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枢营共有七万人,总兵以下有两个副将,下辖七个营,参将四人、游击佐击四人。但这次只带出来一万五左右,由两个参将统带。而带出来的兵力,主要是战兵营和守兵营的。这些人是老三千营的弟子,而吴鼎,一直都在老三千营,二十九年改为神枢营后,仍统带原来的两个战兵营。
郭琥呢,本是总督佥事,因曾在宣大有战功,算是副总兵级。这个级别在外面当然是很大的武官,可是在京营里也不算什么,毕竟,京营总督以下,佥事多达二十来个人,相比吴鼎这样实际带兵的参将,都尚且不如。
此时,
吴鼎和另一个参将杨天臣,以及两个游击,虽然能感觉到一些不寻常,可毕竟是不管自己的事,也倒没有那么忧虑。郭琥却感到压力极大,毕竟,太子之所以出了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作战不利造成的,皇上的语气那么夸张,可以想见有多么生气?
他踌躇一会儿,想到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便干咳一声,说道:
“各位,万寿帝君仙谕,通令前敌,是为了让我等知晓责任重大……但是呢,说到底,这些上面的事,跟咱们这些当兵的也没有关系,对不对?大伙儿呢,下去也不要声张了,军心要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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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这种话?
吴鼎却心里好笑:这位景王果然历练成了,如此一来,郭琥可就压力山大了……
须知,
景王这样一扯,相当于说郭琥逡巡不前,迟迟不能解围,才造成了太子谪扫祖陵、前途未卜。这么大的黑锅,他怎么扛得住?就凭这句话,景王就算夺了他的兵权,他也是难以抗辩。
果然,
郭琥立刻就想到了兵权恐怕要被景王夺取,当即道:
“殿下,我等出京才三日,岂能解如此之围?何况,我等只有一万多人,敌军三部加起来不下十五万,你叫我怎么解围?况且,这几日来,我郭琥对殿下毕恭毕敬,也没有一丝隐瞒,殿下何出此言?郭某万万不敢领受!”
哼!
景王踱了几步,淡然道:
“战机之间,电光火石,三日、三日……你以为三日很短吗?战场之上,就算三个时辰也要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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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他顿了顿,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郭琥,忽然对四人道:
“我就奇怪了……郭将军怎么死活不肯出兵?方才一听万寿帝君仙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郭将军就是为此啊……厉害,厉害啊……”
你!
“血口喷人!”
郭琥顿时跳起来,大声道:
“殿下,郭某就算逡巡不前,又怎么扯得到……扯得到你说的这些!”
他话到嘴边又忍住,想到这是暗指自己是严家的党羽,那就更可怕了。但这时要解释清楚,却是越描越黑,连自己都害怕起来。
景王淡淡一笑,脸色却比先前更加阴森,郭琥又急道:
“殿下,郭琥是什么人,吴大人最是了解不过,我,我又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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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郭将军啊,说什么都没用,眼下就是要出兵……方才你也听到了,万寿帝君灵霄震怒,那可不是小事……”
这?
唉……
饶是郭琥一生作战,碰到这种事,还是头一回,一时想到大明朝的党争残酷,也亲眼见过不少人被冤枉至死的,顿时吓得腿软,求肯道:
“景王殿下,郭琥未曾得罪,还请,还请殿下高抬贵手啊……”
哼!
景王哼了一声,看出他已经服软,断然道:
“本王以为,我军必须立刻出塞作战,以解辽阳之围!”
可是……
怎么打呢?
郭琥想要说出来,却又忍住,想到自己的命其实就捏在此人手里,当即改口道:
“一切惟殿下之命是从……”
好!
景王刷的一下掀开帐幕,几个人也跟进来。
他指着地形道:
“为今之计,只有一策可行……各位请看,这是何处?”
吴鼎脱口道:
“卓山!”
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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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也想到了什么。
郭琥忍不住道:
“似乎……可行?”
哼!
景王看也不看他,娓娓道:
“自然可行……就看有没有胆量而已……各位,本王想带本军突袭卓山,放火烧毁其辎重,夺取其牲口……如此,则无论图们在何处,都必然回救……我军突袭成功,则蓟州各军也必闻风而动,局面或者就打开了……”
嗯嗯,
高!
高见啊!
郭琥这时才仔细端详景王,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他了,光是这一番谋划,就远远非自己所及,更可怕是,这人竟然藏得那么深,这三日来,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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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个寒颤,赞许道:
“殿下英明!末将愿马首是瞻!”
好!
“立刻出发!”
景王头也不回,掀开帐幕,翻身上马,大声道:
“你们各率本部,半个时辰后出塞!”
四个参将、游击立马就去本军,剩下郭琥一人,兀自在出神怅惘。
景王笑了笑,道:
“郭将军啊,本王的方略如何?”
郭琥躬身道:
“郭琥由衷佩服!”
呵呵,
“本王也跟你说,这一次只要胜了,那就什么事也没有……”
嗯嗯,
“是、是是……”
没过多时,
各军已经点齐完毕,陈列在下方不远处的平野,而中帐则在丘上一处平地。景王骑在马上,遥遥望着诸军,心底却本能地生出一股寒意——
若是无功而返,自是要这郭琥承担……
一念至此,
他驾地一声,策马驰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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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
人人都望见,一个年轻人身穿青色布衣、披头散发,在烈日下犹如风驰一般下来。稍稍走近,众军也都看到,这人面色白皙阴鸷,两眼犹如寒光,虽在烈日之下,也给人一种凌冽之感……
而郭琥心里却是百味翻腾——
这景王,似乎骨子里带着一股癫劲儿……
平静的外表之下,涌动着一种疯狂。虽然极尽掩饰,这时却看得清楚出:他疾驰之间,有一种狂癫,似乎自己本身就是一团杀意,或者就是一股仇恨,给人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唉……”
郭琥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
“这人要是真坐了天下,恐非苍生之福啊……”
驾!
他也策马而下,迅速赶上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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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景王一马当先,众军在后,趁着烈日便出了关隘。有吴鼎在分派指挥,郭琥也从旁协助,一万五千人分成前中后三军,径直西北而行。
……
与此同时,
严府。
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连家丁都失去了往日的趾高气扬,个个灰头土脸,又面带一股愤恨之色。
山房内,
来的人比平时多,除了几个亲近的,连张雨、袁炜、郭朴、许论、吕本几个大佬也都在,此外还有几个不常来的,如刘伯跃、吴鹏等人,山房虽然甚大,却已经稍嫌拥挤。
这时,
景王已经出塞的消息也由陆炳密报过来,严家诸人自是十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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