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又和高宏图、姜曰广就都察院落实新政的具体工作进行了畅谈。
主要是关于都察院新政试点范围的讨论。
因都察院担负的是监察反腐之责,朱媺娖认为若只在应天府试行,范围太小,反倒无法看出新政成效,也难以看出其中的不足之处。
和高、姜二人反复讨论后,最终将试点范围定在整个南直隶。
试行三个月,若没什么大问题,在推广至重庆、四川
事情谈完,高、姜二人快要走时,便将郑森从后殿匆匆走进来,满脸喜色。
他对朱媺娖一揖,便将手中抄录的电交给刘珠,由刘珠递给朱媺娖,随即就道:“陛下,湖广巡抚堵胤锡传来电,确认李自成已死于震雷山,另边防军第八镇已在宜城与边防军第四镇汇合。
李定国已收复襄阳,并收降以田见秀、党首素、张世杰、赫兰为首的三千多顺军战兵及五千多民勇!”
郑森说完,朱媺娖还在看堵胤锡的电,高宏图、姜曰广相互看了看,发现彼此都满脸激动。
随即两人便一起向朱媺娖揖拜,道:“恭贺陛下再取大捷!”
随后,两人又起身向北京的方向跪拜,泣声道:“先帝啊,李自成终于死了”
朱媺娖看得暗自摇头。
这两人居然仍认为李自成才是大明的大患及败亡根源,真是湖涂得很,看来至多能让他们在都察院做个两三年。
最初逃出京城时,朱媺娖也深恨李自成,将崇祯的死主要算在李自成身上。
可当她跟郝光明一起加深对明末时势的了解,便知道造成崇祯之死的根本原因既非李自成,也非满清,而是大明腐朽的制度,以及寄生在大明身上的各种蛀虫,其中甚至包括朱明皇室、宗室!
再加上,朱媺娖所知道的后世历史上,李自成可是在五月十七日就死了。
这个时空却是拖到五月二十五日才死。
所以,她确认李自成已死并没多么开心、兴奋,只觉得理所应当。
另外,堵胤锡在电中不仅汇报了襄阳大捷,还汇报了湖北乃至整个湖广都缺粮的事情,请求让四川、江西、广东支援部分粮食。
湖北就不说了,从今年开春算起,先是顺军和左良玉打,后来朱媺娖又过来和左良玉、李自成打了两场。
以上战役都在小范围发生,对湖北民生影响倒没那么大。
但之后清军与顺军的战争却让襄阳、承天、德安三府全面陷于战火中。
其余如郧阳、荆州、黄州、汉阳、岳州,也都在局部发生过军队交战之事。
兵祸虽不如天灾那么狠,可对农事影响同样严重,湖北大面积缺粮是肯定的。
便是湖南,也不过是今年三四月份才被堵胤锡所掌控。
此前何腾蛟所掌控的只有长沙府及周边的部分区域。
各地不仅有贼匪啸聚山林,更有官军变作军阀盘踞各处,不仅不听调遣,还多有戕害百姓之举。
这种情况下,湖南的春粮收获估计顶多够湖南用。就这还是此前湖南也经历过大战乱,人口减少了的缘故,否则湖南的春粮也未必够。
而且,这里所言的够吃,估计只是让那些官府所能管到的百姓不因饥荒大批饿死。
至于那些仍潜藏在山林中避难的百姓会饿死多少就不好说了。
当然,湖广总比北方强,山野之中多少可以刨点吃的果腹。
在河南、山西、河北、山东、南直隶江北这些地方,那才是真正的遍地荒芜
所以,缺粮仍是朝廷所要解决的头等问题!
朱媺娖收起电,让高、姜二人离去,便问郑森:“成功,郑家的船队可会从安南贩运粮食到大明?”
成功如今是郑森的字,是朱媺娖挨不过郝光明反复骚扰赐给郑森的,所以如今郑森也能叫郑成功。
郑森道:“微臣此前一心求学,对此并无多少了解。不过,我们家在海上的生意似乎并不包括贩运粮食。”
“这样啊。”
朱媺娖并不意外,海运贩粮获利确实不多,郑家是东南海上霸主,又主要跑的是日本航线,没有从东南半岛贩运粮食很正常。
略微一顿,她便道:“成功替朕写一封书信给南安伯吧。”
郑森作揖,“是。”
这日,陈邦彦到一家书店去买书,路过江宁县衙附近时,发现旁边一座大院前聚集了不少百姓,在围观什么。
自女帝继位后,南京城屡有新鲜事发生,再加上治安变得很好,市面也颇为安稳,百姓便更爱围观了。
好奇心驱使下,陈邦彦也走了过去。
却见大院大门上方刚挂出一个新的匾额,漆成红底,上书几个黑色遒劲大字江宁县法院。
南京不仅读书人多,市民识字率也不算太低,围观的人当即就有人念出来了,引起了围观者的议论。
“法院?这莫非是新衙门?”
“这衙门是做什么的?该不会又要收新税吧?”
“瞎说什么?陛下即位后直接就把三饷给停了,怎么可能又专门建个新衙门收税?”
“别吵,那便不是正在贴告示吗,马上就知道这法院是做什么的了。”
“”
陈邦彦作为饱学之士,且以经世致用之学为主,在家乡便颇关心时事,对府县衙门的运作也颇有了解。
此时寻思这“法院”二字,便不禁想:这新衙门莫非是和律法有关的地方?
告示贴好,不少人就想围上去,却被新衙门的几个吏员和一队县里的衙役拦着。
这时从新衙门大院中走出一位三四十岁的官员,身着鹌鹑补子的绿袍,却是一位九品官。
他大声道:“鄙人周赞,添为江宁县法院司务,也即是负责庶务的官儿。
大家对法院好奇,鄙人能理解,但请不要拥挤,以免发生践踏之事。
法院做什么的,这告示上都写着。不识字的、站得远看不到的也不用急,鄙人这就念给大伙儿听。
稍后若哪位有不明白的地方,鄙人也可一一解释。”
这周赞显然是个善于处理庶务的,跟百姓们讲话不仅没咬嚼字,还颇接地气。
某些百姓的议论也证实了这点
“这不是县衙刑房的周书吏吗?他竟然也当上官儿了?”
“确实稀奇,莫非周书吏找到了好靠山?”
“还真有可能,听说他在刑房这些年帮了不少人”
有那与周赞相熟的,甚至直接打招呼,“老周?你怎么摇身一变成为官老爷了?”
陈邦彦对此也很好奇。
在大明官、吏阶层分明,虽说吏员并非一定不能做官,总有些特例存在,但绝大多数情况,吏员都是没法做官的。
他并没有问,而是耐心听着。
只见周赞向紫禁城的反向拱了下手,笑呵呵地道:“这是陛下的恩典,准许我等经制之吏晋升为官。又恰逢县法院建立,我们刑房的吏员、差役几乎都被调了到了法院来,大部分都升了职。”
“吏员也能升官?!”周赞这一番话可以引起了轩然大波。
周围有不少读书人不说,天下脚下寻常百姓也是知道官、吏区别的。
如今新继位的女帝竟然允许吏员晋升为官,哪怕范围只限定在经制之吏中,也颠覆了人们的固有认知。
周赞却并没有多说吏升官的事,而是顺着之前的话,大声宣讲起告示上的内容来
周邦彦等读书人,以及周围的百姓听了会儿,顿时更加惊讶了。
这法院,竟是专门断桉决狱的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