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接完电话,回屋把车钥匙递给了张淼,然后冲楚城幕说道:“你五姑她们到渝州火车站了,你和你哥去接一下!”
楚城幕闻言有点不乐意去接,尤其还是去接小姑婆,这些人啥情况,今天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早说,自己就下午才回来了啊,一趟一趟折腾好玩呢?
“爸,我这还熏着腊肉忙着呢,又不是不认识路,让她们自己打车呗!”楚城幕指着身后的小竹林道。
老楚闻言瞪了楚城幕一眼:“赶紧去,她们现在还在火车站等着,再说了,打车不要钱啊?从火车站打车到这里,少了两三百,哪个拓儿车司机会跑?腊肉让你六姑接着弄就是了,这帮人也真是,从云城出发的时候就该给咱打个电话,到了才打,真当渝州是小县城呢。”
楚城幕哼哼道:“我开车烧油还花钱呢!”
然而老楚已经转过身不再理他,只见老楚又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柴山的半山腰,接着冲六姑父和严书墨道:“你俩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咋回事,那动静听起来像是雷管,大过年的可别出啥事儿了!六妹,你接着楚城幕的活儿继续干!”
楚城幕见状,和张淼对视了一眼,张淼冲他耸了耸肩,楚城幕认命道:“爸,到底是南站还是北站,这你总得跟我说一声吧!”
“南站!”
楚城幕回屋换了身衣服,拿起车钥匙和张淼一起走出了老屋,临行前,楚城幕把那个视频通过蓝牙传给了严书墨,并拍了拍他的肩膀,悄声道:“我估计那场面可能有点不好看,你有个心理准备!”
“啥意思?”严书墨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啥似的,脸色就是一白,看着已经往反方向走远了的老楚和六姑父,差点哭出声来。
渝州的火车站南站就在长江大桥桥头附近不远,比起去望天河还要近一些,不过这个所谓的近一些,指的是仅仅是距离,而不是时间。
这眼看年关将近,正是春运的高峰期,火车站附近到处都是去外面务工返乡的农民工大军,他们把大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红绿灯完全失去了它们应有的作用,交警急得嘴上都起了泡,然而这些回家心切的人依然我行我素。
只见他们大多穿着破旧的棉袄,或背着,或扛着一个个彩色塑料布的编织袋,有的编织袋还绽了线,从绽开的窟窿里,还能看见里面胡乱堆一起的衣服,而空出来的双手,一只手提着旅行袋或是锅碗瓢盆啥的,另一只手大多牵着自己的媳妇儿,而女人大多怀里还会抱着一个娃,虽然神色间很是疲累,但到家了兴奋劲儿,即使是脸上那黝黑的皮肤,也遮挡不住。
如果此时有无人机可以航拍,就可以明显的看到,从火车站出来人群像一只巨大的八爪鱼一般,火车站的广场是八爪鱼的脑袋,而向四面八方分流,奔赴向各个长途汽车站的人流就仿若八爪鱼的触须,各条触须随着长度的延伸,而逐渐由粗变细。
楚城幕和张淼在离火车站稍远的地方,找了个路边把车停了下来,马路牙子上的漆面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附近也没个指示牌,也不知道是否允许停靠,不过即使罚款扣分楚城幕也打算认了,再往里面开是不可能往里面开的,再进去,等到出来的时候,估计都得配上画外音“第二天,零点”了!
“给七姑她们打个电话吧,问问清楚人在哪儿,告诉她们我俩到了,让她们别动,我们去找她们,不然人找人,找死人!”渝州的地面起伏不平,楚城幕现在所在的位置稍高,正好能看见火车站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一阵阵嘈杂的声浪,哪怕隔了挺老远,依然能嗡嗡的传到耳边。
渝州和蜀州历来是向外输出劳力的大省,以至于整个火车站附近,几乎全是往外走的人,而楚城幕和张淼两人,无异于逆水行舟的两只小帆船,广场的几个大门早就没了什么进、出口之说,两人一顿好挤,硬是没能挤进火车站广场的大门,最后逼得没招,从铁质的护栏翻了进去,两人才算是摸进了火车站。
由于七姑和五姑都离家太久,说的位置和实际地址完全对不上,两人进了车站,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人,最后几人相约在火车站的肯德基门口,才算是胜利会师了。
张淼比起楚城幕更受这几个长辈的喜欢,再加上他刚没了母亲,几人刚汇合,小姑婆,小姑公和楚城幕只是打了个招呼,有些惊讶于楚城幕长得完全和他们印象中的那个小小孩儿不一样了,就都围着张淼嘘寒问暖起来。
倒是剩下三个年纪稍小的,第一时间围住了楚城幕。
“你是我二哥?”
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主动牵住了楚城幕的手,抬起头好奇的问道,小女孩还没长开,长得十分精致乖巧,五官比例特别好,像个洋娃娃一般,也不认生,睁着一对bgbg的大眼打量着楚城幕,这还是她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看见这个二哥,小女孩儿是七姑家的孩子,叫程媛媛。
“是啊,怎么了?”楚城幕蹲下身,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二哥,你好帅,比大哥好看多了!”小丫头挨了一个摸头杀,笑眯了眼。
“你也很可爱!”楚城幕笑了笑,说完还得意的向被无意间扎了一刀的张淼挑了挑眉。
“二哥,你怎么这么高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小男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小帅哥一枚,比小雪花年纪大一些,个儿不太高,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一头微卷的头发用发蜡打理出一个碎发的造型,脸上还有两颗没有消去的痘痘,这是五姑家的儿子,叫王鹭,很女性化的一个名字,也许老楚家的基因在长相上真心不占优势,王鹭的外貌几乎是他父亲的翻版,当初五姑就是喜欢帅哥,才和他爸谈的恋爱。
“别着急,你也会长高的!”楚城幕闻言笑了笑,这个王鹭小时候回过渝州,所以两人倒是认识,不过这倒霉孩子挑嘴得一逼,吃鱼不吃肥肉,非说鱼身上的白肉是肥肉,可鱼身上除了白肉似乎也没留下啥了,目前看来,这挑嘴似乎影响发育了。
两个小家伙和楚城幕打过招呼,一左一右的牵住了楚城幕的双手,被程媛媛牵住了还好,可被一个小男生牵住,楚城幕就感觉浑身都有点不得劲了,不过算了,自家弟弟嘛,娘一点就娘一点,忍了。
郭盈丰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生,大男生给人的感觉特别的干净,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锐利,眼睛比一般人稍长,眸子淡淡的,一头微卷的短发随意的耷拉在额前,浑身上下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西装里衬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宽肩窄腰,大长腿,一身淡然中稍带拒绝的气质让人感觉他不太好相处,这真是自己记忆里那个被自己欺负得嗷嗷叫唤的小不点儿?
楚城幕看眼前这个圆脸女孩儿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却不说话,于是主动上前道:“小姑,说好的一起长大,你怎么食言了?”
郭盈丰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果然还是那个讨厌的小不点儿,什么叫食言了,看看自己爹妈那个个儿,自己能长到一米五六,已经很努力了好吗?
“小幕,好久不见了!得有十多年了吧?长这么高了,害我说话都要仰头!”圆脸女孩招了招手,示意楚城幕弯下腰。
楚城幕却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不仅没有弯腰,反而退后了一步,这个小姑小时候有喜欢揪人耳朵的毛病,自己可是印象深刻,当初她仗着自己是长辈,张淼和自己可没少吃她的亏。
“少来这套,我站远点你就不用仰头说话了,小姑,都说女大十八变,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小时候长啥样,怎么长这么大了,咋还是啥样?除了等比例放大了几圈,可是一点变化都没!”
“呵,狗嘴吐不出象牙,不想理你!”圆脸女孩儿和张淼差不多年纪,可一张娃娃脸加娃娃身材,让她看起来甚至比楚城幕还要小年岁。
“小姑婆,走吧?外面堵车堵得厉害,一会儿回家该晚了!”楚城幕牵着两个小孩儿,走到了正抱着张淼哭得眼泪连连的小姑婆身边,这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加上又是在场辈分最高的,所以在场的众人,大多听她的。
小姑婆却像没有听到楚城幕说话一般,只顾垂头流泪,干瘦的身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那伤心的样子,仿佛当初大姑死的时候,全家唯一没有回来的人,不是她一般!
想到老楚的叮嘱,楚城幕只得按下心中的不耐,站到了一边,一群人又大概等了有十分钟,小姑婆才终于收拾好了情绪,淡淡的看了楚城幕一眼,带头往一个方向走去。
“小姑婆,出口在这边!”楚城幕和张淼眼看着这个中年妇女把一群提着大包小裹的亲戚往火车站入口的方向引去,张淼推了推楚城幕,见楚城幕不吱声,这才无奈叫道。
两个车,载八个人,正好一个车四个,楚城幕这边除了三个年纪稍小的,加了一个七姑,剩下的七姑父,小姑婆,小姑公以及五姑都坐到了老楚的车上,原本小姑公想上楚城幕的车,他自己就是个司机,看见好车见心喜,奈何小姑婆似乎天生和楚城幕不对付似的,也没多说话,只是瞪了小姑公一眼,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就乖乖上了白色的轿车。
“小幕,你爸呢?”七姑坐在副驾驶,新奇的打量着揽胜的车内饰,后排俩小孩儿研究着车内的按钮,郭盈丰却一改刚见面时的自在,颇有几分拘谨的样子。
“我出来的时候,柴山上那边好像有人引爆了雷管,我爸过去查看了,我中午去那边砍柏树枝的时候看见楚健宁在那边,还有一个女的,没看清”楚城幕把车内的暖气打开,再打开了车窗,点上一只香烟,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和七姑说了一遍。
哪知七姑闻言,脸色却变了变,道:“你确定是楚健宁?”
楚城幕有些奇怪的看了七姑一眼,楚健宁和七姑又不熟,怎么这副表情?
“应该是他没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也挺好奇到底发生啥事儿了,七姑,怎么了?”
“没什么!”七姑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