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月色拨开云雾,三个里正这才叫队伍停下来,寻了一片平整地,各家开始做饭,用晚膳。
付七七白日里歇息时,发现荒芜的田垄根凹处,长了一片半枯的蒲公英,她连着根颈、枯叶采了一布袋。
做饭的锅碗瓢盆全在付家板车上,七七不想去拿,跟曲婶借了一个陶罐。
把蒲公英清洗干净,焯过水后备用。
她又从苍大哥军用背包里(空间里)抓出一把米,丢入陶罐熬煮,待熄火前,放入蒲公英,又放入少许盐巴。
一锅香喷喷的野菜粥好了。
这时,一个妇人走了过来,月色下印着一张蜡黄的脸,都快埋进陶罐里。
付七七嫌她脏,皱了下小眉毛,把粥端到一边。
米真香,上好的精米。妇人眼里闪过贪欲:
“七七呀,我家禾崽子闹人,我借你一碗粥,改天还你。”
妇人姓周,没错就是一个周扒皮,有进无出。
也是曲叔弟妹,一路上曲叔和曲婶没少照顾岩岩和昭昭,她总说曲叔照顾外人,也不看顾亲弟弟,时不时抢物件打秋风。
付七七不紧不慢地舀着粥先端给了弟弟、妹妹们。
“喔,我们家苍大哥没吃饱饭会发疯的,如今他在控制自己,从嘴里省下来的口粮才让我们三姐弟有口喘气的。”
苍瑾嘴角一抽,拿他顶锅,连发疯都胡扯。转念勾唇,溢出愉悦,七七拿他当自己人。
周扒皮默默地啐了一口,她当然知道粮食肯定是俊俏小哥的,也不知道这位俊俏小哥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跟在付七七一个五毛丫头身旁。
今日已经有十几户人家,邀请与他搭伙,他都一口拒绝。
周扒皮嘴秃噜了半天,死丫头就是不松口,一贯扒不落空的原则,她退而求其次:
“你今天摘了许多野菜,我看你布袋里,还有大半袋,你借我些。”
付七七为了有个安静的用膳环境,抓了一把野菜给她。M..
周扒皮前脚笑着说谢谢,后脚就传来一句话。
“死丫头,吃吃吃!一家子饿死鬼投胎!连口粥都不愿意借,就一把不要的野菜扔给我。打发要饭的!”
付七七:……
她的良心喂了狗。
刚吃完晚膳,就见隔壁村的几个闲汉溜过来,东看西看,可赤裸裸的余光一直看着她们家。
“别怕,有我。”苍瑾笑说,就几个地痞。
夜里,三百多人在各村里正的安排下,划出一片空间,宿在一片芦苇坡上。
周围的蚊子嗡嗡叫个不停,让人烦躁。
一阵骂骂咧咧后,又累又困的乡邻进入了梦乡。
队伍尾处。
付七七拿出一瓶风油精替弟弟、妹妹们涂抹完,倒头仰天。
“你睡觉,我守一会儿。”苍瑾白日里找了两把蒲扇回来,侧卧在岩岩身旁,替他们姐弟仨扇着风。
清凉油和着晚风,让人心头躁郁去了大半。
付七七忽闪忽闪着长睫羽,这个保镖得的真实惠,以前不敢碰的挺拔身姿,现在随意蹭摸。
关键能打能抗、能照顾人,真划算!
静谧的夜色,只余此起彼伏的鼾声。
有七八汉子朝队伍尾处,付七七家睡觉的地界摸去。
“今天守夜的有我大哥,我已经交代了,不会往这边巡。”
“好,我们偷了东西就跑。”
硕大的背包就放在男人旁边,幽冷森寒的大钢刀闪着粮食的味道。
一群人对视一眼,丝毫不掩饰眼底的贪婪。
几人顺利地拿走了背包和大钢刀,连七七借了曲婶的陶罐、还有头顶处两把蒲扇、前面四双鞋都被顺走了。
很顺利,一行人喜不自禁,朝着无人处走去,分脏。
熟睡中的苍瑾和七七睁开了双眼,苍瑾说:“你守着岩岩和昭昭,我去收拾他们。”
七七乖巧地点了点头。
修长的人影飞掠而去,落在一行人后面,几个跳跃,七个男人被点了穴道。
翌日,晨起微亮,有了丝丝凉意。
妇人、半大的孩子们准备起床,拿起竹筒,往树皮、枯草尖上,收集露水,积少成多,为一路上增加保命的饮用水。
勤快的,还能找着野菜。
忽的。
“我儿子呢,谁看到我家石瓜子?”
“相公?孩子他爹!”
一阵哭天喊地在坡地上响起。
一会儿,巡逻的村民,大喊:“找到了!”
七个男人赤着上半身,被叮得满身是包,嘴里塞了破衣裳,全部倒挂在树杈上,像待宰的黑瘦猪。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人卸下来,问他们被谁绑了,七人青白着脸,闭嘴不说。
只是路过付七七几姐弟时,身子僵了一僵,眼里还有惊惧。
躲在人群中的付常鸿偷偷看了一眼矗立如竹的苍瑾,他知道这几人就是去偷抢这个男人的包裹和大刀。
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更强。
在三个里正的指挥下,乱轰轰的人群又开始往前挪动。
昨晚被揍得鼻青脸肿那七人,见着付七七家绕道而走,有聪明的村民们察觉到,眼里闪烁着异样光芒。
不自觉地靠近付七七一家。
慢慢地,烈日升空,晃得人眼生疼。
付七七拿出四顶草帽,别上杂七杂八的枯叶,做伪装,多少挡些太阳。
不死心的花婆子,指使人过来讨要,付七七蹬蹬跑过去,“还我家板车,那是我爹置办的。”
付七七据理力争,眼泪狂飙。
最后。
偷鸡不成赊把米。
被付七七拿回了一个铁锅、一个陶罐、三升黄粗粟米。
气的花婆婆立刻打发人,把曹屠夫家婆娘找来。
几日后,队伍拐到了官道上。
突然,身下地面震动起来。
负责殿后的青壮年,爬上路边的树干,脸色一变,声音都变得尖厉:
“有流寇!全是大刀!”
一串三百多人吓得嗖一下,拔腿就要跑,整个队伍混乱、嘈杂。
付七七与苍瑾一人抱一个小萝卜,往最右边人稀少的地方跑。
流寇,无户贴,就是由土匪、强盗、犯奸作科逃犯等组成的,也有走投无路的良民加入其中。
战乱荒年,有户籍的良民,就是钱财。
反抗者就地宰杀,顺从者卖掉为奴,太过年幼的孩童直接扔在路边被乱马踩死,或……吃掉,惨无人道。
远远的黄土道上,几十匹马奔腾而来,
“驾……驾……”急促的驾马声由远及近,几马并驾齐驱,占据了整个黄土飞扬的官道。
一个急刹,扬起阵阵尘嚣,掀飞的灰土呛得逃荒的乡邻们咳嗽不止。
土灰散去,二十多匹马骑已近在眼前,一个个斜挎大刀,目露凶光。
如临大敌的乡邻们缩在一堆,气都不敢喘一下。连拿柴刀、锄头等武器的三村结盟护卫队也不自觉地丢下手中物什,往人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