回来了,去的地方也叫断龙山。”

“我虽然不清楚这个楚城幕有什么地方值得罗骋虎这么另眼相看,但是新中国成立以来,这些开国将帅里,说他的眼光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所以,我只需要相信他的眼光就行了。”

呆若木鸡,心思已经乱做一团了的仲卿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拿起酒桌上的酒瓶,直接对嘴吹了一气儿,才擦了擦嘴,再次恶狠狠的看了看长孙馥,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站起身,又冲长孙馥很是妩媚的笑了笑,道:

“你现在告诉我了,我肯定会阻止他。长孙馥,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把我仲卿卿看上的男人牵扯到你们的破事儿里来!如果让我发现了你利用他,我发誓我会捏死你!”

说完话,仲卿卿拿起自己的手包,摔门而去。

长孙馥侧身看了看包厢的大门,拿起仲卿卿刚对嘴吹过的酒瓶,也不擦一下瓶口,直接把剩下的酒液全给一气儿喝了。过了好一会儿,这个死寂的女人才扯着嘴角笑了笑,空洞麻木的眸子里滑过了几丝黯然,自言自语道:

“我如果手里不是有足够的筹码,我又怎么会告诉你这些事情呢?傻丫头,记得帮我收尸啊!我也不想把你的男人牵扯进来,可谁叫我先看上他的时候,你还没出现呢?而且这千疮百孔的身体,我也快撑不住了啊!”

正在和严书墨一起返回江女寺宿舍的楚城幕,突然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仲卿卿发过来的,“把长孙馥的名片扔了,以后别和她有往来!”

楚城幕见状也没多做犹豫,直接回复了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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