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吉日定在两个月后的初冬时节。

佳期既定,自当将婚讯昭告天下。

那可真是……如沸水投石激起千层浪,民间反应盛况空前!

洛州虽去年就曾有虚构话本《洛州风云:西凉王嫁到》风靡一时,前阵子又有根据何常祺一些发疯言行,捕风捉影了一出《燕王与城主虐恋二三事》。

但却未曾有人当真。

毕竟,要怎么当真啊?

真去相信西凉燕王有朝一日,能真如话本所写一样嫁来洛州吗?若真有这么一日,那可就真是天要下红雨……结果他居然真要嫁过来了啊!!!

一时间,联姻之事成了整个洛州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人人津津乐道。

而外州各地,消息所到之处,《月华城主风流史》更是销售一空,千金难求!

很多人买书就是为了看看,到底什么猛人!竟敢跟西凉王联姻?

也不怕新婚之夜直接被燕王一卯辰戟给干死在床上。太勇了,何等的艺高人大胆!

还是他迎娶,西凉王出嫁???

而深入研读城主情史之后,众人不禁感叹。有点东西啊这位城主!

情史丰富还有谁是他不敢搞的?也怪不得他一路纵横天下,西凉王都敢招惹!

而洛州百姓中,则不乏一些对城主爱得深沉者,很是唏嘘不平。

茶馆中,一人痛心疾首:“城主为洛州鞠躬尽瘁,为百姓休戚贡献良多!如今却还要为两地安稳无奈委身西凉王。实乃憾事一桩!”

实在是城主的“某些爱好”,过于深入人心。

——城主爱美人。

可最终,却是与野蛮的西凉王联了姻,这着实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西凉人素以凶悍善妒驰名,只怕婚后,也不会许城主三心二意、再有新欢!

“一辈子对着那西凉蛮王,城主着实不易……”

“咱们应当去劝劝城主,何必委屈终身大事!联姻,联他鸟姻?大不了咱择日出兵,夺他西凉!又不是打不过。”

有人应和,却也有人摇头:“此言差矣,城主此举,实乃大局为重!”

“以我所见,城主绝非诸位所想,那般贪恋儿女私情。而是英明果决、心怀天下、目光长久、宽明博爱!一纸婚约巩固联盟,为的是长治久安、两地繁荣。什么美人?城主要的是留名青史、不世之功!”

一番话,众人心服口服,连连感叹:“城主大义!!”

“城主大义啊!!!!”

南越人赞颂城主大义,西凉人却只为燕王深感不易。

这几年来,燕王带西凉内修城防、外征千里,功在千秋。可惜天不遂人愿,好容易平定天下在即却突遭蝗灾,让多年苦心功亏一篑。

即便如此,燕王他、他还……

还肯为了百姓今冬的粮食,含泪委身月华城主!

旧时为国征战四方,如今为国爬上龙床。

不能登临九五,那就出塞和亲。

这是何等的鞠躬尽瘁,何等大义?

如今,西凉众人唯一的安慰,便是洛州聘书之上,明确承诺了包办西凉今冬油粮炭火,绝不使大家受冻挨饿。

此外,还定下通商贸易、种种利好。

也确实算是豪掷千金、诚心迎娶吧。何况早就听闻南越那边素来富饶,鱼米之乡,丝绸制品、新奇瓜果许多。如今两家结亲,西凉也能跟着沾光。

只是,唉。

苦了燕王一人。

要他以倾国倾城之姿,保全一国安泰!

“等一下,你刚说啥?燕王倾城之姿?”

“哪里来的这种传言?”

西凉茶馆里,同样聚着一堆人。

有人笑他:“你莫不是太久不出门了,连这个都不知道?之前继位大典,咱邻居的老吴家、老张家不都千里迢迢去王都观礼了吗?回来后哪个不是对燕王俊美不凡赞不绝口,说得语无伦次、热泪盈眶?”

“有这种事!”

“当然有了!!!你想啊,若非贪图燕王绝色无双,那月华城主怎会如此热心,送粮送钱上赶着联姻?我还听说之前北幽也是看上了燕王美色……咱们西凉真是无罪,怀璧其罪啊。”

“有这种事!!!”

消息越传越离谱,宣萝蕤都自叹不如。

真的,她都写不出这么剧情完整、结合时事的《关于红颜薄命美强惨西凉王被各方势力觊觎的一生》。

……

昭告天下后,很快到了燕王该回西凉待嫁的日子。

这次燕王回去,既是风俗要求,同时也因西凉还许多事物亟待他亲自处理。比如一些顽固不化的宗族老臣,民间尚未平息的余党风波等等。

还有……准备嫁妆!

哪怕是西凉一般富贵人家,父母也都是提前三五年就得开始替儿女筹备婚嫁用品了。而今燕王出嫁,却要在短短两个月备齐隆重嫁妆,实非易事!

弄得师远廖和宣萝蕤也不得不陪燕王共返西凉、一同筹备。

慕广寒:“……”

燕王:“怎么,怕我不回来?”

这倒不是。燕王若是有二心,必不会拖到这等尘埃落定、婚讯昭告天下的时日,才又想着开溜。

更何况,西凉许多重臣,以及赵红药等人的家人们,也已早都被“请”来南越做客了。一堆人质在手,安全得很。

慕广寒不是怕燕王跑了。

就只是单纯的……舍不得。

其实除了求婚那两天,燕王异常彪悍,其余日子里,他还是很虚弱的,日常醒着的时候并不多。

好容易前几日看着有点起色,又要回西凉操心劳累。

“那你自己,保重身体啊。”

“……”

洛州码头,杨柳依依、船只轻荡。

燕王笑了笑:“嗯,阿寒,我也舍不得你。”

张开手臂满满地抱了他,在他耳边蹭了蹭道:“你放心,两个月后我便回来。也会给你写许多信。”

慕广寒心中一阵暖意,亦重重点点头:我也会给你写。?”

“……”

燕王似乎还有话说,搂着他不放。

“怎么?”

“这两月间,”半晌,燕王撸着他的后颈,漫不经心道,“你不许,同那个洛南栀,过从甚密。”

“……”

其实,关于燕王待洛南栀颇有敌意这件事,慕广寒之前就隐隐感觉到了。

这个敌意甚至不是燕王来洛州以后才有,好像在南栀还是个大僵尸的时候,燕王就……

但。

总不能是,燕王这种不可一世之人,也会……吃旁人的醋吧?

慕广寒赶紧暗自摇摇头。结果被燕王一把摁住,西凉兔很不满意,露出牙尖尖鼻尖贴过来:“你还敢摇头?”

慕广寒一个激灵:“不不不,不是、不是。”

燕止“哦”了一声。那表情像是在说,你最好不是。

“燕止,”慕广寒努力解释,“全南越皆知,我与南栀,只是好友之谊。”

“嗯。”燕止微微勾唇,似笑非笑,“最好,阿寒与那位‘前夫’,也只是好友之谊,那就更好。”

“…………”

死兔子故意找茬!

慕广寒礼尚往来,清了清嗓:“说起来,我其实还有件事,一直没来及同你说。”

“嗯,是什么?”

“……”

“不然,等你回西凉以后,我再写信给你慢慢说吧。”

“哦?”

“先说好,南栀的事……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收到信后不许生气。”

“……”呵。

燕王挑眉一笑,一把再度将人捞进怀里。

鼻尖顶上,要亲不亲的。

慕广寒不习惯被那么近盯着,下意识躲了一下。然而燕王并不给他躲的机会,他好像真的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完全不介意他脸上的疤痕,指尖把他的脸捏扁揉圆,那么近而眼里只有笑。

须臾,他还是咬了上来。

俯首深吻,毫不掩饰欲望。慕广寒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只感觉温暖有力的手臂紧贴着微微颤抖的后背。

唇齿被咬噬、攻城略地,恍惚晕眩的应接不暇中,唯一的念头是,幸好,今日只有他一个人过来!

没叫洛州众大张旗鼓地来送。否则这么激烈……他以后不要做人了。

分开时,唇舌间都连着缠绵的水丝。

燕王粗糙指腹轻轻擦过慕广寒的脸颊,带着些不舍温柔。随即勾唇浅笑——他过去一向喜欢城主聪明厉害,可如今,却似乎更是喜欢他在自己面前被吻得晕乎乎、傻乎乎的模样。

也不知,城主这次,又干了什么坏事。

需得写信才敢跟他说,还提前要他不许生气。

有趣。

燕王人生在世,因所向披靡,不免常觉得人间无聊。唯有城主,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又或是,惊吓。

他想着,再度偷了一个吻。又将人揉进怀中久久不愿放开。

罢。

无论是惊喜还是惊吓。

他都满怀期待。

……

小舟逐渐远行,消失在烟波浩渺中。

犹记上次,西凉簌城渡口分别,他曾以为再无归期。

此次,却知燕王必有归时。

而下次相见,就是他们的成婚之日。这么一想,如梦似幻。

慕广寒不明白为什么。此次分别,他竟心中却并无太多不安。最近江湖之上很多传言,说此番联姻燕王乃是被逼无奈,他听了竟也不以为意。

多奇怪。

明明以前,越是虔诚,越是热烈,越是沉迷,越是不安,常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就心神不宁。

唯有这次,毫不怀疑。

可为什么?

是因为,笃信燕止很爱他么?

但其实,慕广寒至今也并非确定,燕止对他的喜欢究竟是只有一点,还是很多很多。

却是人生第一次,觉得不确定也无所谓!

婚约都昭告天下了,燕王以后反正都是他的人。所有二心,他收拾就是。把那骄傲的头颅撒上辣椒面,做成麻辣兔头!

……不,做成兔头还是太可惜了。

燕王身材好。打仗又那么猛,咳。那物尽其用自然也。到时候就把他五花大绑关进小黑屋,不死不休。

所以。

所以说,他又真的爱燕止吗?

如果绝不放手、不死不休才是爱的话,他过去那种暗戳戳的卑微、一受伤立刻就跑的感情,又算什么呢?

但如果,以前那个才是爱的话。

他对燕止这,又是什么与众不同、奇形怪状的感情?

……

燕王前脚回到西凉。

后脚,南越的婚书与满载彩礼的车队,便接踵而至。

“禀燕王,今日又有新粮运抵。附言:燕王最爱的菘。”

“燕王,今日又有新礼送到。附言:燕王最怕的辣椒。”

“燕王,今日还有一些精致小物送到。附言:给燕止送胭脂。”

自打回西凉后,燕王身体好得出奇的快,每天走路带风。

师远廖不禁嘀咕:“我看燕止最近,好像很是得意忘形。”

宣萝蕤:“每天都有礼物收,换你你也得意吧!”

又感叹:“没想到,月华城主还挺会的啊……”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这持续不断的礼物攻势,正是慕广寒向燕止反向学来的手段——数量庞大的彩礼,每天不停送了整整一个月。

就是要哄得燕王开开心心,让燕王成为天底下收到他礼物最多的男人!

然而,即使收了如此多的礼品,西凉仍有老

臣觉得亏了。

“怎么不亏!咱们整个西凉铁骑不都给月华城主了啊?所以他送粮送礼,不也是应该的吗!何况,他们还不是从咱这也运走了不少木材、铁矿石、牛羊。这哪里是送彩礼,分明就是正常贸易往来!”

“胡说,若没有联姻,哪有这等便宜的贸易往来?”

“你们啊,见利忘义,完全就是满怀卖主求荣之心!”新型卖主求荣。

“什么叫卖主求荣,燕王那是主动为国捐躯!”

“要我说,燕王他就是沉迷儿女情长、失了斗志!竟屈尊降贵真的出嫁,明明还有拉拢东泽、反败为胜的机会……”

宣萝蕤这次回来,没少听老臣们互啄。

只能大大叹气。这婚结的,绝了,人家新人自己势均力敌天造地设,倒是两边亲友都觉得自己挺亏。

没几天,宣萝蕤收到一封城主来信。

信上说,最近有个消息,燕王听了可能会少许生气。让宣萝蕤帮着劝劝。

同时,城主的另一封信,也送到了燕王手中。

燕王看完信,直接给气笑了。

这天底下也就这人能把他气到这种地步。合上信直接没言语,整整两天气到没吃饭。

宣萝蕤:“……”

城主这是干了啥,能把燕王都气成这样?

很快,她就知道了。

因为,城主在知会燕王之后没几天,亦把这个消息昭告了天下。

东泽归顺。

表面说是归顺,但真正的昭告文书上,遣词造句一目了然,东泽从一开始就是月华城主的。并不是联盟,也不是献降。

就只是从一开始,就是他的而已。

只是一直藏着掩着没说,其实人家早就坐拥半壁江山啦!

“……”

此事一出,西凉众臣风向骤变。

“原来如此!”

“果然其中,是有我等不知道的秘辛啊。”

“燕王必是早就看穿这惊天秘密,那确实,无论怎么打都胜算不大啊。与其两败俱伤、民生涂炭。倒不如选择后宫之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共携天下!”

“燕王英明。”

“真真有先见之明。”

“真是大圣大明之举啊!”

“燕王眼光清明、图谋深远,又有才貌,以后也必能坐稳皇后之位。西凉大幸啊!”

……

顽固老臣们终于开心了。

但燕王不开心!

“王上,城主又来信了。三封呢,您回一下把?”

“哦。”

“燕王,得回信才行,”宣萝蕤恭恭敬敬拿来笔墨,“若一直不理,让洛州那边误会咱们对婚约之事有二想,那就不妙了。”

“……”

燕王面无表情,乖乖提笔。

宣萝蕤一看,一大张信纸,歪歪扭扭两个字:口我。

不回则已,一回信就这么野

她又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他写的是个“哦”字。

从燕王那儿出来,师远廖一头雾水:“我不明白,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宣萝蕤叹了口气,解释道:“他自然生气。本以为是自己凭本事赢了的,山穷水尽仍能扭转乾坤,也算是跟城主打得有来有回、势均力敌。”

“结果发现,人家原来从头到尾都在让着他。以燕止那性子,如何能受得了?”

果然,师远廖没听明白:“啊?”

宣萝蕤:“你想啊,东泽从一开始就是月华城主的,就是说,哪怕没有那场蝗灾,西凉多半一样会输。”

“也就幸好燕王一早狡兔三窟、投其所好,即便势均力敌之时,也不断□□城主。否则,咱们还真未必能在这全盘死局里,选到那唯一的活路!”

“哦。”

“那,选到活路,这不还是好事吗?”

是好事。

但是不开心啊!本以为是打的有来有回,结果却发现全程被猫捉的耗子了。燕王那性子,能愿意当耗子吗?!

“这,当耗子也总比死了强不是么?更何况,我觉得他也未必是谋算深远,指不定就是战场失意情场得意,歪打正着靠恋爱谈出远大前程!你还记得吗,之前在簌城的时候,他手爪子就天天放城主身上下不来!我看他挺乐在其中。”

“如今不正好?本来就想嫁去洛州,如今也嫁成了,还有啥想不开的!”

“……”不能聊天了!

……

好在别人虽不懂燕王是闹的哪般别扭,城主却十分明白。

他反正是亏心事做得多了,也不差这一回。想着离新婚还有一个多月呢,继续海量礼物慢慢哄着就是。

谁知燕王这次着实气得不轻。

慕广寒很快收到那张鬼画符的“口我”。

几日后,宣萝蕤又来传燕王口信:“城主放心,燕王身体恢复不错。大婚的陪嫁品也已准备差不多了。只是……”

她顿了顿:“只是燕王此次特意嘱咐,按西凉旧例,大户人家出嫁,还应陪嫁数名妾侍。燕王想问,不知城主想要几个?”

“听闻之前在簌城,城主曾见过一位‘西凉第一美人’。不如掘地三尺给您找出,做为陪房一同送来?”

慕广寒:“……”

慕广寒:“………………”

真的。

要是燕王不提,他都要想不起当年那位温泉里的“西凉第一美人”!就,虽然那位确实乃人间绝色,惊鸿一瞥,甚是难忘。

但。

他如今,已不再只顾看脸了!他真的可以不看脸!!!

可时隔一两年,燕王突然旧事重提。

足可见怨念之深。

燕王猛于虎。他这惹毛了人家,看来婚后要倒霉呀!

宣萝蕤这次回西凉,给燕王带来的是城主又一封东拉西扯、献媚奉谄的长信,以及海量珍宝——月华城荀

青尾专门为城主大婚的各种宝箱,顺流而下一个多月,才送到的!

“燕止快看,真的都是稀世珍宝啊!”

燕王:“……”

燕王:“哼。”

燕王不爽起来,还真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宣萝蕤绞尽脑汁:“咳,其实吧,如月华城主那般运筹帷幄、多智近妖。既有东泽在手,本大可早早出兵,又何必遮遮掩掩?要我说……”

燕止:“嗯?”

“要我说,他这么做,只怕都是为了最终这般费尽心机向王上逼婚!所以王上也莫太怪他了,城主为情机关算尽,也不容易啊!”

好容易,燕王似乎来了些兴趣。一旁师远廖却大大翻了个白眼:“小宣,你话本写多了。”

宣萝蕤:“……”

这傻子,我好不容易才快哄好了!

……

慕广寒人在洛州,天气素晴。

可惜礼物一车一车,燕王仍不鸟他。

为解相思,他也只好没事摆弄几下燕王的鸟:“馋馋。你的那些姑姑姨姨叔叔伯伯们,是西凉人质。而你呢,是西凉鸟质。”

“有你们在,他生气也得嫁给我的。嗯?你说是不是?”

一鸟不够解相思,慕广寒还会时不时把小黑兔每天捉到眼前围观一番。

这天他又去找小黑兔,却在门口与急吼吼的邵霄凌撞了个满怀。

邵霄凌:“百密一疏!竟忘了新人画像!”

“没办法了,让画师照着他家小亲戚长大后的样子勉强一画吧。扑朔,你来,坐好。”

“啊?我?”

小黑兔连忙摆手:“不行的吧,拿我画不太行啊,我长得又不像燕王舅舅!”

“……”

邵霄凌与慕广寒异口同声:“不是都说,你和燕王一模一样吗?”

小黑兔愣了一下,脸上的情感递进,是疑惑——不解——恍然大悟——震惊且深感荒谬。

但。

就连邵霄凌都深深记得,慕广寒至少明确地问过小黑兔两次,【你和燕王一模一样?】

【是呀是呀,别人都这么说!】

两次小黑兔都是这么回答的!

“而且,全西凉都说你和燕王一模一样啊?”

这次被请来洛州做客的一众西凉贵族老少家属们,邵霄凌天天招待,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啊。

小黑兔甚感荒谬:“这,我同燕王舅舅一模一样的,是性格,而不是长相啊!”

“???”

“阿寒哥哥,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你天天同舅舅在一起,你难道也觉得我们长得像吗?”

“……”

“按说,一般人应该都会觉得,燕王舅舅他,要比我好看不少吧?”

“……”

“好看,不少?”

慕广寒那天游魂一样飘回家了。

回去一整天都在发呆。小

黑兔实属不该,在他即将大婚之前,突然莫名给了他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他真的一直一直一直都以为,燕王长得和小黑兔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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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看不少,是多少啊?

主要是小黑兔在慕广寒看来,实属长得一般。

以至于比他好看这个范围,实在是从中人之姿到人间绝色,都叫比他好看。范围巨大!

小黑兔撸起袖子:“这样吧,我给你们画一张我舅舅的画像,你们就明白了!”

然而。

小黑兔的画,和燕王的字一样令人不敢恭维。

怎么看,他画的都仅仅只是,一个鼻子两个眼。

没了。

当晚,慕广寒受邀请出席一场对西凉贵客的宴请。

但。

宴席之上,何常祺的父亲何大人真不愧是上一代西凉第一美男,如今都快五十岁了,仍旧风韵犹存。犹记当年西凉有一首诗歌“有男子兮卓姿仪,广袖飘飘兮世无匹。举止从容兮度翩翩,才情横溢兮众皆羡”,就是唱他的。

众人酒酣,有人恭维何大人。

何大人连忙开始与在场人互相恭维。何常祺、赵红药、洛南栀、邵霄凌等等一应在列,都被狠狠夸了一番。什么芝兰玉树、才貌双全……

等大家喝高以后,场外不在的年轻才俊们也都被点了一遍。

偏就无人提燕王。

估计,也就只是比小黑兔好看那么一丁点儿吧。

那也就够了,真的!

没有小黑兔好看也不要紧,慕广寒如今淡定得很。

反正燕王不管外貌如何,他都会喜欢就是了。又何必再想!

……

很快,佳期已至。

婚娶前两日,晨曦的柔光中,红烛摇曳照着燕王身影在熏香弥漫的房中。,一群侍女环立四周,手中捧着各式锦衣华服、配饰妆奁。

有人娴熟地替燕王梳头,一缕一缕银丝编织成复杂的发髻,又戴上玉带金冠。

有人则替他整理绣着盘龙飞凤的红色嫁衣,挂犀角腰带,玉树临风光彩照人。

就连师远廖都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燕止真就是一直不打扮,这一打扮……也怪不得外面都传他是西凉国色,被月华城主强取豪夺!”

“不过话又说回来……”

“燕止长成这样,又那么能打。你们几个年轻小姑娘天天在他身边,真就不曾对他动心?”

宣萝蕤:“呵呵。”

“那我问你。你若喜欢男人的话,你敢要燕止么?”

师远廖:“……”

一下就懂了。

确实不敢!

不是“不敢高攀”的那种不敢,就单纯是太危险了、瑟瑟发抖的那种不敢。

实在是庙小盛不下大佛,燕王再吸引人又如何?

打又打不过他,他想法又奇怪。跟这种人成亲,能指望能跟他甜甜蜜蜜、真心换真心?

最多指望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新婚之夜把对象大卸八块这种事,别人干出来那叫耸人听闻。燕王干出来那叫太正常了毫不意外!

“……”

“……”

师远廖恍然大悟,也真怪不得月华城主之前每回都跑。

换谁谁不跑。

这么危险的人,简直像是话本里的俊美画皮、艳色山鬼。受不住诱惑就可能要命,不想死的都得跑。

结果,月华城主真猛士,跑了几回,收了!

很快,吉时到。

旭日东升,洛州侯亲自来当迎亲使,一如既往地排场奢华,身后一片红绸飘飘喜字高挂,巾幡繁复仪仗富丽。

身着红衣的乐师曲乐喧嚣,侍女们手持彩扇淑丽端庄。队伍前方几名身强力壮的男子高举大红灯笼,十里红妆一直铺到渡口。

沿途的百姓围观盛况,随着队伍的缓缓前行,簇拥之人越来越多。喜庆的仪仗如同一条流动的红色长河,一直流向渡口华丽的婚船。

启程成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