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
正当山上的宁安寺一片死寂之时,山脚下的范家庄却风雨大作。
倾盆的大雨浇落在地上时,模糊了水塘与小路的边界,到处都是一片泽国。
在路上走的人,必须得十分地小心,否则随时都可能送命于此……
一盏孤灯在风雨中由远及近,慢慢地亮了起来,主人打着黑色的大油布伞,在慢慢地艰难地前进着,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个红袋子……
几声惊雷打下来,落在不远处鱼塘的孤树旁,那人吓得把头埋进了宽大的衣袖中,近了,一看,原来是个身穿华丽红装的老妇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她不管不顾地往庄口的大榕树走去。
……
就在半个时辰前,在范府昏暗的灯光下,年青时的范老爷正和这妇人说道:“秀姑,你把我们结婚的大红衣穿上了?……这……这么大的雨,你就别去拜榕树娘娘了。”
此妇人正是范老爷的妻子,平日里,范老爷唤她“秀姑”,秀姑刚备好了贡品,就见得风雨大作,但这并没有让她退回府中,而是四下找寻,打了一把布油伞,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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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晃好几年了,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穿,今天敬神,我把最好的衣服穿上。”范夫人秀姑脸露愁容,说道,“老爷,这事可等不得,语儿的高烧一直不退,吃了那么多的药也不见好……再不去求求榕树娘娘,怕是要出事了。”
“这风大雨大的,又打着雷,”范老爷伸手也拿了一把油伞,不安地说道,“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可不行,孩子太小,离不得人,我去去就回,你别忧心,”范夫人秀姑强压惊慌的情绪说道,“这风,这雨,就是考验我来的,就算是下了刀子,我更是要去,榕树娘娘才晓得我的诚心。”
范老爷望着风雨中范夫人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感动或者说是敬重,可是他想不到的是,这一匆匆的对话,竟是他与夫人秀姑的决别……
半夜,范老爷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定神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睡着了。
“已是十二时……”范老爷看了看墙上的西洋挂钟,心中一阵迷糊,“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么?”
外面的风雨似乎暂时停止了,范老爷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突然间一阵惊慌流遍了他的全身。
“秀姑!秀姑!……”范老爷压低声音叫喊着,却不敢弄出大动静,他径直地冲向二楼小孩的房间,推开房门,只见得两个小孩子正在熟睡中……
往时,只要他一推开二楼的这扇门,秀姑和孩子们的身影就会一齐出现,但在今夜,平日里一惯的场景不再出现在他的眼前,这让年青时的范老爷有一种深深的不祥预感……
外面传来了几声似狼非狼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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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范老爷顾不上许多,他冲出宅子,踩着脚下四溅的水花,往大榕树的方向飞奔而去。
眼前的一幕让范老爷吓得直接瘫坐在地,手脚变得冰冷,嘴唇不自觉地快速抖动着。
……
雨已停,雨水顺着树叶,汇成一颗颗大大的水滴,重重地砸向地面,地面的沙石被冲击后,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一个穿红衣的女人,被吊在了空中,面目狰狞,早已死去多时……水滴沿着她的衣袖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一旁的黑色雨伞掉落在泥地中,狂风一吹,在风中滚动着……
范老爷的背后,慢慢走过来一个小男孩,原来是幼时的范向辉,就在范老爷夺门而出的那一刻,他突然惊醒,一路尾随而来……
范向辉显然被眼前的影像惊呆了,站在原地,身子一动不动地挺立着,左手慢慢地抬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就是一直发不出声音。
……
“啊!”的一声,年老的范老爷从那把老旧的太师椅上像当年那样再次惊醒时……已是多年之后的今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刚才做了一场噩梦,这个噩梦他几乎天天都做,已经快十多年了,这个心病一直压得范老爷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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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害了你?”范老爷摸着当年那把黑色雨伞自言自语道,“年纪大了,再找不到凶手,我怕是也等不及了。”
在宁安寺边的一处农家中,一盏微弱的油灯在微风中左右摆动着……
场景又回到十多年前的大榕树下,范向辉站在父亲的身后,眼睛一直盯着树上的母亲,脸色像纸一样的苍白……
“啊”的一声,范向辉从床上弹了起来,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一盏灯先出现了,慢慢地向范向辉移动了过来,后面出现了范向语的脸,她说道:“哥,你又做那个噩梦了?”
“不……不是……噩梦,”范向辉用袖子抹了抹汗水,说道,“那是真实的记忆,不是梦。”
“你说,这一次,我们真能查到害死母亲的人?”范向语问道。
“可以!”范向辉坐直了身体,说道,“我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去收集资料,天不负我,终于有了线索,手里也有了力量,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那‘明兴社’的任务怎么办?”范向语问道。
“不矛盾!”范向辉伸出右手,作了个停止的手势,走到门口,听了听,说道,“小心隔墙有耳,有些事,包括大春哥在内,都不能知道,谁知道了对谁不利,我们更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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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要瞒着?”范向语感觉范向辉有些许过于谨慎了,毕竟这大春哥是这家的主人,也是多年的好友。
“是为了他好,你别多心。”范向辉看出了范向语的心思,说道,“我们的事,别扯上别人。这乡里人,没见过世面,被外人三两句话,就哄骗了,什么话都往外讲……很难办的。”
“嗯,嗯,”范向语点了点头,问道,“你的计划父亲知道么?”
“没告诉他,怕他操心,”范向辉接过范向语递过来的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说道,“那日,父亲说周家那小子要来家里,我才又生了一计。”
“周正?”范向语说道,“他是个小警察,能帮我们什么呢?”
“他的能耐大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范向辉说道,“我听你这话的意思,不是怀疑他能力的意思,是担心也把他扯进来的意思吧?”
“喔……”范向语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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