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才激情澎湃地说完他的战略主张,谭泰便不客气地道:“大将军大概是忘了,豫王和勒克德浑可都是在野战中败给明军的。”
闻言,阿济格毫不掩饰愤怒地瞪了谭泰一眼,提高声音道:“那是因为他们以少敌多豫王在扬州之败本王也了解过,他一面派汉军、绿营围攻扬州城,一面亲率满、蒙八旗军攻打那昭武女帝所领大军布置好的阵地,焉能不输?!
至于勒克德浑在汝宁败的那一场,更是被几近十倍于己的明军包围,能杀出重围,便已经不错了。岂能说明我八旗勇士野战不如明军?!”
听了阿济格这一番分析,谭泰皱着浓眉,一时不语。
他不得不承认,阿济格分析得是有一定道理的说到底他也并未曾和大明新军打过仗,并不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
他觉得,若排除掉那昭武女帝的种种“妖法”、“邪器”,双方兵力差距不大,明军不太可能在野战中胜过八旗军哪怕明军甲坚炮利也未必行。
在谭泰想来,大明新军肯定仍是由原来的大明官军将士构成,即便装备变好了,可官军将士个人的胆气、战场搏杀技巧总不可能也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大幅提升,压过征战数十年的八旗军吧?
既如此,只要他们能避免以少敌多的情况,甚至在局部战场上让己方兵力远多于明军,野战也是能打的。
事实上,谭泰心里也不愿意坐守城池等明军来攻这本就不是八旗军的作战风格。
厅堂中其余人,如觉罗宗室勒克德浑、巩阿岱、硕塞,满人将领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八旗汉军的尚可喜、金砺、王世选、祖可法,也都在思考阿济格所言野战的可行性。
这里面,巩阿岱乃是努尔哈赤的侄子,在清国内的职务一直都偏向臣,此番在中线大军中也是负责粮草运转的。
硕塞虽是黄台吉的儿子,可并不受黄台吉宠爱,因此在黄台吉死后,硕塞看准时机果断站了多尔衮的队,故而受到重用。
这两位既没有多少军事天赋,又缺乏领兵作战的经验,对阿济格的话也只能是想想,分辨不出对错。
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三人在黄台吉时期原本最高也就做到巴牙喇章京的位置,权力还不如梅勒章京大,也就相当于八旗军中的中层。
后来三人又因为站队豪格,都受到多尔衮一定的打压。只不过如今才是顺治二年,三人又是中层,被多尔衮打压的力度倒是不大。
再加上如今又是用人之际,三人前番随阿济格、勒克德浑南征湖广也多立有战功,如今便都相继升了一两级,进入了八旗满洲的高级将领行列。
鳌拜等对阿济格实际是有些看不上的,可对阿济格此番所提战略主张却颇为赞同。
在谭泰开口之后,鳌拜便道:“扬州之战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汝宁之战,明军确实是仗着人多才打赢的。
若是当时他们人少一半,便是甲再坚、炮再利,我八旗勇士也能将他们打败!
况且,此番我们虽是防备明军来攻,可要是真的坐守城池,将兵力分入各城中,便只会令各处兵力都大大少于明军。
明军火炮多,城又不好守,那样的话,搞不好就又弄出个大败来。到时候我们怎么向皇上和摄政王交代?!”
能成为顺治时期的名将,康熙时期的权臣,鳌拜可不只是勇勐,头脑也不差,尤其是在军事方面。
他这一番话,对中线敌我对战形势分析得无疑更加细致、到位,让其余人都听得微微点头。
“鳌拜说得对,我们不能守城,必须在野外才能找到击败明军的良机。”
“那些城池又破又穷,里面的东西早让人抢完了,明军要收取就让他们收好了。他们收了城,总要分出人手驻守吧?
就让他们多收城池,多分兵,这样我们就可以寻机吃掉他们一部兵马。连吃几部,明军还那什么跟我们打?”
苏克萨哈三十几岁,遏必隆则刚三十,处在将领的黄金年龄,都颇为自信,喜欢大胆进攻。
便跟在鳌拜后面,纷纷发言,对阿济格的战略主张表示支持。
八旗汉军这边虽然有四个将领,其中尚可喜更是被清庭改封为平南王,可话语权却是最低的,甚至只有提出建议和听从命令的份儿。
故而,见鳌拜等都支持阿济格野战的主张,四人便都没说什么。
见此,阿济格不禁得意地看向谭泰,笑道:“我听闻汉人有句话,叫做人越老胆子越小,果然不假呀。”
这显然是在嘲讽谭泰胆小。
谭泰心中恼怒,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也不愿为这么一句话跟阿济格争执。
何况,在大清他谭泰说起来也是阿济格这位觉罗宗室亲王的奴才,有什么资格和阿济格争执?
他神色不变地道:“大将军要与明军野战也行,但最好多听鳌拜他们的建议,设法令明军多分兵,而我军聚于一处,才好将他们一路路的吃掉。”
阿济格听了很随意地摆手,“这个本王自有打算,就不用你操心了。
倒是这新乡乃粮草转运之地,我军中枢所在,必须要谭泰将军这样的宿将镇守才行。”
谭泰对于自己被安排镇守后方的事早有预料,闻言便单膝跪地,应道:“嗻。”
阿济格又对祖可法道:“你如今是卫辉、开封河北诸绿营的总兵官,而绿营又主要负责守城,这各城需留多少兵马,才既不至于损失过大,又不至于引起明军怀疑,祖总兵心里该有数的吧?”
祖可法乃祖大寿养子、家丁出身,原是正黄旗昂邦章京,前却被调到河南任绿营大总兵,统领卫辉府及周边诸多绿营。
清国内,以满人任八旗汉军、八旗蒙古将职的并不少见,让汉军的将领统领绿营的自然也有,说到底都是清国以少御多的防备手段。
“启禀大将军,我军在黄河北岸需派兵驻防的城池一共有七个,其他需派兵驻防的镇子则有十几个。
即便按照各城所需的最低兵力配置,恐怕也需要一两万绿营兵才合适。”
祖可法心里明白,这些驻防的绿营兵恐怕都将成为明军的诱饵,是要被放弃的。
但这些绿营兵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自然是将该说的都说了。
阿济格听了,道:“一两万绿营兵不算什么,只要能诱使明军分兵,他们便是全死了也值。此事就交给祖总兵了,务必要办好。”
“嗻!”
阿济格随即起身,环视厅堂内满汉诸将,道:“各位!这次本王不仅要挫败明军的北伐,更要趁机将他们歼灭,为我十五弟报仇!
诸将都不可懈怠,需勠力同心,与敌死战!若有胆小怯战者,坏了大事,休怪本王军法无情!”
听了这番话,诸将,尤其是汉军将领,都不禁心中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