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长欠身告辞要去追雨宫千鹤,雨宫近马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去追了。
“你下去忙你的吧。”他跟女仆长说道。
“我知道了。”
伴随着关门声,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雨宫近马和夏目直树。
“千鹤她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样子的,别见怪。”雨宫近马一伸手:“坐下说吧。”
跟首富面对面坐总是有些心理压力的,即便对方是自己学妹的父亲,可夏目直树并不清楚这份同学情谊能不能得到父亲大人的同意。
看看,这就是渣男的自适应力。
私底下什么成分不好说,放到台面上来见了对方父亲,他心里想的又变成纯洁的同学情谊了。
“你和千鹤是校友,就不必那么多繁文缛节了,敬语能省就省。”雨宫近马给夏目直树添了杯茶放在面前,“夏目君,千鹤那孩子在学校里是个什么样子呢?对待师友和同学,总不能也跟在家里一样吧?”
“雨宫她……”
“嗯嗯。”
就在夏目直树思索片刻准备开口的时候,雨宫近马却摇着手指:“我也叫雨宫。”
“那……”夏目直树略作迟疑,虽然不明白雨宫先生的用意,但是能听出对方的意思,便改口说道:“千鹤同学她在学校里对待同学并没有看不起人的傲慢,对待师友的话,抱歉我跟她专业不同,只是偶尔会在一起上选修课,那些时候,她还是很遵守课堂纪律的。”
雨宫近马闻言便呵呵一笑,“说的倒是委婉。”
自己女儿在学校里什么德行,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通过各种途径告诉他。
何况还有能干的女仆长天天汇报情况。
他一个商界大鳄还没有沦落到要通过女儿的同学嘴里了解自己女儿。
他这么问,也只是想看看在这种气氛下,夏目直树会怎样回答。
目前的回答还算满意。
“上次咱们两个见面,还是在早稻田的校园祭上。”雨宫近马从桌上拿起万宝路:“不介意我抽一支烟吧?平时想抽总是会被女儿嫌弃、被女仆制止,难得你来,算是沾你的光了。”
夏目直树心想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个不字?
“当然,雨宫先生请便。”他笑着回答。
“早稻田的校园祭上,你的游戏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雨宫近马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点上一支香烟看向窗外,眯了眯眼:“所谓的校园祭在我看来那不过是过家家而已,本就没抱什么希望……都是些学生。可你不一样,夏目君。”
他深吸一口,而后缓缓呼出细烟。
转过头来看向夏目直树,“小儿科的水平,大师级别的眼光和思考角度。你知道吗,从这里看向外面的世界,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夏目直树不答,这种时候最好也不要随便接话。
果然,雨宫近马只是顿了顿,便继续说道:“据说这家酒店的这间房间是拍摄中岛公园枫叶美景最佳的角度,每年都会有许许多多的国际知名摄影师想尽办法预订这间房,哪怕只有几十分钟,只为了一张照片。”
“只是因为这里够高,能够看到整个中岛公园,便也有了可以肆意选择角度的自由。”
沉默了许久,雨宫近马的一支烟也快抽完了,两人都没在说话。
好似他只是为了这一根烟。
末了,他将燃尽的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有机会的话多来做客,我很看好你,希望有一天你能理解高度带来的自由。”
夏目直树仍然不说话,他如今很轻松便理解了雨宫近马话语里的意思。
只是他本身自由自在惯了,确实无法体会一睁眼便是十几万张嘴等着吃饭是何等压力。
也就是说,他永远无法真正对雨宫近马感同身受。
但有一点他觉得是自己能做到的——如何帮助一个父亲和自己的女儿修复关系。
“我会把这句话传达给雨宫……千鹤的。”他突然这样说道。
雨宫近马一挑眉,心里对于这个小伙子的喜欢更多了几分。
他听出了自己的意思?
好聪明的青年。
“去吧,我留你太久,她又该记恨我了。”雨宫近马挥了挥手:“毕竟今天是她找你来的。”
“那就先告辞了,雨宫先生。”
离开雨宫近马的房间,隔着大概三四间,是雨宫千鹤的闺房。
在北海道度假的这段日子,她一直都会住在这里。
来到门口,他闻了闻身上的气味,然后解开外套的拉链脱下外套,用力扇了扇风,确保身上没有烟味之后,才轻轻敲门。
这一幕被恰好路过的女仆长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谁?”里面传来了雨宫千鹤的声音。
“是我,”夏目直树回答:“我和叔叔聊完了。”
“你等一会!”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了一阵阵响声,过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了一道小缝。
雨宫千鹤的小脑袋出现在门口,比夏目直树预料的高度还要矮一点点。
奇怪。
他微怔,小富婆怎么比自己印象中还矮了几公分?
“进来吧。”她打开门让开身子,夏目直树轻声说了句打扰,脱了鞋进门。
屋子里拉着窗帘非常昏暗,只有屋顶上华丽的吊灯也调成了那种昏昏暗暗的模式。
于是让整间屋子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异样和暧昧。
进了门以后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夏目直树才恍然原来是因为在屋里没有穿鞋,所以雨宫千鹤刚才开门的时候,那个小脑袋的位置比自己预料的还矮了几公分。
啊这。
他回头在门关上的前一秒瞥了眼外面地上的小鞋。
这家伙的鞋居然这么厚?
难道是内增高……
“你在想什么?”一道微冷的声音将他的视线拉了回来。
雨宫千鹤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眯着眼睛一脸不悦。
“你刚才在看我的鞋对吧!”
说着,她拉过来椅子,直接站了上去,终于比夏目直树高了半个头。
“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夏目直树哪里可能说实话呢?
他笑了笑,看着雨宫千鹤赤着的小脚,说道:“我在想你不穿鞋的脚很可爱。”
“你宁肯承认自己是个足控的变态也不承认在心里说我穿内增高的事实嘛!”
“我纠正一下,足控不是变态,人类对于四肢的喜爱是有科学依据的,也就是说喜欢脚是正常的生理现象……给广大的足控道歉!”
“你!”
雨宫千鹤没想到夏目直树居然咄咄逼人反怼了回来,立马语塞。
然后她挥了挥手:“才懒得跟你掰扯这些歪理!今天叫你来可不是说这些的。”
“所以你叫我来是干什么的?”
夏目直树看着站在椅子上的雨宫千鹤,如是问道。
他好好打量着她的样子,穿着居家的连衣裙,两条腿光洁稚嫩,以一个绅士的眼光来看,大抵是浑身上下只穿了条裙子……这可能是她的睡衣也说不定。
头发散落垂在身后,乌黑亮丽,只可惜现在房间里的光线不好,不然肯定会更漂亮——
雨宫千鹤一直都是长发,长发及腰的那种。
单论长度跟一般留长发的女孩其实是差不多的,只是按身体比例来说,其他人及腰的长度在她身上便是垂到了屁股,看起来更有一种童话里仙子的感觉。
这让夏目直树瞬间想到了结衣,《刀剑神域》里桐人和亚丝娜的女儿。
那种披散的、垂到臀部的黑长直配上连衣裙,让此时此刻的雨宫千鹤有种清纯的美丽。
当然了,夏目直树绝对不会说,其实这有她身材矮小总是让人觉得是个小女孩的因素在的。
来自足控对于萝莉控的否定。
“这里是我的平时打游戏的地方。”雨宫千鹤站在椅子上,宛如巡视自己领地的小女王一样,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房间里的东西介绍。
她先指了指自己那台所有配件都用的最顶尖的电脑,而后又指向墙上挂着的画:“那是塞尔达里面英杰全家福手办,还有大章鱼的手办。”
夏目直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哑然失笑。
所谓的大章鱼,其实是塞尔达里带脚会跑的守护者。
“这边是我的晚上抱着睡觉的玩偶,一个叫tk。”
另一个叫小浣熊。
夏目直树在心里接了话。
“另一个叫小浣熊。”雨宫千鹤看向夏目直树,眉眼低了低,继续絮絮叨叨介绍屋子里所有的东西。
从床上的玩偶到房间里的装潢,甚至是打开电脑开始跟他分享自己收藏的照片。
最后她说累了,站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夏目直树,张开了双臂。
夏目直树微怔,看着闭上眼睛倒下来的她,赶紧伸手去接。
即便是身材瘦小,可是终归是个人,于是夏目直树接到了雨宫千鹤也被连人一起扑到了床上。
床真的很软,散发着香味。
虽然已经跟浅井睡在一起许多天了,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床。
这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他躺在一个女孩的床上。
闻着床上的香味,感受着像是蹦蹦床一样的弹力和被子的凉软,他在神情恍忽之间,看向怀里的雨宫千鹤。
“你怎么了?”
雨宫千鹤反手用力将他抱住,头贴在他的胸膛上。
啊……
好热。
好温暖。
雨宫千鹤小脸贴着心脏的跳动,感受着这温暖的怀抱,有些贪婪,不愿去想有可能要跟其他人分享这怀抱的可能性。
“这些事情,我其实跟你说过的。”她小声说着:“这十年来,我就想刚才那样絮絮叨叨,把自己生活的全部、心里的烦恼都通过那一条一条的留言分享给了你……”
夏目直树沉思片刻,轻叹了口气,反手也抱住了她,开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果然,聪明如她,自己就算想隐瞒也瞒不了多久的。
或许早点跟她坦白会比现在更好?
也不尽然。
他看着闭着眼睛紧紧抱着自己宛如树袋熊一样挂在身上的小家伙,心想现在未必是件坏事。
过了良久,两行清泪从雨宫千鹤眼角滑落。
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沾湿了他的衣襟。
雨宫千鹤这才睁开眼睛看向他,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死在……”
“死在十年前那场车祸里。”雨宫千鹤小声啜泣着,并不是她想要哭泣,而是在这种情境下完全控制不住。
人若是能完全掌控自己的七情六欲,便也不能称之为是人了。
“那场车祸带走了我妈妈。”她说道:“你当初跟我说,你也在高速公路上。小时候我没想过那么多,后来长大了我才开始往坏处想,想你也许是死了。”
最后那句话,雨宫千鹤抿着唇,很难受很难受。
夏目直树微微皱眉。
那场车祸,自己当时就在现场?!
这是他现在完全不知道的事情,但非常具有价值!
“呐,既然是你,你为什么不说?”这才是雨宫千鹤今天最想问的话,她咬着下嘴唇,挣脱开他的怀抱,就这么将他按在身下挺起身来俯视着,眼中有好大好大的委屈:“那天在秋叶原,你就知道了嘛?这些日子,是巧合还是预谋?”
“是巧合。”夏目直树立马说道:“我可能在十年前的车祸里失忆了,我忘记了八岁之前的所有记忆……所以遇上你是巧合,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他这样说着,眼神坚定地看向雨宫千鹤,轻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夏目直树和雨宫千鹤的故事,百分之百的情愫都是真的,这一点我可以用生命起誓……至于之前的事情,因为我失忆了,所以前不久才在回到北海道的老家时,找到了儿时的日记,里面记载着那个le账号的密码,我才慢慢想起一点过去的事。”
此乃谎言,其实压根一点都没有想起来,一切都是从那几万条留言和只言片语的日记里获悉的。
可是日记的事情,不管是对于雨宫千鹤还是和泉澪,都是绝密,一点都不能让她们知道的。
“没有骗我?”雨宫千鹤吸了吸鼻子。
夏目直树伸出小拇指,笑道:“骗人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看着近在迟尺的小拇指,雨宫千鹤突然发觉,自己的视线好像模湖了。
一点一滴的泪水涌出,比刚才更多更炙热。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在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雨宫千鹤就像是被扎了一个针眼的水气球一样,洪水泛滥,水多的可怕。
“哇”的一声,她两只手直接失去了支撑,扑在夏目直树身上开始嚎啕大哭,哭的是那样的心碎和令人心疼。
“我找了你十年,呜呜呜。”
“我恨死你了!你居然一声不吭就……”
“我发过誓,找到你一定要好好骂你的!”
“我……呜呜呜……”
“师父……我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