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久霖进宫以后,百官就待在宰相府翘首以盼,希望宰辅大人回来给大伙解惑,可这一等,大半天过去了,着人一问,才知道蒲相从宫里出来,又去了永丰伯府。
联想永丰伯儿子在刑部的“战绩”,众人不免惊诧猜疑。莫非眼前这令人看不透的迷局,最终关键还着落在此子身上不成?
这么一想,众人越发不肯走了,一直等到天色将晚,蒲相才回来。
可蒲久霖回来之后,并未见众人,只是将自己关到书房里,有人问起,便说闭门谢客。
这……得是多大的事,才能令堂堂宰相都缄口不言!
百官回家后,惶惶一夜,终于等到次日凌晨。
他们从未如此期盼过早朝,甚至分派好任务,太尉府的事,贤妃娘娘的事,刑部牢房的事……都将由不同的人来旁敲侧击。
可建宏帝不按牌理出牌,上朝后直接揭晓答案,宣布容越、容荣为北地细作,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事情败露后,容越潜逃北地,容荣慌不择路,逃入刑部大牢,已被就地格杀。”张阿谷轻描淡写的两句,就将事情轻轻带过。
刑部尚书向左都御史史维良拼命使眼色。如今的刑部,侍郎被抓走,大牢出命案,千疮百孔,他实在不敢出来招摇,只能求同僚帮腔。
史维良犹豫了下,出列问:“容家族人尚在镐京,不知当如何处置?”容家举家潜逃的动静不小,天一亮,想知道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只是千百年的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即便不开口,朝中也有自发的奥援。
史维良怕他们不知轻重,贸然开口,惹皇帝不喜,使事情雪上加霜,故而亲自出马试探。
建宏帝居高临下,看着百官各异的神色,头一次生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自开国以来,容家子弟鞠躬尽瘁,为国尽忠,与历代先祖共谱主圣臣良佳话,累世功勋不应以一人之差而抹杀。容越叛逃北地,自掘坟墓,与容家何干?朕听闻容越之子福慧双修,颖悟绝伦,赐举人出身,春闱在即,朕望其不负所望,金榜有名。”
“陛下隆恩浩荡,臣代容家谢恩。”容家没人上朝,只有史维良替代。
建宏帝明面上给的是小恩小惠,细究之下,却多年来难得的刀下留人,对容家一脉可算是大恩大德。不过对逃往北地的容越而言,怕是要面对骑虎难下、难以取信的两难局面。
朝臣们心里都清楚,这是皇帝离间容越与北地的阳谋,只是站在容越的立场,明知不怀好意,也只能记下这份人情。而北地方面会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见今日的皇帝疑似“心怀慈悲”,刘太尉旧部立刻假借追封之名,打探太尉府前夜的真相。
建宏帝顺水推舟,承认俞双喜是容越派来的杀手,将容越行刺北周皇帝的投名状坐实。自己误信俞双喜,完全是贤妃进谗所致。
大臣们心中清楚,在这件事里,皇帝的角色绝非他口中所述的那般无辜,他更像是引君入瓮的黄雀,那一夜的血腥屠戮、暗杀行刺、离奇死亡,应当都是容越容荣与建宏帝争斗的结果。而刘太尉大抵就如建宏帝所言,死于护驾。
不怪他们被蒙蔽,实在是建宏帝与刘彦盛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不像君臣,更似兄弟,自然不会有人想到他们反目成仇,刘太尉才是刺客,俞双喜是护驾被害。
于是追封也就顺理成章,刘彦盛的谥号建宏帝当场拍板定下,为“文忠”。
见顶头上司今日心情好,蒲久霖顺势将“南虞谍网案”拿出来说了:“查是查得差不多了,真正有嫌疑的,不过数人,其余都是无辜受牵连的。”
建宏帝说:“蒲相可愿为他们担保?”
蒲久霖迟疑了一下,苦笑道:“臣不敢,牵连人数众多,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兼顾不过来。许有两三尾漏网之鱼,但以此殃及我朝数百名有功于社稷的忠臣,臣以为得不偿失。”
建宏帝摆手:“那就各自担保吧。让他们的上官去刑部提人。真觉此人得用,上官就立字据接受连坐,从此由自己监察下属的一言一行。”
蒲久霖想了想,觉得也行,至少比皇帝一刀切,让三百人都人头落地要强。何况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人牵头,自会有人跟进,到最后,就成为大势所趋,这些人也就都保下来了。
由此可见,建宏帝今日的确有放下屠刀的势头。就不知是因为刘太尉过世,一时心有感触,还是真的大彻大悟了。
*
建宏帝在朝堂上还有些兴奋,觉得自己终于将这群老狐狸耍得团团转,而他们还要为自己歌功颂德,可是下朝之后,走在熟悉宫廷廊道里,说不出的孤寂清冷便从心底蔓延出来。
隐忍数十年,他终于一步步走到权力巅峰,坐稳了屁|股底下的龙椅,可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
陈太妃、刘太尉、张辕……甚至容荣。他明明恨后者入骨,此时回想,竟也有能想出几分好来。比如,她曾经很听话,让她杀谁就杀谁,从不问对错因果,又比如,她从不干涉自己,甚至根本不想见到自己。
建宏帝想着想着,心中又生出怨毒,这是一个男人无法征服女人时,所产生的妒忌与挫败。
登位之初,他也曾雄心壮志地想过要用自己的魅力折服那个疯狂的女人,将她彻彻底底地控制在自己手里,可结果遭到了嘲笑。
他至今记得她当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屎。
所以,她死了。建宏帝内心扭曲而阴暗地笑起来,刚才产生的那些许微不足道的后悔也随之一扫而空。自称孤寡,坐拥天下,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吗?
张阿谷小步跑过来,递过来一张拟好的明旨和一张拟好的密旨:“请陛下过目。”
建宏帝一字一句地读完,在密旨上盖下私印:“让胡誉带着岑报恩去。”顿了顿,补充道,“胡誉去永丰伯府,岑报恩去刑部。”
张阿谷正要告退,见他还站在路中央,又小声问道:“陛下欲摆驾何处?”
建宏帝习惯性地想要去延英殿,突然又对处理奏章公务厌烦之极,想了想道:“去看看刘贵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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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还沉浸在拾翠殿一夜之间被羽林卫屠戮殆尽的噩梦中,哪里知道在今日参与早朝大臣的心目中,暴君已有变身仁主的趋势。
一听他要驾临珠镜殿,上下都大为惊恐,连刘贵妃都面露惨白之色。
数日前,她还曾收到大哥的密信,让她多亲近十皇子,掌控皇子身边所有人,一转眼,大哥就护驾而死,其中内情转折,令人不敢细思。加上二哥手下今晨送来密函,探听大哥死因,这桩桩件件,无不说明刘家有可能已经与皇帝反目。
建宏帝进门时,她正小心翼翼地收拾密函烧掉后的灰烬。
“爱妃何故双眼通红?”他微笑着走过来,像极了疼爱妻子的丈夫。
可落在刘贵妃的眼里,却如索命的鬼差,那手只消轻轻一勾,自己就要一命归西。她盈盈下拜:“臣妾替兄长向陛下请罪。”
建宏帝单手扶起她:“刘太尉救朕而死,何罪之有。”他感觉到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不由用拇指搓了搓她,“爱妃很冷吗?”
刘贵妃强笑道:“春寒料峭,确实有点冷,不过见到陛下,心里就暖了。”
建宏帝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朕又不是火盆,冷就多穿一点。”
“谢陛下。”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建宏帝看看四周:“让他们都退下吧,朕有话要和爱妃说。”
刘贵妃垂下眼眸,轻声道:“好。”
等宫人们都退下,建宏帝牵着她坐到榻上,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刘太尉要杀朕的事,爱妃知道多少?”
刘贵妃顿时花容失色,双腿屈膝,跪在他的身前:“陛下明鉴,臣妾真的不知道啊!臣妾,臣妾……”
“没关系,慢慢说,朕听着。”建宏帝说,“你若不知从何说起,朕可以提醒你。今日凌晨泔水车。”
刘贵妃浑身一震,泪如珠串,颗颗晶莹。她仰起头,楚楚可怜地说:“臣妾并非欺瞒陛下,臣妾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大哥……太尉行刺之事,臣妾对天发誓,事先绝不知情。只是凌晨那运泔水的老头送了封信进来,是二哥的人听说大哥死讯,想向臣妾打听具体详情。”
“他有没有让你查一查,是不是朕杀了他?”
她僵硬了一瞬,低头道:“陛下有尧舜之贤,至圣至明,所作所为定有因由,臣妾不敢妄自揣测,只是相信陛下。”
建宏帝身体前倾,摸着她的头发道:“相信朕就对了。容贤妃是傀儡道魔女铁蓉蓉,你知她素来忌惮太尉,为了斩除朕的臂助,竟将太尉炼制成王傀。若非俞双喜舍身护驾,今日爱妃就见不到朕了。”
刘贵妃难辨真假,可她知道,这时候“相信”是唯一的选择。她忙收起眼泪,直起身子,轻轻掩住建宏帝的嘴巴:“臣妾不许陛下胡说。陛下乃九五之尊,真命天子,定会万寿无疆。”
建宏帝扶着她坐到自己身边:“爱妃不必担忧,这件事朕事先与你二哥通过气。你二哥刘坦渡送江陵知府进京的人手安置在太尉府,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昨夜不知为何,朕遇刺时,他们并没有出现。后来才知道,是被太尉借故调出府去了。你二哥的人找你打听,并非怀疑朕,而是怕朕疑他。但刘太尉也是受害者,朕痛心疾首,怎会疑刘家?”
刘贵妃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伏在他的怀里:“陛下,这两日真是吓死臣妾了。”
建宏帝抱着她,轻声道:“朕对外说刺杀的是俞双喜,救驾的是你大哥,就是为了保住你们刘家。彦盛走了,你还有二哥,今后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刘贵妃急忙道:“陛下皇恩浩荡,臣妾不胜感激,只是我大哥毕竟犯了错,陛下还是将二哥召回镐京吧,刘家此时也要留个顶门立户的人。”
不管什么原因,刘太尉都是刺杀了皇帝。就算皇帝不怪罪,难道还能容忍刘坦渡领兵在外?她主动提出,既是递出一个台阶,让刘家体面下台,同时也表达刘家绝无拥兵自重的不臣之心。
建宏帝拍拍她的后背:“南虞虎视眈眈,朕有坦渡才能心安啊。”
刘贵妃道:“二哥在南境多年,也未能完全收服兵将,怕是有负陛下所望。”
建宏帝对她刮目相看。兴许是刘太尉死了,刘家留在镐京的人里只有她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故而这“天真娇羞的少女”便遭逢家变,迅速“成熟”了起来。
建宏帝乐见其成:“坦渡乃朕最好朋友的弟弟,岂能叫他为难?收拢兵将之事,朕自有打算。”
刘贵妃见他“情真意切”,急忙擦掉泪珠,笑靥如花:“难得陛下还信他。”
建宏帝似笑非笑道:“北周南虞划江而治。坦渡背靠北周,对付南虞,是最利之剑,若投效南虞,背刺北周,一条长江天堑就斩断了南虞的补给,这时他才是真正孤悬在外,四面楚歌。”
刘贵妃骇然下跪:“我二哥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大哥也是受奸人所害!”这句话等于认同了皇帝对刘彦盛的说法与处置。
她如今就是刘家在镐京的耳目,有她盖棺定论,刘坦渡那边就不会再起波澜。
建宏帝大悦:“朕自然明白刘家的忠心。你和太尉都是朕信任的人。你应该知道如何才令你二哥和刘家最好。”
刘太尉忠君,救驾牺牲;刘将军爱国,坚守边境。留在镐京的刘家人里虽然没了高官,却还有一位贵妃在宫中策应,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段贤臣辅佐明君,明君爱惜贤臣的美谈。
刘贵妃心中雪亮,知道这是刘家眼前最好的出路。
“臣妾明白,定然督促二哥厉兵秣马,早日助陛下一统天下!”
*
厉兵秣马,一统天下。
离开珠镜殿,建宏帝望着皇宫上方的天空,眼前云开日出,风光月霁,处处叫人称心如意。
然而,所有的雄心壮志在他看到清思殿内闲闲地玩着投壶的背影时,瞬间消失殆尽。他垂眸,隐藏起眼中的得意与兴奋,敛容道:“莫宗主也喜欢投壶?”
戴着金色面具的莫翛然随手一挥,将壶推到墙角,然后将手中的箭一把投掷出去,看着它们齐齐入壶,才摇头道:“不喜欢。”
建宏帝道:“不知莫宗主所为何来?”
他闲聊般地开口:“俞双喜死了,以刺客之名。”
“朕不得已而为之。刘彦盛的弟弟驻守边疆,朕不得不安抚。”
“无妨。天地鉴这样的门客多如牛毛。”
此言不虚。天地鉴入室弟子极少,莫翛然当家后,广收门客,以武功秘籍和天材地宝为筹码,驱使他们办事。
建宏帝识趣地说:“朕很快便会命人将第三批天材地宝送往华蓥山。”
莫翛然不语。
建宏帝又道:“还有傅家,朕已经下旨处理了。”
莫翛然侧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都杀了吗?”
“已下令抓人。先把他们关押起来,交由刑部来审,正好那胖子已经在刑部大牢留好房间了。”他自觉说了句逗趣的话,可殿内的气氛似乎变得越发沉闷,“之后会坐实他们私通南虞的罪名。”
莫翛然点头:“很好。”
虽然他嘴巴上说“好”,可建宏帝还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当猜忌从心底滋生,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便又回来了。
莫翛然轻轻瞟了他一眼,抬步往外走,将近门口才停下来,对着门,背向他,淡然道:“我想要一样东西。”
建宏帝脑中转过千百种揣测:“请说。”
“刘彦盛的尸体。”
“什么?”答案出乎建宏帝所料。
莫翛然似乎并不意外自己造成的震惊效果:“我已自取。”
建宏帝一时哑然。不知该不该谢谢他的自觉。毕竟,要他亲手把自己曾经的朋友、臣子、大舅子的尸体像货物一样交给别人,还是难过心底的那一关。
“你的那招摧心十六,徒有其表,只能骗骗刑部的仵作。只要知道‘紫气东来’真气的玄妙,便不难看出破绽。”莫翛然微微侧头,借着门外的阳光,欣赏建宏帝瞬间发青的脸。
建宏帝沉声道:“莫宗主这是何意?”
莫翛然道:“我以你的名义,将刘彦盛的尸体送往南境。不知会不会比傅家先抵达?”说着,长腿一迈,如仙人御风一般,飘然远去。
建宏帝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那里依旧是一片晴空,但落在他眼里,却比遮云蔽日更加阴暗。
看来自己的阳奉阴违、私信筹谋,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刘彦盛的尸体,是莫翛然给他的警告——不用喊打喊杀,只是对着他的七寸,轻轻地一按,就叫他惊恐难当。
他与刘坦渡之所以还能君臣相得,一大关键是刘坦渡不知道刘彦盛变成王傀后还有意识,也不知道刘彦盛死在自己的手里。
可这两点,莫翛然都知道,刘彦盛的尸体就是证据。根本不必多费唇舌,自己一旦使用“紫气东来”的武功,莫翛然就可以将王傀和“紫气东来”的奥秘告诉刘坦渡,届时,自己就是他铁板钉钉的杀兄仇人!
他对刘贵妃分析过,刘坦渡若造反,必然以失败而告终,却没有告诉她,刘坦渡造反就算失败,也会对北周造成巨创!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苦心筹谋数十年,殚精竭虑,步步为营,他以为终可将北疆南境收入囊中,却不料,莫翛然只是信手一子,就将自己引入必死之地。
这样的破局能力,该说不愧是教出铁蓉蓉这个疯女人的傀儡道宗主吗?
从意气风发到重敛锋芒,建宏帝只用了半天,他很快就适应了。不过是隐忍,忍了这么多年,忍过这么多人,不差再多忍一个。
何况莫翛然的这一声警告,自己受得并不冤。
天地鉴!
储仙宫!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大门,对张阿谷说:“将清思殿重新锁了,去延英殿吧。”
*
自从牢房开了一道缝,傅希言的牢狱生涯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大门。他起先还乖巧地只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面前晃悠,晃悠得久了,胆子就大了,开始带着狱卒巡视牢房——顺便唠嗑。
牢房里还关着其他受南虞谍网案牵连的大臣。同是天涯沦落人,一番诉苦,竟发现有好几个都是上了魏岗这厮的狗当!
其中以翰林院侍读裴德光的遭遇最让人同情。
“我每次去都是问孤本的下落啊!不信的话,可以去我家里看,我都搜集了好几本了。这事柳学士也是知道的。”裴德光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我用南虞谍网搜寻遗珠,也是为我北周做贡献啊。”
他看向蹲在外面的傅希言:“傅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然而傅希言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他说了什么,而是新奇地说:“你也姓裴哎。”
裴德光一脸莫名其妙:“我是姓裴,这怎么了?”
傅希言摇头:“但你的名字不大好听。”裴德光,赔得光,实在不大吉利。
裴德光不悦道:“德被四方,光被四表,有何不好?”
傅希言说:“你和裴元瑾这个名字比比。”
裴德光摇头晃脑:“瑾瑜,美玉也……”
傅希言还等他多夸夸呢,谁知说一句就卡住了,不由觉得这翰林院侍读实在有些名不副实。他拍拍衣服,正要站起来,就见裴德光与他的狱友们都惊恐地指着他的后方。
实在不能怪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傅希言在牢房的战绩惊人——一个京都府尹,一个后宫娘娘,一个失踪,一个阵亡。他们原先听到传言,还有些将信将疑,如今看他背后出现的人,便想起那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傅希言转头,就见裴元瑾蒙着块毫无诚意的面巾站在他身后。
“来探监啊。来,上我哪儿坐坐。”傅希言十分热情好客,带着他准备往自己的牢房里走。
裴德光等人顿时松了口气,纷纷朝他拱手告别。
裴元瑾看了裴德光他们一眼。
裴德光面面相觑,怎么说呢,能在官途上有所成就的,就没一个是傻的。裴德光当下就“哎呀”一声,自动“昏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这是作甚?
傅希言还一头雾水,腰带已经被裴元瑾提在手中,拎着往外掠去。
两边景色飞逝。
两人瞬间出现在刑部牢房的外面。
廖商正带着捕快和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视若无睹地转过去,继续和那青年交流。
傅希言小声问:“什么情况?”
裴元瑾道:“你们家要跑路了。”
“啊?”
“全家一起跑,就差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