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夜宿宁安寺 · 夜(3)

周正和廖欢来到藏经楼里,已是深夜子时,由于在荼毗法会上没有什么收获,此时两人对林雨田寄与了厚望。

“雨田,怎么样了?”周正前脚刚一迈进藏经楼的大门槛,口中的话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林雨田的耳朵里。

“我这边虽说很吵,但倒是一片‘安宁’。”廖欢耸耸肩说道。

“这空无大师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建筑师,”林雨田看着空无大师生前所画的建筑图纸,默默地说道,“每一处细节都画得这般仔细,用的什么材料也悉数写得明明白白。”

“查到‘白墙红字’没?”周正问道。

“暂时还没有,”林雨田说道,“这很是奇怪,按空无大师的想法,是把宁安寺做一次革命性的改变,他有自己对佛法的理解……这种理解的基础便是‘众生平等’,他想描绘他心目中真正的‘佛的世界’。”

“是的,依图所示,他确实是想将佛陀迁出正殿,将四大天王迁入正殿……”周正说道,“这倒是很有创意的想法。”

“在这过程中他多次与其他人发生争辩,每次均占了上风,”林雨田说道,“这是他被害的原因么?”

“总是感觉不太像,会不会是他成为下界住持的不二人选,而遭人忌恨,从而命丧他人之手?”周正说道。

“无论如何,这两条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林雨田说道,“不敢相信的一个人。”

“你是说住持大师?”周正问道。

“不能吧?住持大师这般慈祥,怎么可能是他?”廖欢插话道。

“这与慈不慈祥可没什么关系。从古自今,很多杀人的人,都是本来善良的人,并不见得一定要凶神恶煞的才能杀人。”周正说道,“但我相信不会是住持大师的。”

“再有就是空了大师,”林雨田说道,“其实从某方面来说,空无大师的死,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他!”

“是的,他的想法与住持大师相同,只要空无一死,住持之位,便是他的!”

“这和尚寺庙也这般复杂?”廖欢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人间还有净土么?”

“人间有净土的说法并身就不符合哲学原理,”周正说道,“这与能不能得到一张纯白的纸的道理是一样的,这些想法,只能作为一个追求的目标而已。”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破绽,只是我们一时看不清楚,”林雨田看了一晚上的资料,眼睛早已累得睁不开,随口说道。

“原来这宁安寺的前任住持法号是‘龙树尊’?”林雨田与周正对话之际,廖欢随手在书架上拿了几本册子,打开看了看,说道,“这法号,很特别,不是么?别人一般都两个字,只有他是三个字的。”

“龙树尊?”周正口中默念道,“我原来在这修佛时,没怎么听人讲过。”

“那是正常的,你没听空了大师说么?”林雨田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他们都逃难去了,有的说是去了福建,有的说去了江西,只余下空了大师一人守山门。”

“正是这样,后来空寂大师带了众多弟子也出来逃难,却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宁安寺,把危地变成了福地,”周正说道,“那空了大师本就不精通佛法,主动拜空寂大师为住持。”

“等等,这其中还是有不对的地方?”林雨田说道,“总觉得这是一个人为编出来的故事?”

“嗯,嗯,我也觉得是,”廖欢说此话时,已然爬上了最高的书架,在半空中俯视着,边翻动着册子边说道,“为什么自己觉得危险的地方,却瞬间变成别人的安身之所?再说,那空了大师主动拜了空寂大师为住持,足已表明他没想当住持的野心,那因权而杀人说法,自然就与他无关了。”

“对!有道理!”林雨田拍拍大腿说道,“我就说,廖大侠一旦正常起来,就不寻常……这些细微之处一定要站在当时那人所处的环境下,才能想得明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周正对林雨田说道,“我这就去办!叫范大教授去办。”

“这周正,什么意思?”廖欢看见周正转身就跑,心中不解地问道,“他又去范大教授那?想必是想去吃点荤腥之物,解解他肚子里的馋虫。”

“他找范大教授去了,办正事,”林雨田说道,“办成了,有你好吃的,那漫山遍野的走地鸡……你想想……”

“那范大教授也和我们一样,处于深山老林中,他能有什么本事与外界沟通?难不成还能长出翅膀飞出去?”廖欢不解地问道。

“你别小看那个范教授,”林雨田微笑着说道,“他不可能只身而来,他受命于高层的秘密警察组织,身边必定有通畅的通讯渠道,这正是我们可以用的地方。”

就在此时,廖欢慢慢地站了起来,飞快地往窗户边跑去,说道:“你听!”

“什么?”林雨田努力竖起耳朵看着,却是一脸茫然,问道,“听到什么了?”

“不知道是今天我们处于下风方向,还是这藏经楼比较高的缘故,山那边的军号声又传来了……”

“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听到了……”林雨田也走到了窗户边,放慢了呼吸,静静地听着。

子时的夜晚,早先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早已消失,只余下几名和尚模样的人在打扫着,空气中还弥漫着一阵阵刺鼻的味道,灰黑色的烟慢慢地融入到了灰黑色的天际中,不过片刻,就消失殆尽……

“这像极了所有人的人生,尘归尘,土归土,”林雨田感叹道,“我们也会有这么一天,我们来自于山野大地,终究要回到山野大地中去。”

“你这样说,我突然悲伤了起来,”廖欢说道,“如若每个人的归宿都是一样的,那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趁现在年轻,拿一块磐石,刻上你的名字,深埋于地下,”林雨田慢慢地说道,“一万年后,有人挖到了,自然认定为宝贝,那可就是一个人最大的人生意义了,不是么?”

“说得有理!”廖欢兴奋地说道,“那可比大多数王侯将相有面子多了!”

“正是如此!多埋几块!”林雨田说道,“越多越好!顺道也帮我刻上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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