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把缰绳递到了戚嘉澍手上。
戚嘉澍笑着道了句谢,“麻烦了。”
工作人员点了下头,“不麻烦的。”随即便低着头走了,步伐迈得似乎有些快。
戚嘉澍挑了下眉,这人好像是最近新来的,一直在剧组里做些杂物,很内向话很少,也不怎么和大家说话。
他没想太多,视线转回到马身上。
据说这匹马是剧组特意借来的,名叫乌骓,没错,就是楚霸王项羽的坐骑乌骓。它生得高大威猛,通体黑色,皮毛油光水滑,像一匹黑亮的缎子,就是性子稍有些烈。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戚嘉澍和它已经很熟悉了。
戚嘉澍伸手摸了摸马的脖子,乌骓轻轻打了个响鼻,然后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他。
他轻笑了声,越来越喜欢这匹马了。
戚嘉澍牵着马,走到预先安排好的位置。
这场戏是要先拍众皇子和世家公子们骑马的镜头,因此还有不少演员,除了戚嘉澍自己以外,还有男主赵鸿宇,扮演太子的演员明飞、扮演男主死对头七皇子的伍星舟等等。七皇子是万贵妃,也就是男主养母的亲生儿子,虽然他们一起长大,但七皇子一直很忌惮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在这次围猎中,还会派人刺杀男主,幸好有齐堰的暗中帮助,男主才没有陷入危机。
因此这一场戏的重点在小王爷齐堰、五皇子萧烨然和七皇子萧昊焱身上,镜头自然也就只会聚焦在他们三个身上。
而在围猎开始前,萧昊焱会对萧烨然进行一番冷嘲热讽,齐堰再出来搅局,然后鸡同鸭讲地插入他们的聊天,把萧昊焱怼得哑口无言。
导演给他们讲完戏,然后说先走下戏。
既然只是走戏,为了方便,他们也就都没上马。毕竟除了戚嘉澍以外,赵鸿宇和伍星舟的马术一般,只能算是会的程度,要是有比较激烈的骑马戏,就需要用到替身。也就是说,等会儿拍他们的时候,只是拍出发那一下,就会停下来换马替。导演可不敢让他们真的去跑,万一马受惊失控,尤其还是外景,场地开阔,没那么容易把马停下。
简单走了下戏,导演说OK了,让他们上马准备。
伍星舟拉住马鞍,第一下没上去,他尴尬地笑了笑,开玩笑地说:“嗨呀,丢人了,都不许笑哈,笑一次一百块!”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善意地笑了笑,有人想上前帮他,被他婉拒了,“可别,我还是要脸的,不就是上个马吗?”
他“嘿”了声,手脚配合着用力,终于上去了。
在他第一次没上去的时候,赵鸿宇就已经沉默地坐在马上了,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伍星舟小心翼翼地操纵着马走到他身边,笑道:“宇哥,还是你厉害,这么轻松就上来了!”
赵鸿宇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多练练就行了。”
伍星舟点头,又看向戚嘉澍,“嘉澍,就差你了!”
戚嘉澍正在跟尹文栋说话,闻言应了声,“马上。”
“一会儿还是用马替吧。”尹文栋不放心,不知为何,他今天心里总是有点毛毛的,“这边不比大路上,又是山坡又是树林的,风险还是挺大的。”
戚嘉澍理解他的担忧,思虑一秒,点头:“好。”
就算是再温顺,训练得再好的马,都有可能会失控。比如受到惊吓,比如附近有发.情的同类,或者可能仅仅只是某个比较鲜亮的颜色,就会刺激到马。
所以安全第一,还是听尹文栋的吧。
导演喊准备了,他又抚了抚乌骓的马鬃,笑着说:“咱也认识那么久了,一会儿给点面子啊。”话落翻身上马。
可他才刚坐下,还没坐稳,乌骓就痛苦地嘶鸣了一声。戚嘉澍暗叫不好,可根本没给他时间反应,乌骓就疯了般冲了出去……
“啊!”
“怎么回事?!”
“拦住啊!”
“不行快闪开!”
“小戚!”
异变突起,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只见马疯狂地冲向人群,边跑还边尥蹶子,想把马背上的人甩下来。众人根本没法应对,也根本拦不住,只能尖叫着四散开。
危急关头,戚嘉澍迅速冷静了下来,双腿蹬稳马镫,手握缰绳努力保持着平衡的同时,大喊:“快让开!”
他不是第一次遇见马失控的情况,这种时候越是紧张慌乱,身体越是紧绷,就越容易被马甩下来。而这样的速度和力度,摔下来后轻则骨折重则瘫痪,甚至再严重一点,他可能会死。
戚嘉澍想要马减速,而这时候猛勒缰绳是没用的,马的力气很大,不仅拉不动,还可能会让自己失去平衡被马甩下来。他尝试着引导乌骓转弯减速,或者努力去安抚,可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渐渐地,戚嘉澍发现乌骓的状态不对——一般马失控,最常见的反应是疯跑,但乌骓似乎更想要把他甩下来,并且还不时发出痛苦的嘶鸣。
难道乌骓背上有伤?
但现在根本没有让他查看的机会,乌骓跑出了片场,向着小树林跑去。
眼见着人被失控的马带走,身影消失在密林里,尹文栋脸色煞白,急急地追了过去,途中还不忘打了个急救电话。
白洋急得快哭了,一边追一边喊:“小七!”
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坏了,甚至隐隐有啜泣声传来,不知道是谁在哭。
杜培安脸色非常难看,拿对讲机的手都在抖,指挥着大家去救人。
再说戚嘉澍,乌骓进了小树林后,速度并没有明显的减缓。
林子很密,四处都是杂乱的树枝,有的树枝上还缠绕着带刺的藤蔓。乌骓横冲直撞,戚嘉澍不光要稳住身体,还要尽力躲避,不然他很可能会被枝丫和荆刺划花脸。
但这种情况下,戚嘉澍实在精力有限,没能完全避开,没多久他就感觉到有树枝抽在了他手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乌骓不愧是好马,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这样下去不行,他迟早会被甩下来。但如果他自己跳下去,同样会面临很大风险。
戚嘉澍权衡了下,决定找好机会跳马。
他注意着周围,前面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小坡,乌骓跑了那么久,又是受惊的状态,上坡一定会减慢它的速度。
于是戚嘉澍右手控着缰绳,左手抓住马鬃,稳住身体后,将乌骓往那边引。
乌骓嘶吼着上了坡,速度如戚嘉澍所愿地减缓,并且他还幸运地看到了一处植被茂密、泥土看起来很柔软的地方,于是当机立断地跳马,护住要害,落地后就地打滚,以此来做缓冲。
不知滚了多少圈,戚嘉澍终于停了下来。
他翻了个身躺平,心脏砰砰直跳,耳边满是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妈的,差点就挂了。
除了脸颈和手上有火辣辣的感觉外,身体没有特别疼的地方,大概破了点相,但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
心率慢慢降了下去,但他全身酸痛,不太想起来,便想躺一会儿。
这里是山上,又在树荫下,异常地凉快。又或许是昨晚没睡好,现在放松了,困意便逐渐袭来,于是他竟然诡异地睡着了……
乌骓跑了很远,等剧组的人循着踪迹找过来时,就见戚嘉澍一动不动地躺在树下,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当场就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白洋腿一软,差点站不住,他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还没开口呢,眼泪就先下来了。
“小七!”他不敢置信,“小七?!”
尹文栋走过来,摸了下戚嘉澍的脸,温热的,他松了口气。
“先别急着号丧,还有气呢。”可尹文栋话音刚落,手腕就一疼。
戚嘉澍用力地捏住了他手腕,随即突然睁开眼,那瞬间的眼神犀利非常。
尹文栋疼得“嘶”了声,被他的眼神惊得心里一悸,眉峰紧皱:“小戚?”
戚嘉澍如梦初醒,赶紧放开他的手。他不会睡得特别沉,如果有人触碰他,他就会下意识攻击。
这个毛病是小时候养成的,因为某些经历,他睡觉的时候会没有安全感,甚至会出现攻击行为。
所以他刚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有几次差点伤到那人。
比如有一次,那人在他睡着的时候吻他,他瞬间就醒了,黑暗中翻身坐到那人身上,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也就是从那次起,那人发现他心理状态不太正常。
他心里原本很慌,以为那人会用这个理由和他分手,但是那人没有。
“危机意识很强嘛。”那人说,“动作也很酷。”
“很酷?”他困惑地皱起了眉,心想我差点把你掐死,这叫很酷?
“嗯,很酷。”那人笑了起来,把他的眉头抚平:“不过虽然很酷,我们还是要改改,这样的招式应该用在坏人身上,而不是爱人……”
后来那人慢慢地帮他改了,但分开几年后,这个习惯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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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哥,抱歉啊。”戚嘉澍庠作尴尬地笑了笑,找个借口糊弄了过去,“做噩梦了。”
“噩梦?”白洋一脸梦幻,感情小七不是昏迷,而是睡着了啊?!
在场的人都跟他一个想法,看戚嘉澍的眼神简直称得上敬佩了,这得是心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虽然戚嘉澍看起来只是表面受了些擦伤,但大家根本不敢马虎,硬是用担架把他抬了回去,送到了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在帮他做简单的检查与包扎。
导演也赶回来了,尹文栋面容冷肃地看着他,“老杜,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今天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吧?”
“但凡他骑术差一点,就是另一种结果了。”他加重了语气。
杜培安满脸疲倦,从马失控起,他就一直心惊肉跳的,直到找到全须全尾的戚嘉澍,他才稍微放了些心。
艺人在他的剧组出了事,他这个导演难辞其咎,保证道:“真的很抱歉,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这确实是我们的问题,我已经让人去找马了,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报警了。”尹文栋眸子微眯,“我希望会有人为这件事负责。”
“我明白我明白。”杜培安忙不迭地点头,“全剧组的人都会配合调查。”
他们站得有点远,说话声音也小,戚嘉澍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过了会儿,尹文栋走过来,问了医护他的情况,得知他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后,才放下心。
尹文栋:“你先去医院,让白洋陪着你,我晚点再过来。”他有很多事要处理,包括现在的调查和后续的公关。
戚嘉澍听话地点了点头。
救护车把他带到了医院,做了一番检查后,除了脸颊和脖子,以及手上被树枝划破了皮外,就只有些轻微的软组织挫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戚嘉澍还是选择了住院留观一晚,有些事情,是该处理了。
剧组今天乱成了一团,应该暂时是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了,他跟白洋说了声,便打算先补个觉。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惊险,即便人现在已经没事了,白洋还是心有余悸。他搬了个凳子守在床边,生怕小七有什么不舒服。
病房里太安静了,白洋神经绷了一天,此刻吹着空调,身体放松,空调运转发出轻轻的嗡嗡声,特别催眠。
正当他昏昏欲睡时,门被很轻地敲了声。
白洋顿时就惊醒了,下意识去看小七,却见他只是皱了下眉,但没有要醒的样子。
他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去开了门,看见门外那人时,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