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府衙。
范应期、马森、潘晟、沈淳、御史林润等均已在座，另外是抚州的知府和几个文官。武官方面，除了抚州的指挥史福之外，还来了江西总兵陆稳。
范应期，本来是巨富之家，捐了一个庶吉士，后来发奋读书，竟然真考上了进士。这事在民间这些年都已经是广为传播的故事。如今，他又以枢密台左丞的身份来江右处置谋反大案，身份尊荣、一时无两，众人且知道如今严家与太子已经合力，自然是没有人敢违抗。
这时正是上午，
范应期来了两天，看完案卷，又看了僭越瓷器，这两天都有本地属员陪着，也颇多交流，这才将众人找来，道:
“江右出了惊天大案，朝廷十分震怒，着范某前来处置，我呢，大家有的人也听说过，我这个人没有坏心，凡事但求过得去，今日也是一样！咱们合力，把事情查清楚，信赏必罚而已！”
呼！~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均想这次事态能够大事化小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否则就要被动卷入朱墨和严家、太子的争斗，那可不是好玩的事。
潘晟是江西按察使，又是张居正举荐的人，对这次事态，只求片叶不沾身，此时听太子的特使如此说话，当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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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人英明远见！卑职等十分佩服！既然如此，咱们就商议个章程吧？最晚明日便各自去做，尽快结了这个案子才是！各位以为如何？”
嗯嗯，
对对对！
在场的人，就算是严家的沈淳、林润，搞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求早早结案，这时便要出声附和。
不料，
巡抚马森却断然道:
“范大人，谋反大案，岂可马虎？我们今日草草结案，他日朝廷追查下来，谁担待得起？范大人，卑职以为，还是要彻查！”
哼，
范应期顿时窝火，瞪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
“本人已经看过案卷，捕风捉影居多……没错，僭越瓷器是真的，谶语也在流传，但一万多新户，难道就都是谋反的？我以为，查清楚案情，抓了主要案犯也就了了，哪来那么多担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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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森本身只能算严家的外围，但这次罗龙文亲自下来，第一个见得就是他，威逼利诱之下，马森也只有豁出去。
“范大人，我是本省巡抚，地方上出了谋反大案，我岂能糊里糊涂？但凡放过一个案犯，本人及以下各位，全都是杀头的罪过！我等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望范大人体谅……”
你！
范应期突然一股邪火腾起，立马就要发飙，不料总兵陆稳却忽然站出来，大声道:
“范大人，这是谋反大案，那些新户也已经组建成军，形势可谓是千钧一发，又岂能草率了之？万一他们攻占府县，打出旗号，那怎么办？卑职请范大人三思！”
你！
范应期脏话都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忍住，转念想到:此人那么硬气，难道是已经得了严家的密信？
须知，
他来时，太子亲自嘱咐过，这次下来主要是让朱墨坐上谋反罪。他来到江右，第一站是去的南昌益王府，几个太子亲信一番商议之后，才公开来到抚州，都想着抓几个山贼、契奴，让他们屈打成招，自称兵马大元帅，拥戴朱墨称吴王，朱墨半推半就，他们就烧了天子器，又做了图谶，要把朱墨硬推上去。
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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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应期、林润、益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要这里方略一定，他亲自带着按察使衙门的人去拿人便可，到时候审讯数天，拿到口供，基本上就可以定案了。但此刻，幺蛾子果然飞出，严家的人，竟然真的还是想把事情闹大……而这，就与太子和严家的默契不符了，那就说明——
严家再次出尔反尔，
又想把太子卷进来，污了圣名！
一念至此，
他暗自叹了口气，总感觉太子和陈阁老做事也太草率了，既然要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走，那就得多安插几个人来啊……眼下，只有林润一个自己人，潘晟和那几个小官也只求自保，剩下的可都是严家的……
哼！
他当即本能地哼了一声，心想:既然如此对抗，干脆今日就派出密使去见谭纶，让他过来压住这个巡抚马森和总兵陆稳？
一念至此，
他忽然倒笑了起来，道:
“各位，我原本也是好意嘛……各位既然有看法，那也好，那就再商议嘛！嗯，我以为，那就隔两天吧！都回去考虑一下，三天后在这里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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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的一下，
他甩甩袖子，大步出堂。林润是御史，也非本地人，当即跟着出去。
潘晟本来就不想卷入，可又当着按察使，职责所在，只好杵在当场。
马森拱手道:
“潘大人，钦差大人说三天后再议，让咱们拿出章程……可这章程也不是凭空就拿得出来的吧？我看，咱们也得抓紧干！”
他多了两步，对陆稳、沈淳道:
“两位，如今新户们已经组成甲伍，反迹已露，许多人推来推去，最后责任还是咱们这些人的！各位说对不对？”
嗯嗯，
众人一起点头。
马森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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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大人，我和陆总兵、沈大人商议妥当，还请潘大人带着人跟咱们一起干？否则朝廷怪罪起来，谁也担待不了不是？潘大人意下如何？”
潘晟摇摇头，暗自叹道:连谋划都不让我知道，又让我跟你们一起干？劳资干脆告病算了……
但此时张居正一直在京城，名义上还是个辅臣，实际上却只是个兵部尚书而已，而这个尚书，其实也就是个干事的，跟以往已经是天壤之别了。如此形势，又怎么惹得起严家？
他当即苦笑道:
“也好，在下也正有点事，马大人有了章程，叫上潘某一声便是。”
哈哈，
几声假笑数声，相送潘晟出来。
……
待潘晟走后，
马森当即带着陆稳、沈淳来到一处僻静宅子，一进门，罗龙文便迎了出来，带着几人进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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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森坐定，便道:
“罗大人，果然不出所料，范应期只想大事化小，抓几个顶包的便要结案了……罗大人神机妙算，看来，他们几个人早就串通好了，恐怕就等抓人审讯了！他今日一上来就说结案，我等不同意，方才他便推说三日后再议……也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
罗龙文毕竟不是正式仕途出身，客气道:
“马大人谬赞了，嗯，他啊，多半是想去找总督谭纶过来压咱们一头呢……因此啊，咱们做事就得快才是……”
嗯嗯，
三人久闻罗龙文是个智囊，今日一见果然气定神闲、思路清奇，不由地衷心佩服。
罗龙文又道:
“马大人、陆总兵、沈兄，不瞒几位，我离京时，小阁老亲口嘱咐，一定要把事情做到位……呃，这做到位啊，就有讲究了，想必你们也能想明白吧？”
三人如何会不明白？
这就是严家最惯常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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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范应期的名义，把事情闹得血流成河，让天下人和皇上都看清楚，裕王为了排挤朱墨、保皇位，那是杀红了眼了……如此一来，鬼见愁必定还有后手，那就是外人不知的了……
马森本不想干，但奈何多年来在江右任职，早就严家拿住了无数把柄，如今被逼着干，也只有硬着头皮了，反正到时候背锅的是范应期，干活的是陆稳，自己雷声大雨点小，到时候那么一溜，也就没有太大的罪过了。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最新章节。
他当即重重点头，道:
“我等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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