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慕广寒就和长老们说了,他要退婚。
很意外,并没有遭到预想中的强烈反对。
慕广寒哪能知道,长老们早想开了——自从世子走后,南越六七年也再没个音信,想必是对相亲并不满意,又不想落个主动求嫁却又出尔反尔的恶名,才用了“拖”字诀。
这种做法实在不算光明磊落,月华城就不会如此。
既要退婚,当然是白纸黑字一封书信,说清楚才行。
当然为了彼此体面,最终月华城还是选择了痛心疾首?”地表示,城主因献祭之事不愿耽误世子,想必南越那边也会很快“十分遗憾”地表示答应。
此事本该如此了结。
可谁也没想到,书信送到南越边境时,正好遇上南越打仗。书信就这么在兵荒马乱里遗失了。
……
慕广寒退完婚后一身轻松。
就开始数着日子等着十八岁的来临。从此就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了,真好。
哪怕一起生活的日子,注定不会长久……
但,说不定他运气好呢?
慕广寒偶尔还是会冒出一些莫名乐观的——毕竟按照古籍记载,月华城主献祭之前除了腥红之月现世,还得有个“人皇”终结纷乱、天下一统。
这位纵横八荒四合的气运天子,到时候还得牵着他的手把他送上古祭塔呢。
可慕广寒十七岁这一年,天下无论怎么看都依旧乱成一锅粥。
完全不像十年八年内,有人能给收拾得明白的样子。
那一年,南越执政者还是女王顾辛芷,每天被内忧外患弄得焦头烂额。
那一年,东泽部族一盘散沙、日常内乱。
那一年,北幽朝中先皇暴虐无道、大夏山河日下、乌烟瘴气。
那一年,西凉也还没有燕王,土地贫瘠,穷且野蛮。
那一年的小小城主慕广寒,也没有想过将来自己会有一天离开月华城,搞一番事业。
当时的他,只想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多跟喜欢的人一起过几天不留遗憾的小日子。
……
那一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华都的天雍神殿,出了一位惊世骇俗的年轻祭司。
一己之力打通了尘封几百年的天命秘境,空悬几世的“天命大司祭”之职再度后继有人。
按照古书记载,数百年一次降世的“大司祭”,是救世之星下凡,祥瑞无比。
正好那几年,腥红之月的异象导致各地瘴气、天火、雷电、地裂种种灾害频发。疲敝多年的大夏百姓终于看到了点希望,一时天雍神殿香火鼎盛。
民心沸腾,大家都指望“大司祭”能引领民心,除病灭灾、修补世间千疮百孔。
本是件普天同庆的吉利事。
唯独对月华城主来说,不是。
因为按照月华城某本古籍的记载,几千年千曾有那么一
回,不知为何那本该一统天下的人皇直到濒临灭世也不曾出现。
危急存亡之际,是天命大司祭挺身而出,硬生生用自己与人皇不相上下的滔天气运强行把月华城主送上了祭塔。
也就是说。
有天命大司祭在,就可以不用等人皇天下一统了。
一旦世间灾变加剧,大司祭一个人就能牵着月华城主上祭塔。
……
慕广寒是真的,从来、从来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月华宫古籍,他当年至少看过一大半,却不巧,偏偏就没能看到过这一本。
几位长老倒是都看过。
可长老们却又自作主张,把这件事彻头彻尾对他隐瞒了下来!
他们对他隐瞒。
却对楚丹樨一字不差、和盘托出。
那一年,即将年满十八的楚丹樨,已是月华宫最年轻的新任掌事候选。月华城人人皆知,他是城主的心上人,之后会同城主一起生活。
那一年,慕广寒怀着对“新婚生活”的期待,成天不是研究如何装点丹桂小院,就是研究如何烧菜煮饭。
日常认真考虑……以后要给楚丹樨做什么好吃的。
就这样沉浸在雀跃的生活琐事中,根本不知道长老们背着他偷偷找过楚丹樨!
长老们沉痛告诉楚丹樨,既然天命大司祭现世,月华城主剩下的日子或许只剩短短几年。
因此,他们真心希望,这几年楚丹樨能无论如何也要对城主好,让城主过得尽量舒心快乐。
毕竟之前楚丹樨伤重,城主为他付出那么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长老们这么说,并非不信任楚丹樨为人。
相反,大家都很认可楚丹樨、也都赞同这门亲事。但欣赏归欣赏,人年纪大了毕竟见多了世态炎凉,想法总会复杂一些。
正因为楚丹樨条件优越、有目共睹,让一个这样的年轻人拿大把青春守着一个将死之人,谁能保证他可以一直心甘情愿,久了之后不心生厌弃?
长老们确有私心,希望能多给他上一层道德枷锁,逼着他无论如何也要善始善终。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
楚丹樨身上背负的东西,早就过于沉重。
他们的好心办坏事,反而成了压到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
至此,时隔多年,慕广寒终于彻底拼凑出一切的前因后果。
可当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楚丹樨比慕广寒大两个月。他的十八岁生辰,也比慕广寒先两个月到来。
十八岁可是大日子,慕广寒早早就给他准备了礼物。
可那些礼物,到最后也没能亲手送给他。因为生辰那日清早,楚丹樨无声无息地一个人去了满愿许愿林。
向月神许下了一个明知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
身为月华城人,楚丹樨本该比谁都清楚,食梦林能够轻易实
现的,从来只有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小心愿。
比如一点点意外之财,比如与心上人的偶遇,比如小病小灾的康复,比如让人会心一笑的小小机缘。
大一些的心愿,则需要代价。
心愿越大,代价越高昂。
而一旦愿望大到在现世中根本不可能实现,比如逆转时空、转圜生死、改变已成定局的命数等……
妄念必不得偿,许愿之人还会遭受深重反噬。
多年规矩如此,月华城人尽皆知。
所以那时候真的没人能想明白,楚丹樨究竟为什么明知后果严重,却还是一意孤行去了林中。
此种行为,简直无异于是故意寻死。
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月华城的众位长老们,倒是心里默默有了猜测,但他们都不敢说。只能合力吊住楚丹樨的命,然后眼睁睁看着城主为了他第二次进入满愿食梦林。
入林之前,慕广寒向长老们要了一瓶“浮光”。
那是月华城禁药,能让人的战力临时大幅提升,但代价是饮用者从此,也会忘记心里最重要的人和事。
毕竟想要换回一个濒死的人,代价可想而知。
若是不用这瓶浮光,慕广寒只怕自己也未必能走出幻境。
……
可是。
如今慕广寒问自己,当年他喝下那瓶浮光,真的仅仅只是,为了羽化战力么?
难道在此之外,就没有一点……阴暗的、可悲的,荒谬而扭曲的……赌气发疯?
自打两人互通心意,慕广寒总是忍不住时不时就从月华宫出来,溜达去丹桂小院,然后看楚丹樨认认真真修整、布置他们小家的样子,一看就看好久。
阳光照在楚丹樨的修长手上,很是诱人,侧脸更是是无可挑剔。
楚丹樨看到他来,会抬起眼,对他微笑。
墨色眼珠里的明亮,常烫得慕广寒心跳加速、晕晕乎乎。
可是。
越是觉得幸福,有的时候他也越是会暗暗地,忍不住胡思乱想——
楚丹樨那么好,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一个乏善可陈的他呢?
虽然确实是楚丹樨主动邀请他跟他一起生活。
但是,除此之外。
楚丹樨有说过,喜欢他吗?
一直以来,慕广寒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个问题。同时可惜忽略明明都快要住一起了,楚丹樨却同样很少去主动碰触他这件事。
慕广寒在城中看过其他陷入热恋的人。
他们总是想要黏在一起,总是想要牵手、拥抱、甜甜蜜蜜。
偶尔,慕广寒鼓起勇气主动去拥抱楚丹樨时,楚丹樨倒也会温柔地奉陪,搂住他的腰。
但……
那个时候,慕广寒还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也还没有遇到过某些烦人的人。没试过被某人的爪子时时刻刻、有意识无意识事都要撸啊撸、摸啊摸的。
他没试过,但也有些无师自通地隐隐觉得,楚丹樨对他的温柔配合,终归缺了些温度。
楚丹樨的喜欢,和他的喜欢……不一样。
可他又不想承认,楚丹樨跟他在一起,或许只是出于感激或恩义。
更不想承认,或许还有几分,是因为两人当年竹马的情谊。他活不了几年了,楚丹樨想陪陪他。
……就只是陪陪他而已。
楚丹樨对他好,但并没有办法爱他。
可他太笨,会错意了,才会每天一头热地不断向他靠近,什么都想要,逼得他退无可退。
逼得他宁可不要命,也要去食梦林里还他恩情。
从此撇清关系、互不相欠。
慕广寒喝下浮光后,一个人偷偷哭了好久。
他喜欢的人,宁可死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可其实,不想跟他在一起生活的话,直接告诉他一声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去寻死啊。
然后他又想起那些长老们,想起他们耷拉着脑袋欲言又止,心疼他、可怜他、又不敢劝他的模样。
是啊,也不怪楚丹樨。
毕竟,又要楚丹樨怎么告诉他真相。谁会对一个活不了太久的人做这么残忍的事,说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楚丹樨才被逼到彻底无路可走。
……
而如今,二十八岁的慕广寒,再回望当年。
再次觉得人年轻时,是真的很容易犯傻,轻率冲动又不计后果,可笑又可恨——
他和楚丹樨,都是。
明明事情本来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发展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虽然如今的他,终于知道了楚丹樨当年究竟是遇到了什么跨不过的坎。
可是。
即便楚晨和姜蚀罪无可赦。同一件事如若放在十年后,相信他和楚丹樨都能妥善处之。
只有十几岁的人,才会笨到把一切都看的那么重。
宁可自己背负一切,默默跑去食梦林里送死,也不敢对他将真相和盘托出。
同样的,也只有十几岁的人,才会因为被爱人伤了心就彻底崩溃,做喝掉浮光这种毫无理智、不可挽回的事。
可偏偏他们当年,就是那么年轻而愚蠢。
真的很遗憾。
他们本来差点就可以一起守着丹桂小院,过平凡温馨的日子了。
真的只差一点点。
……
最后,慕广寒还是又一次成功地,通过满愿幻境把楚丹樨的命给救了回来。
只是等他听说楚丹樨醒了时,已经对此毫不在乎了。
“浮光”的作用,并非是将楚丹樨整个人就此从慕广寒的记忆中彻底抹除。
只是让他对他的印象,从此始终处于一种依稀记得,又不十分记得的状态。
慕广寒从此对楚丹樨既不在意,也不好奇。
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
部过目就忘。既知道楚丹樨每天都来找他,又同时并不清楚,好像也会搭理他,却始终对他熟悉不起来。
楚丹樨用了无数方法想让他恢复记忆。
问了无数人,试了无方子,去过无数地方。长老没有办法,他就出城寻访,求过东泽巫族、寻过清心道主、找过名仕散仙。
甚至最荒谬的,他还去了天雍神殿。
大司祭顾冕旒的样子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楚丹樨没有认出他来,顾冕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下了剩下的那半瓶浮光,说会努力尝试研究破解之法。
半瓶浮光,是因为慕广寒只喝了一半。
他那时私心想着只喝一半的话,是不是就多少还能记得楚丹樨一些。最好……能把两人之间好的回忆都记得,不好的都忘了。
可结果,还是全都忘记了。
……
慕广寒十八岁生辰,月华城全城庆祝,放了烟花。
越是热闹,却越是觉得身边莫名少了谁,空荡荡的。
那份所思无处可去,他开始下意识在寝宫翻找。
就这么翻到了原本想要送给楚丹樨的生日礼物,一条他亲手用彩色牛皮条编成的绳子。
那绳子在月华城有特殊意义。
大夏订婚习俗,不管是在哪一州,新郎新娘都要互送戒指。只是月华城外之人,会将婚戒戴在手指上。而月华城人则是会用亲手编织的彩绳,把戒指一生一世挂在脖子上。
可……
慕广寒拿着绳子很茫然。
他连个情人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彩绳?
而且,有彩绳的话,那戒指呢?
戒指其实有,他提前大半年放在城外最好的工匠处打磨,本来想要在楚丹樨生辰那日的清早去取。
这件事被他彻底忘却。
后来,慕广寒翻遍了屋子,才翻出来了唯一一枚戒指,是他很小的时候,南越来的小未婚夫送的那枚普普通通的萤石戒指。
他拿着那枚戒指继续迷惑。
……说不定,他确实是为了当年的小未婚夫,而编的这条绳子?
于是慕广寒就把萤石给穿起来,戴在了脖子上。
那种感觉很奇怪——对着镜子,一会儿觉得不错,一会儿又觉得还是哪里不对。
有什么东西,没有了、不见了。一种失落感逼着他,想去寻找。
月华城里又总是找不到,他最终决定下山巡礼。
……
楚丹樨出城寻医问药半年,回来慕广寒已经不在月华城。
他疯了一样去找他。
那几年,慕广寒去了许多地方。一次又一次地用一种近乎魔障的真诚,把真心和宝物捧给别人。
仿佛无意识地在重温一个不可能的梦。
期间,楚丹樨无数次抓住他,说阿寒跟我回家。有的时候,慕广寒会像看陌生人一样疑惑地看着他。而有的时候他也能认出他,也会答应他要回家。
可转头,又不记得了。
几年以后,楚丹樨备受折磨、精疲力尽。偏生这个时候,一些线索指向了他爹楚晨的行踪——当年楚晨不辞而别从此销声匿迹,楚丹樨有很多事想要问他!
他将慕广寒匆匆托付给当时也在南越的大司祭顾冕旒。
可再回来时,一切再度物是人非。
那瓶浮光,前半瓶让慕广寒忘了他,后半瓶则让他忘了顾冕旒。
月华城主一身轻松。
重新出发。
……
……
血海之中,疏离剑泛着琉璃之光。
洛南栀终于狠狠砸碎了漂浮的最后一颗骷髅藤蔓。
满愿幻境中,一切迷瘴彻底散去。
月色皎洁清辉,干净洒下。
那样的朦胧月色让慕广寒想起,那天他同小狐狸、洛南栀一起逛完夜市回月华宫的路上的月光。
月下,街道尽头的小房子,坠着带穗的红灯笼。屋檐下钩针的秦奶奶没有子女,当年院子里的花草还是慕广寒替她种的,小木屋的漆则是楚丹樨替她上的,她爱整洁,十几年过去了,一切仍旧是崭新的模样。
她的线团掉在地上,慕广寒替她捡起来:“秦奶奶,好久不见。”
秦奶奶努力瞅了他几眼,才认出他来:“呀,小阿寒!”
“你啊……总算回来了,你去哪了?这些年小丹樨一直在到处找你,你都不回来看看他。月华城多好啊,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要跑去外面呢?”
“别跑了,留下吧。”
“跟小丹樨一起,留下来,好好生活吧。”
“……”
留下吧。
如果当年的故事能有不一样的结局,他也想到死都留在月华城。
迷雾散尽,血池消失。
蒹葭苍苍,漫天萤火浮游。
满愿幻境路的尽头,慕广寒终于找到了楚丹樨,他正眸光空洞地坐在许愿树下发呆,直到他喊他的名字。
曾经的天之骄子,在这些年的沉默寡言中,早就褪去了少年的倔强冲动。
唯独这一刻回眸,看向他的目光,仍是年少时的明亮。
周遭的景色又变了,变成了花朝节的夜色。
无数灯笼,喧闹花车。
楚丹樨仍是年少时的样子,冷峻的面孔,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梳理,他牵着他的手一直走,走在匆匆欢庆的队伍之中,慕广寒一路跌撞跟着他。
庆典好长,似乎没有尽头。
年少竹马,蟾宫有桂……本该也一辈子没有尽头。
“丹樨。”
慕广寒叫他,他没有停。
庆典很快从花朝换成了夏祭,从夏祭又走到了玉秋。接着冬雪漫漫,又再一春,接着年复一年。
“……丹樨,我们要去哪?”
去本来应该牵着手一起走过的岁月。
“丹樨。”
去年少时,还有后来¤¤[,那么多被荒废的时光。
“楚丹樨!”
黑发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淅淅沥沥的春雨,开始漫天毫无道理地落下。
在这无尽的潮湿之中,他终于疯了一样,将慕广寒整个人抓到怀里紧紧抱住。狠狠箍住腰,埋进肩窝,让慕广寒窒息一般陷在他胸膛里,到处都是月桂香。
可他还嫌不够,还在用力裹紧。
……
雨水漫漫,洗刷尘土。
满地清澈的倒影里,慕广寒看到了自己。也终于看到了层层迷雾下,楚丹樨最为真实的模样。
涟漪满地。
倒映着漫天细碎的星辉。
“楚丹樨,”他抬起眼,唤他,“你看着我。”
这个故事太漫长,太曲折。
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好在最终,他及时在这场雨中明白过来,这段故事真正遗憾的,并是非年少真心、却最终机缘错过。
这段故事真正的遗憾,是他们始终未能好好道别。
“楚丹樨。”
他挣开他的怀抱,牵起他的手。
十指相触时,他终于也变回了当年的小阿寒,感受着小阿寒的心跳,牵着小阿寒曾经最喜欢的人。漫天的雨水让视线越发模糊。像是沉溺于一场经年的梦,铺天盖地的遗憾与舍不得。
可是。
“该放手了。”
“……”
“丹樨,该放手了。”
再多遗憾,再多不舍,也该放开了。
“当年的事,我已放下了,已经走得很远了。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丹樨……你也早点,放过你自己吧。”
“我希望你,能早点变回本来的样子。”
“我希望,你能自由。”
自由。
变回那样骄阳似火,骄傲倔强、目空一切的少年。
楚丹樨一直是月华城天之骄子,从不肯屈居人下。他不是某人身边无名无分、默默无闻的侍卫。
那不是他。
“阿寒,可是我不想——!”
雨水划过楚丹樨的脸庞,他的声音是嘶哑的,“我不想,我不想要什么自由!”
“我想保护你。”
“我想起我好不好,阿寒,不要再忘了我,好不好。”
“我想护着你,不想再让那些人伤害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会珍惜你,我会比谁都好好待你!”
慕广寒吸了吸鼻子,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
他看着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微笑着,冲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十年,楚丹樨始终走不出“过去”。
才会至今都没有发现。他面前的人,早就不再是曾经那个孤僻的年轻城主,早就不再需要任何人去保护、去珍惜。
受伤?
如今的他,还像是害怕受伤的样子么。
他早就什么都不怕了。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豪赌,愿赌就服输,受伤就忍着,他早就过了输不起的年纪。参悟了人生苦短,学会了快意人生,某只大白兔还教会了他没良心地随心所欲。
当年的溺水之人,早就已经上了岸。
而如今,在这场幻境里温柔而冰冷的雨中,他希望楚丹樨也能上岸。
这十年,楚丹樨跟在他身边,何尝不是一只面目全非的孤魂野鬼。
人弄丢了自己,就会面目全非。
所以他一定要放他走。他是真心希望,楚丹樨能够放下执念,以后的日子,释然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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