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往往在绝境分出。
因为若不是绝境,那就有余地。
有了余地,就没了生死。
分不出生死,又怎会见到敌人?
这湖中缔造了鬼潮的恶鬼,竟是一直藏着。
此时在白渊最后一口气耗尽,收起鬼首,要逃离的时候,才压轴出现。
然后那头发如水草,死死缠住了白阎的腿,要把这人类留在湖底溺死,而成为它的鬼仆。
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只是在大自然适用而已,因为谁是狮子谁是兔子一目了然。
可在人的世界里,狮子往往会以兔子的模样出现,兔子却又会自大地扮作狮子。
鬼在阴白阎。
白阎何尝没有把这当做“最后叫一声将军”的契机。
这里没有兔子,至少白阎不是兔子。
鬼首,成功地在这扭动之间看到了那湖中恶鬼。
时间好像静止了...
恶鬼静止了。
所有那些浮在浅水层的水鬼,静止了。
散落在剑山城,随着潮水往前推进,逼迫着在外抵御的黑白两道强者步步后退的鬼潮,也静止了。
天空的雨忽地,弱了。
雾气...淡了。
蓝光...也在变淡。
白阎的窒息感越来越强,胸口闷得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难受,他已经难以为继、走到极限了,而幸好缠在他脚上的头发也在逐渐变松。..
咔...咔咔咔......
嘭!!
那水中恶鬼的身子忽地机械的把双手放在了头颅两侧,如同之前其他水鬼一般,直接拔掉了自己的头,继而炸开,化作道道脏水。
同一时间,诸多水鬼,以及鬼潮的水鬼,也在拔头、爆炸。
白阎的窒息已经达到了极致,不过他露出了微笑。
黑发解开束缚,白阎往湖面浮去。
他的脚下...黑暗里。
那水中恶鬼已经消失了,然而...恍惚之间,白阎忽地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那水中恶鬼是消失了不错,可只是身子消失了,它的头...还在!!!!
那头“滴溜溜”地转着圈,往水里滚去,没多久就滚到了一具尸体上,那尸体是个身形健壮的男子,但没有变成水鬼,只是尸体。
啪。
人头撞在那男尸的头上,男尸的头颅直接如西瓜坠地,“嘭”地裂开了。
“瓜瓤子”四散开去。
而那个人头则是稳稳地接在了无头男尸的脖子上。
白阎:.........
再后,因为视线缘故,他已看不到了。
最后一刻,他从湖里冒出了头,大口大口喘气着、咳嗽着、流着眼泪、呛着水,身体软的一时间都动不了了。
此时,这湖已经卷了诸多的房屋建筑来此,水面上飘着不少木板,其中一块撞在白阎脖子上。
他双手挥出,十指死死扣住木块,然后抱紧。
顿了数秒,他又翻身而上,躺下,面向天空,迎接着垂天而落的雨。
这雨,越来越弱。
而湖上的蓝光,也似消失殆尽。
白阎默然地看着,随波逐流,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他...总有一种不是太好的预感。
然而,天气真的在变好,水鬼也消失了,灵异现象正在被驱散。
这说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刚刚那搏命的厮杀是有用的。
许久的休息,让他终于恢复了些力量。
他一个翻身,盘坐在这木板上。
水悠悠,他亦跟着晃晃悠悠,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脖子上,呼吸逐渐畅通,体内经脉里真气亦是重新萌发,快速游走,让他双目重新恢复了神采。
雨停了。
秋风卷着湿气,冷冷地吹来,却让他有种度过了暴风雨后,正在享受安宁的感觉。
可是,刚刚在水里看到的最后一幕,却如阴云缭绕在他心底,怎么都散不开。
“那鬼的真身,难道也是一个头颅?”
“经受了鬼首的攻击,它只是身体炸开了...可若它的本体是头颅,那身子岂不是可以无限替换?”
“鬼,是不死的么?”
正想着,一阵阴冷的气息骤然袭来。
白阎诧异地抬起头,却见刚刚才散开的阴云又重新凝聚起来,才消失的蓝光再度从湖心幽幽而出,这湖水给人的感觉再度变得阴森。
“它没死!”
“它给自己准备了新的身体,现在正在复苏!”
白阎迅速有了判断。
他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没这么容易,还真是令人绝望。”
他精心谋划、甚至用自己的绝境作为诱饵的全力一击,并没有杀死鬼。
对于鬼来说,也许只是往后拖延了几分钟而已。
现在鬼的复苏,宣告他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或许也没有白费,至少他给整个剑山城的人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而唐仙芝、唐灵雀、整个唐家也能撤离了。
撤离之后,他们可以在远方开始新的生活,少一个自己,应该也没关系。
而自己也不会因为鬼血失控而杀死身边的人了。
“那还不错。”
白阎仰头豪爽地笑了起来,他低头看着那湖心逐渐绚灿的蓝光,笑道:“你既然又活了一次,那我们就再来做过一场吧。“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你是魔,我就不是么?”
他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
杀气,疯气,魔气,邪气,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
...
...
归云湖,连着于长江,属于支流。
其上游,两道水闸正阻隔着。
一个中年人站在水闸前,他周围站着诸多诡异木偶,血肉脸木头身,黑瞳瓜子牙。
中年人相貌非常普通,普通到丢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
除此之外,还有些秃顶。
此时,他神色平静,悠然未动,而木偶们却纷纷跳入水中。
等了一小会儿,湖里传来“咔咔”的声音。
两道水闸几乎同时被举了起来,然后拔高。
因为长时间骤雨早已极高的归云湖水平面,忽地发现了低地势,浩渺的水寻到了发泄的口子,迅速地往外冲去。
水浪滔滔,一泄不回。
中年人俯瞰着这一幕,默然无言,直到看到一抹蓝光从闸门过去,他才露出笑,道了声:“河伯入江,终究是想去大海的,去吧...去吧...”
而就在这时,那水里忽地又窜出一道身影,那身影在水闸上迅捷地攀援了几下,飞落到了中年人身侧,却是个黑发披肩的少年郎。
少年郎是白阎。
而中年人,则是之前给白阎做见证人、拦住公孙芙蓉出城的那一位。
他在午夜目里,叫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