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局刚布便已破

六扇门,刑堂。

盆火灼灼,炎舌炽熊熊地窜腾又回落,照着一众人影物影霍霍而动,紧贴在旁边冰冷的墙壁上。

忽地,一声“哐当”声。

刑堂门扉开了,大捕头匆匆而入,走入堂中。

这堂中,本该锁着昨晚从归云湖边抓到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手持麻袋,被捕时有恃无恐。

按理说,六扇门应该严刑逼供,可是......此时看来,这黑衣人却是连衣服都没破,而是笑笑着坐在桌边,手虽依然被捆着,却不是一般囚徒的样子。

而看这镇定的神色,根本不像是被绑进来的,倒像是自己心甘情愿走进来的。

听到动静,这黑衣人抬手,道了声:“你终于肯来了?王大捕头。”

说着,他直接把桌上一个令牌往前推了推。

火光里,赫然照出“相爷府”三个字。

王大捕头正是这剑山城的六扇门执掌者,手下有一百多号捕快。

他抓起令牌看了看,手指又抚摸过,一应无误...这黑衣人确实是相爷府的。

“公务所致,多有得罪。”王大捕头道了声,然后大声道,“松绑!”

一个小捕快急忙上前。

黑衣人却丝毫不急,道:“大捕头应该早就知道我身份特殊了,可今天一天都没来找我,也没审我,是因为大捕头和其他人联系了吧?”

王大捕头:...

黑衣人笑道:“我再猜猜...是不是天道府的人?”

王大捕头:...

簌簌...

绳索解开,落地。

黑衣人活动了手腕,忽地起身,抓过“相爷府”令牌,厉声问:“王大捕头,我乃相爷府管事公羊枯。

我现在问你一句,你究竟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天道府?”

大捕头冷汗暗流,他挥了挥手,让旁边的小捕快退下。

他这是为了小捕快们好,因为有些秘密,连沾都不要沾,好奇是会死人的,而且...有时候还会株连九族。

直到刑堂空空荡荡,王大捕头才道:“自然是忠于陛下,但天道府亦为陛下所创,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公羊枯道:“我只问你,若是陛下旨意和天道府冲突了,你听哪个?”

王大捕头道:“当然是听陛下的。”

公羊枯道:“好...此番我外出,也正是相爷公忠体国,授意于陛下的缘故。”..

王大捕头皱眉问:“你要做什么?”

公羊枯道:“趁着天地变局,相爷想为陛下拔除一些眼中钉,让那些无君无父之徒下阴曹地府去,从而这天下会更加稳固,再无隐患动乱。

这次...相爷要重创午夜目。

午夜之前,这世界是大龙王朝的,午夜之后,这世界是午夜目的。

荒谬!荒谬绝伦!!!”

“午夜目?”

王大捕头自然听过这如雷灌耳的名字,他恍然道,“你们瞄准的是十天后归云湖上的约战吧?公孙世家和黑无常,对吧?”

“不错。”公羊枯道,“这件事不仅仅是两个武者之间的对战,因为背后牵扯到了午夜目,而黑无常本身也是午夜目的人。

午夜目一向自诩公平公正,维持着江湖黑夜的秩序。

所以,说了在归云湖比,那就一定要在归云湖比。

可如果,这归云湖变成了一个鬼湖...黑无常会不会灰溜溜地跑掉?

到时候,他跑了,公孙家的人没跑,那午夜目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王大捕头道:“那黑无常没跑呢?”

公羊枯道:“黑无常没跑,就让他多在湖边待会儿,让鬼杀了他,等到公孙家的人到来时,他已经死了...这同样会让午夜目变成一个笑话。

而且,天下万事一张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这事说不准被引出多少东西来...

如此,就成了瓦解午夜目的契机。”

王大捕头道:“所以?”

公羊枯笑道:“所以...我们得让归云湖变成鬼湖...那湖里是有鬼,可却还没出来,得喂它。”

其实,他还有个目的没说,那就是新的世界里,我们得尽量测试鬼,越早了解它们的特性,就越能在新时代占据优势。

王大捕头沉默无言。

公羊枯道:“天道府的人一定也来了,找你了对吧?你白天没来见我,肯定是见他们去了。他们的要求一定是封锁归云湖,驱散周边人,对吧?”

王大捕头:......

公羊枯道:“那么问题来了,你封了归云湖,这归云湖就成不了鬼湖,黑无常就不会受到多少影响...相爷瓦解午夜目的契机也就没了。”

王大捕头白天确实和天道府那位名叫钱清的人见过面,还差人下了水闸,封住了归云湖,并且也准备好了遣散百姓。

王大捕头道:“没有其他办法吗?这...用牺牲百姓的命来制作一个鬼湖,这等荒唐之事...怎么可以做?

万一没有达到相爷想要的效果,午夜目没有受创,那百姓不是都白死了吗?

而且...天道府那位大人告诉我,说鬼是极度危险的存在,一旦出现,会带来很大灾难。养鬼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不能做啊。”

公羊枯笑道:“你是在教相爷做事吗?你是在给纠正陛下的想法吗?”

王大捕头吓了一跳,急忙道:“没,没有!!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血口喷人!!”

公羊枯起身,舒展了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若我料的没错,天道府那位同僚可能已经死于非命了,一会儿你可以出去查一查......那现在,老王啊,你还有的选吗?”

王大捕头身子颤了颤。

这一刻,他就连甩手不干都做不到的。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秘密,便是心存善念,却也不得不执起恶刀,然后成为一个...该死的恶人。

可是,他也有家眷...

“老王,想清楚了吗?”公羊枯问,“朝代更替都要死那么多人,更何况如今是从未有过的天地大变么?”

王大捕头做出了决定:“我...明白了。归云湖,不会封。消息...我也会封锁,会压着。”

公羊枯笑道:“这就对了,相爷不会亏待你的。

等这归云湖的水鬼越来越多,那鬼就会出现了...嘿...嘿嘿嘿...”

...

...

归云湖畔。

远处是山。

月光里,一道诡异的人形轮廓正在缓缓步行。

那人形轮廓的有两个头,一个头在前,一个头扭着往后,直勾勾地在看...

本就阴冷的湖风越发的刺骨,渗人。

咔...

咔咔咔...

咔咔咔咔...

一声声怪异的骨裂声、粉碎声正在传来。

伴随着的是一个个身上挂满水草的、浮肿巨人观的水鬼趴在湖边。

只不过,这些在水里铜身铁壁、有着怪力的水鬼忽地都变得呆滞了,像一尊尊形态各异的鬼怪雕塑一动不动。

就好像......卡壳,或者死机了。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在距离灰衣人形轮廓较远的地方,那些呆滞如雕像般的水鬼忽地又动了起来,它们用自己粗大的巨手掐着脖子,将斗大的头颅一个个自己拔了下来,又远远的丢开,似乎对“头居然长在身子”上感到深恶痛绝。

随着头颅的离身,一个个水鬼“爆裂”开来,化作一滩又一滩有着水草的脏水。

怪异的灰衣双头存在沿着湖散步了一路,湖边的水鬼...死了一堆。

而远处,几个街坊之外的一个小林子里,钱清的头颅不知何时被人砍了下来,那双目还死死地瞪着,并不瞑目。

头颅附近的无头尸体上,那双手上正抓着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似乎正的举着...可是,即便双臂上的肌肉青筋全部暴突了,似乎也力有不逮,不知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