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穿越到已经对话过的文天祥时空之后的第二天。
至元十九年(1282年),文天祥披头散发,走到了刑场上。
江逸穿着一身现代唐装,站在了刑场之外,和百姓们一同观看。
他的服装与古代格格不入,许多百姓投来惊诧的目光,好在没有吸引到一些潜伏在暗中的士兵注意。
在他们看来,越是奇装异服,劫法场的可能性只会越小,反倒是那些穿着平凡朴素的,恰恰有可能是抗元义士。
文天祥面黄肌瘦,手和脸上的肉紧巴巴地皱在一处,完全成了皮包骨,他双眼凹陷,目光扫过众人,只为多看江逸这个后世一眼。
“文丞相终于要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江逸站在人群之中,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声音入耳。
他剑眉皱下,拳头握起,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文丞相死得其所,今天不管说什么,我们总得为他收尸。”
“那肯定的,元人要他的尸体没有用,我们收尸还能落个好名声。”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啊,文丞相不愧是抗元的领头羊。”
“呵呵,有什么用,事实证明和元人对抗不会有好下场。”
法场周围的窃窃私语被江逸敏锐地捕捉入耳,隔着时空之镜看这些,和在现场亲身经历,完全成了两回事。
“嘘,不要说那两个字,当心被人当成是文丞相的同党。”
“你说得对,现在我们得和文丞相保持距离才是。”
一些百姓默默地后退几步,警惕地看向周围,生怕有元人探子。
彩蛋直播间的观众们恨得咬牙切齿,不少人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疯狂呸了起来。
“这些人真是太恶心了!”
“卧槽,我真是看不下去了,真替文天祥感到不值!”
“那些文人明明可以号召人去救文天祥的,却偏偏选择了逼他死的办法,还各个说的冠冕堂皇,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啊!”
“这样的朝代活该灭亡,现在它已经是我第二个讨厌的朝代了!”
……
江逸在人群中强忍脾气,冲身旁一人说道:“闭嘴吧。”
“闭嘴,闭什么嘴?”穿着布衫的中年人诧异地看向江逸,立马警觉起来,“你不会是和文丞相一伙的吧?”
“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做傻事啊,文丞相死了必将青史留名,你要是死了,史书上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有的。”
中年人以为江逸要劫法场,这不是跟送死差不多嘛。
本来,一堆观众正想喷中年人,可一听这话,瞬间觉得好像还真有点道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我竟无法反驳!”
“唉,都说人心不古,可古代的人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一些人不由开始怀疑,如果说古代很讲究仁义礼智信,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不该是奋起抗争,一起保护文天祥嘛,为什么会出现现代常见的局面?
当这颗种子开始萌芽,不少人开始想,现代的一些现象,究竟是因为人心不古,还是,只是单纯因为现代网络世界发达了,才会让他们觉得这种现象比古代多?
如果古代网络也很发达的话,会不会也有很多类似的事情被曝光?
这个疑问充斥在观众们脑海挥之不去。
看到这样的疑问越来越多,沈万荣刚冷静下来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
“这些思想太危险了。”
“是啊,我们得马上让江逸结束彩蛋期,这些事不能让现代的观众看到!”陈大发立马说道,“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江逸!”
“要我看有什么不能看,本来就是博古通今的节目,总不能光说好不说坏吧,古代那些不好的现象,同样值得我们反思和学习。”
短发女台长回道:“这也是个开拓性的举措,我们有秦汉之民,也有宋清之民,不管好坏,都是经验不是?”
“可是这种经验被吸取,谁知道是好是坏?”陈大发关心则乱,他仿佛已经看到江逸被责问的画面。
短发女台长摇头:“当然是好的。”
“是要做秦汉之民,还是做宋清之民,不都是大众自己的选择吗?”
“宋清之民就像彩蛋期里的这些人一样,最终会沦为奴隶,秦汉之民何等强大观众们也都看过,只要他们能拎得清,就会有正确的答案。”
“至于那些拎不清的,他们大多已经活了十几二十年,四五十岁的也有不少,如果到了这些年纪还是糊里糊涂,又怎么指望一个节目能拯救他们?”
能坐在这个会议室里的都不是简单人物,短发女台长用自己的语言征服了在场的大部分台长。..
“继续!”
沈万荣斟酌再三,采纳了短发女台长的意见。
陈大发眉头紧皱不敢舒展,生怕局面不受控制。
“年轻人,这人说的对啊,你要听劝,不管来了多少人,你都不要参与,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枉送性命。”
又有一人在江逸耳边说道,周围其他人也都点头示意。
江逸来了句:“如果,我非要呢?”
“那你就是傻,文丞相不死,不知道多少人睡不着,元人一直在抓抗元义士,就是怕文丞相的势力反扑。”
“虽然丞相大势已去,但还是有不少人向着他,但元人抓不住就会拿我们百姓泄愤啊,现在只有文丞相死了,元人才能放心一些。”
“牺牲他一个,就能让我们都有好日子过,我们为什么不这样呢?”
许多百姓纷纷劝道,倒不是他们多仗义,要是觉得这人要是劫法场事态只会更加严重,在场的人怕是都会被搜查,搞不好自己的命都得交代在这。
江逸注意到,有一些人已经鬼鬼祟祟地离开他周围,想必是找元人报信去了。
“年轻人,你快走吧,我就不告发你了,但你不要连累了我们。”
一个老者说道。
江逸长叹一气,为文天祥感到不值。
为这样一群人而死,真的值得吗?
江逸不知道该怎么说,此时此刻,文天祥的耳朵里,一道米粒大小的时空之镜浮现响着十分细微的声音。
那是江逸用心念放在他耳里的,就是想让他看看,这些百姓究竟值不值得他付出生命。
面对这样他们,文天祥先祖,还会赴死吗?
先祖的目光直视过来,江逸毫不避讳地看向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