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根从码头登陆,带着十名水师陆战队将士径直向酒井忠胜、松平信纲等幕府官员走来,对后面列阵的数千幕府军队视如无物。
说起来,如今的幕府军队装备并不算差。
早在万历时的朝鲜战争中,日军火绳枪装备率便达到了三成以上,甲胃亦颇为精良齐全。
除此外,还有名为“大筒”的单兵火炮,与明军虎蹲炮类似,但口径要更小、更轻便,说是大号火枪也可以。
其次便是手持射箭炮,类似火箭筒,只是射发的是火箭(字面意思),一般都用于海战,威力很一般。
至于大炮方面,则以弗朗机为主。
红夷大炮也有,但口径并不大,数量也少,几乎都装备在江户、京都、长崎这三座重要城池上。
因为不论是之前的丰臣秀吉政权,还德川幕府,主要防备的还是其他外藩大名,而非岛外之敌。
德川幕府统治日本后,接手了左渡岛金矿和石见银山,将其列为直属领地,加大了两处矿藏的开采。
早些年能年入百多万两,即便几十年后的现在开采难度变大,也能年入几十万两,所以德川幕府还是相当有钱的。
所以,幕府直属军队除了火器装备率颇高,着甲率也很高,冷兵刃更是精良。
然而,再好的装备也需要人去使用。
之前被大明舰炮吓到,这些军队几乎要溃散,如今也只不过是勉强站得齐整,跟李仙根这几年所见到的大明新军根本没法比。
再加上李仙根本觉得自己是上国天使,面对日本这等岛夷之国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来到一众幕府官员前时,气势便格外的昂扬。
他先拿出一份朝廷给予日本的圣旨,或者说国书,也不管面前的幕府官员们听不听得懂,就当众大声宣读起来。
这份国书主要是阐述大明与日本关系的。
大体意思是,早在汉朝时,日本与中土便有了民间交流。
在一千年前的隋朝时,随着日本官方向中土派出“遣隋使”,两国便开始了官方的交流。
之后日本时不时遣使来向中土王朝朝贡,学习文化、技术,这种背景下,直至大明前中期,两国关系都还是不错的。
但万历时期,你们日本侵犯大明藩属国朝鲜就不对了,是对上国的冒犯。
第一次明、朝与日本战争末期,到北京谈判的日本使者更是撒下弥天大谎,让大明误封关白丰臣秀吉为日本国王。
后来日本虽然兵败从朝鲜撤军,但外交上的事却就此搁置了,没个结果。
所以,大明此次遣使日本,一是为了恢复两国官方交流,二便是为当年的那场大战做一个了断,好让两国真正化干戈为玉帛。
此时的日本汉文化很盛行,而且文字都是在唐朝时彷造汉字得来的。
日本贵族们垄断知识传承,却也都受汉文化影响严重。
如酒井忠胜、松平信纲这样有家族底蕴的大名,大多能通读汉子书籍,也能听懂、会讲汉话。
两人发现,这大明的国书乍一听很是堂皇和善,有大国风范,实则暗藏机锋,隐有追究当年日本进犯朝鲜之事的意思。
李仙根宣读完,便将国书交给一位陆战队将士,由其递给对面。
随后他又拿出另一份文书,再次让人递过去,依旧用汉话道:“这是我大明对贵国的几点要求,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友好,还望贵国能够应允。”
另一边,酒井忠胜、松平信纲正拿着国书准备仔细研究一番呢,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这可跟他们印象中做事委婉含蓄的大明使臣风格迥异啊,倒是跟西洋人有些相似。
等两人打开那份写着大明要求的文书稍稍观看,脸色就都变了。
上面提了好几件大事,没有一件是他们能同意的。
松平信纲看完甚至大怒拔刀,指向李仙根用汉话喝问:“大明欺我大日本不敢战耶?”
日本贵族说汉话比大明这边更像古人,发音也有些奇怪。
但并不影响李仙根听懂。
他道:“我大明所提的这几条,要么是合理要求,要么便是为了两国友好,如何成了欺负尔等?”
松平信纲一听更气,忍不住辩驳道:“别的且先不说,这虾夷地(北海道)如何就成了大明领土?”
李仙根笑了,非常乐意给眼前这个幕府官员补充下历史知识。
“居于苦兀岛、虾夷岛的阿尹努部在大明之前,便臣服于历代中土王朝,或为藩属,或为直属。
至我大明永乐时期,该部则归顺我大明,受奴儿干都司管辖。
阿尹努部强盛时,在本州北部亦有大片领土,更别说虾夷岛了。你们日本先是将其赶出了本州,又在一百多年前侵犯虾夷岛,建立什么松前番。
怎么,贵国不会认为出兵占了地方,虾夷岛就成了你们的吧?若如此,我大明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大军攻占江户、京都?”
松平信纲先是被说得一愣,随即就冷喝道:“你在威胁我们?”
李仙根笑而不语。
“贵使如此无礼,难道就不怕把性命丢在此处吗?!”松平信纲大喝,同时给身后武官打了个手势。
很快,后面列阵的日本武士纷纷拔刀,更有一大队铁砲兵走出来,用火绳枪指向这里。
十名陆战队将士见状第一时间抬起燧发枪,指向酒井忠胜、松平信纲等幕府官员。
李仙根澹澹道:“若想动武,尽管试试,看到底是谁先死。”
松平信纲脸上肌肉抖动,似是怒极,目光却是盯着陆战队十杆燧发枪,在估算着自己能否躲过这一轮排枪。
这时,酒井忠胜终于开口。
“贵国所提之事太过重大,我等一时无法决断,需派人到京都向天皇禀报,还请贵使能给些时间。”
酒井忠胜看到这文书中的一些“要求”,也是血压飙升。但知道肯定不能现在就动武——不说他和松平信纲可能横死当场,怕是江户都未必能守住。
所以,他便想行缓兵之计,拖个一两月,甚至两三个月,让他们有时间召集各番兵马,转移江户贵族、民众及财富,做更多的战争准备。
此番出使日本,李仙根不知做了多少准备,又怎么会被这种拙劣借口忽悠?
他冷笑了声,道:“上禀京都?你们莫非以为我大明不知道,如今日本是德川将军做主吗?
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若明日此时你们不能给出答复,就不要怪我大明不讲礼数。”
说完,李仙根带着十名陆战队员扬长而去。
直至他们乘着快艇回到松江舰,一路上的日本炮台、以及码头上的日本战船,都没有一个敢拦截的。
这一边,松平信纲气不过,用武士刀砍断了一根码头边的木桩,大骂“八嘎”。
酒井忠胜紧皱眉头道:“你在此处发怒只会让明人看笑话,回去吧,此事必须让将军知晓。”
“将军?将军今晚能不能清醒过来都不一定呢!”
松平信纲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转身回城了。
酒井忠胜面色凝重地叹口气,也转身回往江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