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鸾凤回朝

晋国公主府伫立在安仁坊西侧,玉子街上。

容华仰头看着这座宅院,感慨万千。这座宅邸是父皇选址督建、自己一手设计的。当时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的少年岁月,终是一去不复返。

宅子建成后不久,自己虽已及笈加封,但一直留在长乐宫,并未真正搬进去住过。建造时,曾满心幻想,自己搬进新家会是怎样欢喜。可如今,时移势易,望着一园子的欣欣向荣,只余几分叹息和悲凉。

容华回想起刚刚觐见皇帝的场景,在那个位子上,昔日随和无争的人,也多了些威严和白发。父皇说得不错,也许他没有千古一帝的资质,但确实是尽职尽责之人。他在努力做好一个守成之君。他眼中的愧疚和防备让容华明白,只要她拿捏好分寸,便大有可为。

容华将范宣亮留在了昭陵,让他收束人心,以备不测。周龄岐则从太医院请辞,借口云游四海,悬壶济世,实则改头换面,跟在了容华身边。自三年前,容华的身体一直不好,汤药不断。刚到昭陵的那一年,容华尚未修炼至静水无波的境界,情绪激动、劳心劳力时,屡次咳血。周龄岐实在放心不下,况且正常人都知道他是容华心腹,现在太医院无甚前途。

“殿下,一切都收拾好了。”琳琅双袖绑起,走来容华身边。

琳琅身为容华身边内务总管,这两天忙得如陀螺一般。她做事素来干练,忙而不乱。容华居正中主院,名听雨居,周龄岐住南侧院子,他起名起得直白,名“药庐”。而敏仪与扶胥各居东西两侧,分别是“随安院”和“佑和堂”。容华在离开昭陵之前,便上书请奏,得到准许后,敏仪生母杨太妃和尹太嫔迁居公主府,与子嗣同住。

“好。”容华收回目光,走进宅院,身后高大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所有探究的目光。

亥时已过,洒金街人声喧闹,绮云楼灯火辉煌。

“蒋公子,梦巫姑娘病了,怕是不能陪您品茶赏舞了。” 沈夫人陪笑道。沈夫人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是绮云楼的主事者。众人给面子,称一声夫人。

“诶呀,严重吗?可看了大夫?我有血燕老参,明日就差人给姑娘送来。” 男子人高马大,也算一表人才,可总是眼珠乱转,神光不定,折损了些气度。

这位蒋公子正是现任御史中丞蒋南天的儿子,蒋风。他父亲虽官职不高,可他祖父,蒋自清,在淮南道做了十年盐铁转运使,监管漕运。这着实是个实权肥差,且上下人脉关系通达。故而蒋风在京城纨绔中,也有一席之地。

“不严重,还让蒋公子挂念,伤风而已,休息几日便好。梦巫姑娘前几日还提起您呢,说您丰神俊朗,出手大方。”

蒋风哈哈一笑,颇有得色,便让沈夫人引他去了别处。

玉子街上只有一家府第,入夜很是安静。

烛光从听雨居的窗户透出来,映出窗外树影微摇。只有流风坐在屋檐上,就着月亮,怀里是一罐糖脆饼,其余并无人迹。

梦巫跟着章予白进到内室,盈盈拜下。

“免礼吧,这两年你辛苦了。” 容华微微有些咳嗽,端着一碗冰糖雪梨羹,桌上摊着几张纸,上面赫然是蒋自清入仕以来,蒋家四十年的全部的信息。

“这冰糖雪梨羹止咳润肺,主要还很好喝,来一碗?” 容华示意二人入座,再抬眼却看到梦巫已红了眼眶。

“没事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容华转向琳琅:“再来两碗冰糖雪梨。他们两个都好甜食。”

听罢,梦巫眼中溢出晶莹,哽咽着:“殿下不守信用,才来看我。”

章予白看着这两个人,默然无语。梦巫是五年前,容华在街上救下的。她从小被父母卖到青楼,可十五岁时,突然高热不退,店家见医馆大夫治不好,也不愿在一个前途未卜的小丫头身上投入太多,骂了声晦气,便将她丢在郊外,任其自生自灭。

用周龄岐的话说,容华当时有捡人的爱好。在周龄岐将她治好后,梦巫便发誓此生都要跟着容华。从此便进入扶光,是消息收集的一大源头。在绮云楼,一处扶光的中转站,落脚安家。章予白和周龄岐私下讨论时,总觉得梦巫看容华的眼神,不甚清白。不巧谈话八卦时被握瑜听到,当即揍了他们一顿。

魂飞天外间,容华安抚好了梦巫,三人端着甜羹开始聊正事。

容华手指点着桌案道:“淮南的盐铁事,正与户部所查相连,吴郡又是张家盘踞之地。只是这次时机不对,一是我们尚未大权独揽,二是拖太久,真正的尾巴早就藏好了。不过,事关整个财政和税收体系的整改,后边牵扯太多,是权斗亦是国政。此时谈及为时过早,只能现敲打一番,让他们暂时收敛,在抓些于我们有利的东西。御史中丞是个好位子,只是蒋南天不配。”

容华缓了一缓:“我明日会和窦汾聊聊,具体看此次波及多少。淮南一带,一个蒋自清便到此为止。但,我需要你们在我将来彻底动手前,查清所有首尾,尤其是吴郡张家和并州卢式与地方的勾结。梦巫,最近回雪要从南禺回来了,你负责接她。”

“我们就看着南禺那边让他们的二皇子登基?”章予白放下手中的碗。

“回天无力。虽他们太子懦弱,一个昏君将来于我们有利,可这三年,内部勾连,崤山之变,占据了我们太多精力,现虽稍微腾出手来,晚了。”容华低咳两声:“不过他们的二皇子,虽有壮志,却眼高手低,刚愎自用,暴君虽比不上昏君好处理,可也不必太过挂怀。”

梦巫将这两年来,绮云楼的所有往来,所藏库存,人员配备,以及手中如今把柄皆一一道来,又确定了针对蒋风的计划。

待二人出听雨居,已经启明将现了。梦巫临走时,来来回回说了五遍“殿下保重身体身体。”才被章予白拉了出去。梦巫回绮云楼,章予白去忙容华交代的,太子围杀齐王一事。

容华目送他们离去,缓步走到廊下,深吸一口气,:“有要下雨的味道。”

流风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后:“回雪要回来了,流风高兴吗?”

流风缓缓点头,一声“嗯” ,比风的叹息还要轻,半晌,流风有憋出几个字:“容华也要开心。”

“嗯,我也开心。流风,握瑜虽护着扶胥,但那边的安全还要劳你费心,毕竟他渐渐大了,又已经回京。我怕太子犯蠢,会斩草除根。”

“我保护容华的家。”

笑容在容华脸上绽开片刻又消失,“那拜托你啦!流风这么厉害,我很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俺要再捋一捋势力分布,朝堂风云正式开始。

冯朗:“我想谈恋爱!”

容华:“忙着呢没空。”

作者:“忙着呢,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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