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刀法练成了,就想着去外面看看...
我不想惊动任何人,于是就等天黑了再悄悄外出,有时候会故作生病休息而多在外几天。
幸而,大小姐...”
“叫大姨子。”
“幸而,大姨子你对我很好,白天也没安排什么任务给我,我就利用白天调息恢复。”
白阎露出回忆之色,“我本以为江湖会很有趣,那里会有烈酒,会有朋友,说不定还会遇到知己...可惜,我错了。
我闯荡许久,才发现江湖并没有意思。
于是,我晚上就不出去了。”
简简单单的叙述,让大姨子吓得瞪大了眼,涂抹了精致唇脂的檀口也微微启开。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一个劲地想要反驳。
因为...这里有太多不可能的地方。
“六年前,你才十三岁,可是十三岁的黑无常已经纵横蜀地江湖,全无敌手了...”
“黑无常去挑战青兽门门主‘北地刀王’庞无咎,那庞无咎本身就是宗师,另外还请了八名宗师观战。
可名为观战,实为压制。
八名宗师的精神力量联合起来,完全可以让任何宗师都无法正常发挥。
可黑无常还是一刀败了庞无咎,同时斩断了那八名宗师的信心,使得他们心中生出了魔,今后再难寸进。”
大姨子如小粉丝般,不敢置信地说着。
白阎道:“和庞无咎交手那年,我已年入十六,刀法再上层楼。
其实...他们并不弱,而我为了尊重他们,只有出全力。
过程并没有传说的那么离奇,那么花哨,我只是简简单单的出了一刀,败了九个人而已。
事后,我察觉庞无咎还有那八人神色不对,我还赞了一声‘不差’,就是不希望他们心底留下阴影。
毕竟,他们都很有地位,也都过的好好的,他们的生活不该由我去打破。”
大姨子:..................
“可是,可是黑无常被人称为八爷。
八爷,怎么会是个小孩子呢?”
她不依不饶,努力地反驳着白阎,又或许这其实并不是反驳,也不是怀疑,而是一种震惊后的语无伦次,是一种心荡神摇的激动。
白阎露出回忆之色道:“有个女人,她曾经和我走了一路...后来她问我愿不愿意做搭档。我说‘好’。
那女人就告诉我...白无常的搭档只会黑无常。
既然她是白无常,那我就是黑无常了。
我说‘行’。
至于八爷这称呼,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和年龄并没有关系吧?”
大姨子:.............
白阎道:“只是很简单的事。我之所以瞒着,也不是想做什么,而是担心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不过,大姨子你发现了,我就告诉你。
你为我保密吧,不要告诉别人,也别告诉灵雀。
不是我在乎这个身份,而是我毫不在乎,便是要我让把黑无常的名字让给阿猫阿狗,我也愿意。
世上并没有黑无常,有的只是唐府的白阎...”
大姨子:..............
“不信,不信,怎么都不信...我,我...”
大姨子撩着头发,脸上挂着怎么都不可能相信的神色。
白阎抬手抓来那插落地上的刀,单手握柄,横刀身前。
随着这姿势的展露,四周空气变得压抑,地上的虫豸纷纷停了动静。
万籁俱寂,群风不动,那刀尖周边,力量震荡,一条太鲸法相于刀上生出。
法相存于虚空,如梦似幻,其上充斥着强大的刀罡和凛冽的杀意。
少年握着刀,明明神色平静,却宛如镇压天下的刀中君王。
白阎又随手收起太鲸法相,道:“就是这样。”
大姨子:..........
她虽然不明白刚刚那是什么层次的力量,可她却能够和之前那十层的《天女散花》对比。
十层的《天女散花》,那是重重虚影。
而这个...刚刚那巨大的鲸鱼却已经彻底凝实了,成了一条力量构成的刀气生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只待一声尖鸣,就破开气流的海洋,往前翻腾鲸跃,碾压对手。
大姨子终于勉强承认了,这个在自己家待了十一年的小厮...真的可能是八爷。
可是,这两者身份天差地别,不具备任何可比性。
恍若云泥的两个身份怎么可能重叠在一起呢?
大姨子问:“你...你既然这么强,又已经走了出去。你...你就没有想过名扬天下,醉酒狂歌吗?M..
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我唐家呢?
就算你要报恩,你成了午夜目的人,只需动动嘴巴,就可以改善我唐家的处境吧?”
白阎轻轻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啊...但我没想过名扬天下。之所以回来,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听到最后一句话,大姨子简直感动的要哭。
本来她还在期待着后天看八爷在归云湖上大显神威,可没想到却提前看到了如此年轻的八爷。
“八爷...”
大姨子忍不住喊了声。
喊出之后,她瞬间把所有的事想明白了。
难怪八爷会为唐家出头。
难怪八爷会下血战书给公孙世家。
八爷,这是在默默地为唐家遮风挡雨。
而她眼前这个少年,这个她一直视为弟弟的少年,忽地变成了需要人仰望的巨人,散发着光芒,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弥散出威压,让人手足无措,口齿迟钝。
“弟弟”这个称呼在她心底粉碎了。
而新的称呼却还在漂浮,无法确定,无处安放。
“你...八爷你...”大姨子开始失态了,可她很快看到了白阎眼中的失望,于是她又改了口,道,“妹夫,谢谢你...把我当家人。”
白阎笑道:“是我谢谢你才是...”
他仰起头,淡淡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你,没有灵雀,没有唐家。或许,我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活着,死了,在哪儿,都毫无意义。”
大姨子忽然开始察觉到怪异。
这位八爷的心理......好像有点不正常。
从前她是没察觉,只觉得可能是白阎有点儿小小的孤僻。
而现在,这已经不是孤僻了,而是一种...浓的化不开的孤独。
世间一切能够取暖的,都无法让他暖起来。
她看着面前这张稍显秀气的少年脸庞,忽地轻轻抬起了手,想去触碰一下,可却又收回了,用温婉的神色,笑着道:“可是,你拥有我,拥有灵雀,你的人生很有意义,你活着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都很有意义。”
“是吗?”
白阎问。
“是。”大姨子给予了八爷强烈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