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国,金陵城。
一条幽暗的通道,静得可怕。
人要是待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不出一个时辰就会疯掉。
因为在这里,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你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穿过通道,有两盏造型奇特的灯。灯内摆的是鲸油。灯火足足有数尺高。
火光照应下,两扇铜门出现。
铜门上雕刻着彪头。
彪是极其凶恶的灵兽,哪怕是虎见了也要逃之夭夭。
在黎国,彪头只出现在一种地方。
邢狱。
中年人将腰间的玉牌取下,放在了铜门的一个机关上。
彪头转动,铜门缓缓移开。
铜门内灯火通明,几个小吏如同青松般站立,手中还拿着长枪。
那几个小吏见了中年人,纷纷行礼:“张大人。”
张禄山微微点头,“他招了吗?”
一个小吏道:“招了,全都招了。”
“待我过去。”
小吏走在前面带路。
这里便是有修罗地狱之称的巡天司天牢。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从巡天司的天牢里逃出。
小吏将张禄山带到了一间牢房,开了锁。
牢房内,两个凶神恶刹的巡天司狱吏拿着鞭子,一个身穿青绿锦绣服的男子悠闲地坐着,欣赏着眼前这个被吊在半空中,血肉模糊的男人。
见到张禄山进来,男子马上起身行礼道:“张大人。”
张禄山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那人,问道:“他都说了什么,全部告诉我。”
巡天司千户宗濉道:“此人名为于敏,合一境的修为,是滇王府上供奉首领。方千户被截杀一案,滇王为主谋,于敏和其他十二人是奉滇王之命,截杀方千户。”
张禄山面无表情:“还有呢?我要知道滇王敢谋反的原因,他的凭仗是什么。”
宗濉道:“其余的十二人对于滇王谋反的细节知之甚少,至死都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敏的骨头一开始很硬,上了些手段后就都交代了。”
宗濉看了张禄山一看,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具于敏所言,滇王踏入了通神境,还修得一门绝世神通,威力无穷。同时,滇王已经聚齐了四十万兵马,打算威胁朝廷切割西南夷以及四府两城,助他称帝,否则就发兵进攻金陵。”
张禄山眉头一挑:“四十万?”
宗濉讪讪一笑:“这是于敏说的。”
张禄山道:“把他放下来。”
宗濉让两个狱吏将血肉模糊的于敏小心翼翼地放下。
于敏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拷打了。
无论是他的肉体,还是精神,都已近到了崩溃的边缘。
张禄山蹲了下来,问道:“滇王的四十万兵马,都是从哪里来的?”
于敏看到张禄山,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身子不住地缠斗。
他满嘴的牙已经被敲得一颗不剩,嘴唇一张一合,勉强发出了声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从哪里得知四十万这个数字的吗?”
“从,滇王的口中,偶然,听到的。”于敏艰难地说道,“张,张大人,给我个痛快吧。”
张禄山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比刀锋还冷,在狱中忽明忽暗的灯光照耀下,张禄山的脸似乎变成了恶魔的样子。
于敏不敢再看张禄山,闭上了眼睛。
张禄山道:“西南夷董、段、杨三大氏族和滇王的书信,我已经全部拿到。我希望你的嘴里,有更多有用的东西。告诉我,滇王是怎么集结四十万军队的,我给你一个痛快。”
于敏颤抖的双手抓住张禄山的裤脚,开口道:“西南夷各大氏族有两万厢军,十余万民勇。四府两郡的府军,厢军,民勇二十万,再加上滇王府自己的两万私军,总共四十万。这,这是我猜测的。军队的事,滇王从不让我过问。”
张禄山低着头,思考着于敏的话。
滇王与西南夷三大氏族的信件中提到两人滇中,滇西,滇中三军,每一军都有十余万,想必就是由西南夷和四府两郡的军士,以及王府私军混编组成。
也不知道滇王给了西南夷三大氏族什么好处,西南夷竟然凑出了十余万的民勇。
于敏的手依然拉着张禄山的裤脚,不断哀求着。
张禄山一脚把他踹开,走出了牢房。
身后传来于敏近乎绝望的哀嚎。
……
陈泰初从皇宫出来,就去了户部尚书府,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据户部尚书府上的下人说,户部尚书程大人是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别说是陈泰初,就算是先前太子殿下来了,都没有见到程大人。
陈泰初只好作罢,坐着马车前往谢府拜会谢峥。
谢峥和费天瑞相谈甚欢,谢学凡和谢景耀在一旁听着军中趣事,时不时问上一两句北境的情况,费天瑞都欣然作答。
听到门童禀报北境统领陈泰初将军来访,谢峥急忙让谢二和谢景耀出去迎接。
陈泰初哈哈大笑,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侯爷。见到侯爷伤势恢复,我就放心了。”
谢峥呵呵一笑:“已经是废人一个,劳烦陈大统领挂念。大统领,坐吧。”
陈泰初坐了下来。
费天瑞问道:“大统领,你进宫面圣后,皇上怎么说?”
“皇上已经下旨,要求户部尚书程敏三日内将所有抚恤金交给我。只是我刚才去陈府没有见到陈敏,说是病了。”
“病了?”费天瑞问道:“得了什么病?”
陈泰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听说太子来了都没见。”
谢峥道:“莫非是吓病了?堂堂户部尚书,不应该吧。”
陈泰初叹了口气:“这该死的程敏,我给了写了无数封书信,催他赶紧把抚恤金送到北境,可是每次都是找借口拖延,不是说国库空虚,就是说人手不足,这次皇上下了旨,看他还用什么借口。”
谢峥问道:“北境现在的情况,我已经从天瑞口中了解了差不多。这笔抚恤金,一定要尽快送到阵亡将士家属的手中。“
“再迟,恐怕北境军的军士真的要哗变了。北境的民生被金国摧残后,刚刚有些气色,禁不起又一场灾难了。”陈泰初忧心忡忡。
谢峥道:“金国的议和使团已经在返回的途中了,他们已经同意退兵,并且支付我黎国一大笔灵石,还有灵器和阵法奉上。如此紧要关头,北境诀不能乱啊。”
陈泰初点了点头,神色更加凝重,看了眼站在谢峥身旁的谢二,欲言又止。
谢峥道:“谢二是我的管家,也是随我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兄弟,我绝对信任他。大统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陈泰初沉声道:“如今北境军军心涣散,若是金国再次进攻的话,北境局势恐怕是凶多吉少。不过,我刚才在宫中听到更可怕的一个消息。”
谢峥问道:“大统领听到了什么消息?”
看着陈泰初凝重的神色,谢学凡的注意力也一下子集中在了陈泰初身上。
莫非,是曹国师告诉他的那个消息?
“滇王已经控制了腾冲,建昌,会川,南宁四府,秀山,石城两郡,自立国号滇,不日后即将登基,自封滇帝。”
陈泰初将张禄山向皇帝禀报的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
谢景耀忍不住惊呼。
谢峥微微皱眉:“这是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
陈泰初斩钉截铁地说道:“千真万确。巡天司指挥同知张禄山进宫面圣,刚好遇上我和左相右相在殿内商议北境抚恤金一事。这个消息就是张禄山说的,南宁府周围已经被滇王封锁。巡天司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两个监视滇王的千户都死了。”
“陛下听了消息后是什么打算如何应对?”谢峥问道。
“陛下龙颜震怒,将所有人都赶出来大殿。”
费天瑞看着陷入沉思的谢峥,急道:“侯爷,如今北境军有哗变的可能,金军若是发现北境军的异变,说不定就会撕毁和谈时签订下的盟约,再次侵犯我北境。滇王又在这个时候谋反,我黎国岂不是内忧外患,岌岌可危?”
陈泰初道:”是啊,侯爷,您想想办法吧。“
谢峥皱着眉思索了好一阵,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有什么办法?北境的事情,要看户部尚书什么时候准备好抚恤金。滇王谋反,我如今只是一介废人,也不可能带兵打仗。”
“侯爷,这……”费天瑞还想说什么,却被谢峥打断。
“天瑞,不要多说。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们,那就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前些日子的紫微星弱,今日的天狗食日,我虽然不信鬼神一说,可是如今看来,上天频繁做出示警,我黎国真的要大难将至了。”
突然,门外又有门童来报。
“老爷,户部尚书程大人在门口求见老爷。”
谢峥一愣,随即道:“谢二,耀儿,快去请他进来。”
谢二也随着那个门童走了出去。户部尚书登门求见,照理来说应该谢峥亲自去迎接。此时谢峥不便出门,就让谢二和谢峥去门口迎接。
陈泰初蹭的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道:
“这该死的东西,不是说病重不能见人吗?”
【作者题外话】: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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