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刚加入逃生游戏的萌新玩家,都清楚‘光’的重要性。
无论是鬼怪妖魔还是不可名状的恐怖生物,在暗处出没的频率和杀伤力远超于光亮处,以至于玩家们都有趋光性,在亮的地方安全感增加。
哪怕那盏灯的存在对鬼没有影响,但是它被谢青熄灭后,其他玩家心也跟着颤了颤,他们也明白了谢青的意思。
鬼最喜欢什么氛围,当然是漆黑一片的地方。
穿着华贵衣裳满头珠钗的鬼妇人手脚并用朝着谢青再度扑去,微弱的烛光忽地在她眼前跳动,让她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她想再扑的时候发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角落处,酒红色长卷发的女人正伸出手,将鬼朝着半空中牵引。
这两件事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发生,谢青趁着空档抽身,朝着鬼主母丢了一样东西。
鬼主母强行摆脱了牵引力,朝着控制自己的人看去,角落里的女人向后跌了半步,头皮发麻下意识想逃。
就在此刻,鬼主母忽然尖叫了一声,叫声里的惊惧十分明显,她很快化为一道鬼影躲回了后院里。
莫名化险为夷,所有玩家都松了口气,胖子有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胖子立刻问:“你朝她丢了什么,她一个鬼跟见了鬼似的跑了。”
所有人都看向谢青,这可是驱赶鬼的办法,说不定能提高大家的存活率。
“准新娘做的香囊。”
谢青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频率,和刚刚出手相助的女人道谢。
“不客气,我可舍不得纯情男大死了,毕竟我生前可遇不到两个。”
女人耸肩,开了个玩笑。
戴耳机的少女有些急切地问:“什么原理啊,香囊里有符咒之类的东西吗?”
胖子立刻说:“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怕她,我刚刚听到了线索。”
穿着运动衫的男人被嘈杂的声音弄的头都要炸了,忍不住开口:“等一下,我们慢慢来行吗,让大家都搞清楚,避免再发生悲剧。”
他们都不是过了两三场副本有一点经验的玩家,在碰头的第一天就互相介绍了一下,定好了分工合作,但当晚就有人死了,六个人变成了五个人,所以在第二天晚上也就是今晚,才决定聚在大堂,分享白天搜集的线索。
大家又回了主厅,落座后女人开口:“先从重要的线索说起吧。”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望向了胖子。
胖子答道:“我刚刚是从主院出来的,搜到了账本,后来看到林老爷和林夫人进了房间,就过去听墙角,林夫人问林老爷提价顺不顺利,又说原本以为新娘是个赔钱货,没想到比女子还值钱,所以新娘其实是男的!我找到的账本表示他们最近有一大笔进账,就是卖女呸,卖儿子的钱。”
运动衫男:“就这些?这就是重大的线索吗?”
胖子诧异:“知道新娘的性别这还不重要?那不就知道动机了吗,他是个男的,父母还要把他卖给个糟老头做续弦,所以他一怒之下就把人全杀了,所以那个鬼碰到香囊才害怕。”
耳机少女一脸微妙地说:“你就能确定他一定是男的?双性也不是不可能啊。”
谢青被口水呛到,其他人有的震惊有的迷茫。
胖子:“世界上真有这种性别吗?大学生你说说看。”
谢青沉吟:“或许真的有可能,基因的密码人类至今还没破解完全。”
运动衫男抓狂:“我受不了了,你们为什么话题那么跑偏,回到正经事上来!”
被议论的林织坐在谢青的旁边,按了按眉心。
玩家们浑然不觉他们议论的大boss就在他们旁边,继续进行讨论,整合线索。
胖子搜到了账本和偷听到了对话,谢青找到了新娘生母陈姨娘住的地方,从屋内的痕迹发现陈姨娘可能遭遇了不测,从丫鬟那里打听他们母女关系很好。
耳机少女则是发现了一个被关在后院的疯女人,得知了主母杀妾室儿子的往事。
红发女人发现待嫁的新娘并不是自愿不出门,而是被人看守着,甚至刻意被饿着让他没有体力逃跑。
运动衫男:“现在情况很明显了,毫无疑问新娘就是副本的核心,出嫁日当天他做了什么让这里死了很多人,只有消灭了他我们才能通关。”
红发女人看向谢青:“你的香囊哪里来的,我去的时候那个小院被看守着,根本没法进去。”
谢青回应:“陈姨娘的梳妆台里,香囊里有生辰祝福字条,可以得知这是新娘绣给母亲的礼物,既然这是boss的东西那应该有用,所以我就带上了。”
胖子吃惊:“白天那时候线索还不完全吧,你就知道新娘是boss了?还这么莽的把他的东西带在身上?我第一天看到林家大少爷表情很不对劲,我还以为他喜欢上了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把所有人都杀了,猜他是boss。”
线索并不会送上门,需要玩家们主动搜寻,所以在一开始,谁都不可能下定论。
谢青唇角轻翘:“直觉。”
长发女人眯了眯眼问:“明知道那是厉鬼的东西你还敢带在身上,你不怕被锁定?”
运动衫男点头:“我上个副本也是古代,有个人拿了鬼的钗子,结果直接被厉鬼附身,用钗子自杀了。”
和厉鬼有关的信物都很危险,除非是可以杀鬼的东西,能活过两场副本的玩家们已经有危机意识了,所以他们才惊诧谢青的举动。
谢青指间夹着一枚硬币,抛向空中又接住,反复把玩,听见这话后心情愉快地说:“好坏各一半,我当时丢了硬币,数字朝上,所以是好兆头。”
他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略微有些破旧的香囊又出现在他的手中。
离他最近的胖子差点从座位上飞起来,嘴角抽搐道:“你他娘什么时候捡回来的!”
“说不定可以重复利用,毕竟我柔弱不能自理,需要护身符。”
谢青悠然地将东西放进口袋里,面带微笑和大家对视。
大家想法不一,有人觉得鬼的东西弊大于利,也有人觉得谢青胆子很大,居然还敢拿着。
因为刚刚有鬼袭击,大家现在也不敢分开回去睡觉了,打算在这里对付一宿,干坐着无趣,胖子打开了话匣。
“谢青你的天赋怎么回事啊,难道就是关灯吗?”
胖子特别好奇这事儿,他向来心直口快,没什么顾忌就问了。
游戏怎么会给个这样的天赋,他根本不能理解。
其他人支起了耳朵,哪怕有些犯困的少女也睁开了眼。
“差不多,能偷光为己用,但用了就没有了。”
谢青也爽快地回答了,他抬起手,屋外的蜡烛又熄灭了一根。
他摊开掌心,微弱的光芒在他手里跳动,不一会儿就熄灭了。
耳机少女:“嗯……看起来有一种特别的……”
长发女人:“没什么用处的……”
运动衫男:“脑干缺失的美感。”
胖子真诚发问:“这游戏是不想你活下来吗?蜡烛燃烧在那里,还能一直照着,你偷过来了,它就灭了还得重新点,这何止是让鬼更兴奋,那些怪物都要乐死,这不自助餐嘛,而且在白天根本没用啊。”
“如果是太阳能都灯或者电灯,你能用来卡bug吗?”
谢青和他探讨:“上个世界试过,要重复按开关,太阳能还没碰见过。”
胖子满脸写满了同情:“哥们,你这心态也太好了。”
谢青轻叹:“总有人外向着悲伤,这就是我们纯情男大的苦恼。”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苦恼,这让胖子更费解了。
林织坐在了谢青的另一侧,面上若有所思。
这个天赋听起来是有点鸡肋,但是如果能够储存足够的光源,在这个大多数怪物都畏光的危险世界里,说不定有奇效。
“虽然我没什么武力值,但还好给我速度加成,让我成为了灵活的胖子,谢青都交底了,你也说说呗,对付厉鬼说不定组合技有奇效。”
胖子看向了运动衫男,昨天就他和谢青没说天赋,现在谢青都说了,出于合作关系,大家多点了解也好。
运动衫男也没藏着:“我可以安插固定的安全区,然后瞬移到那里。”
戴耳机的少女冬冬,天赋是建立防御的空气墙,胖子徐锐,天赋是超乎常人的速度,长发女人红玉,天赋是牵引,运动衫男钱三,天赋是狡兔三窟。
对比之下,谢青的吞光,显得有那么些抽象和无助。
不过他却是几个人之中最放松的那个,全然没有置身于危险之中的紧绷。
硬币在谢青的手指间来回晃动,他看向厅堂外,感觉周围似乎在起雾。
林织注意到了他视线,涌动在他身旁的雾气越发凝实,已经隐约能让人类窥见。
林织指尖绕着雾气,起身离开。
阴冷的风穿堂而过,谢青在稀薄的雾气中隐约看见了一名黑衣少年的身影,又好似只是他的错觉。
林家主院,身着华衣的主母怨恨又惧怕地看着忽然到来的少年,为他的提前苏醒而瑟缩。
林老爷的鬼魂麻木地待在一旁,眼神空洞。
“明日将婚约取消,说我病了,需要冲喜。”
主母有些愣住,似乎不明白事情怎么发生了改变,这件事并不在她生前的记忆里。
“不需要去管规则,我就是规则,按照我说的去做。”
灰白色的雾气缠绕住了鬼妇人的身体,化为细密的针刺,扎进鬼魂的身体。
主母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僵硬着面部连连点头。
林织收回了视线,雾气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漫向了府邸的每个角落。
所有的鬼魂在同一瞬间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地低声喃喃。
“冲喜。”
“冲喜。”
“冲喜。”
重复交叠的声音汇聚,宛若夜里振翅的蚊蝇。
玩家们聚集地在大厅里打盹,被抽签到守上半夜的冬冬戴着耳机,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林织睁开了眼睛,事情顺利地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他还以为他修改了玩法,将通关模式更改,会受到无限游戏的阻拦,但事实上并没有,似乎他的意志就是副本的意志。
林织惯性地寻根溯源,但因为信息太少,暂且搁置在了一旁。
按照正常的副本玩法,明天玩家们应该会找到关于他死亡真相的线索,通过那些寻找到消灭他通关的办法,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他特地来找主母的鬼魂,是因为她的怨气比其他鬼魂更深,还有些许神智,不完全是他的傀儡,他需要叮嘱一番,以免她出差错。
天不知不觉亮了。
冬冬将耳机挂在了脖子上,伸了个懒腰。
红玉歪头:“你这耳机哪儿来的,拿积分换的吗?”
冬冬:“跟着我一块进来的,估计是沾了我的血。”
胖子问:“那还能放歌吗?”
冬冬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还能再白痴一点吗,我连地府的蓝牙吗?就当降噪耳机用吧,积分倒是可以换听歌时间,但是我不想那么奢侈,虽然一万积分遥遥无期,我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压低。
胖子乐呵呵道:“反正第二条命呢,大不了就是投胎呗,不亏。”
钱三闷闷地说:“我也不是想复活,那个目标太远了,但我不想消散。”
“一样,我是根本不想复活,但我也不想死,就这么混着吧。”
红玉撩了撩微卷的长发,手里平空多了一根被点燃的烟,她深吸了一口,一副沉浸在尼古丁中的模样。
一根一次性吸入香烟五积分,冬冬忍不住在心里敲计算机,她上个副本兽口逃生才六十积分才够换十二根烟,太奢侈了,冬冬选择闭眼不看。
谢青无聊地抛掷着硬币,冬冬问:“你这不会也是积分兑换的吧?”
谢青诧异:“当然不是,它也沾了我的血。”
冬冬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积分商城里一枚永久硬币都要一百积分,并且没有什么作用,怎么可能会有人买。
“让我来看看今天的运势吧,字是不好,花是好。”
谢青低喃,将硬币抛到半空中,再稳稳接住。
“看来今天是幸运日。”
谢青看着硬币上的花,语气欢快。
有轻微嘈杂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玩家们戒备地站着,所有人都做好了逃命的准备,只有谢青懒洋洋地站在原地。
脸色青白的家丁们面无表情地抬着一口大红色的棺材走入,视室内的人于无物。
剪裁好的喜字和红绸被人抱着,准备装点喜堂。
敞开的棺材落地发出了略带沉闷的声音,内里垫着鸳鸯红被,殷红到刺目。
胖子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浑身瘆得慌,红惨惨的喜事氛围在某些时候比白事氛围还可怕。
满头钗环的妇人从外走进,她描眉涂了脂红,并没有显得气色多好,反而越发面部僵硬死气沉沉。
她的衣袍有些空荡,头上的装饰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她的脑袋压扁。
昨晚手脚并用追着他们的女鬼又恢复了人的模样,玩家们并不遮凝重的神情,胖子在她走近的时候还向后退了一步。
谢青:“林夫人不是嫁女吗,这是什么意思?”
“小女病重,婚约取消,需要冲喜。”
林夫人吐字并不流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青。
玩家们面面相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他们以为昨晚就梳理好了前因后果,没想到又有转折?
冬冬:“小姐怎么病了,我们能去探望吗?”
林夫人重复:“需要冲喜。”
钱三头皮发麻地问:“需要谁冲喜?”
“你。”
林夫人抬手,指向了谢青。
众人同情的视线落在了谢青身上,为他默哀。
胖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可你女儿不是个男的吗?”
林夫人置若罔闻,眼神怨毒地咧开了嘴:“喜棺压晦,永结良缘。”
抬棺的家丁,弄绸的小厮,贴喜的丫鬟,纷纷望向了新郎官,唇角夸张地上扬,眼神空洞。
被一双双呆滞的眼睛注视着,比起祝福更像是恐吓。
谢青诚恳建议:“强买强卖,好像不太合适吧?”
林夫人的骨头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扭曲地看向了谢青,似乎很快就要像昨晚那样扑向他。
谢青立刻改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岳母您太客气了,不必现在就和我拜早年。”
“今晚戌初时分,拜天地。”
林夫人面无表情地掰正了头骨,忙着去装点其他地方。
她走之后,玩家们也立刻离开了张灯结彩的大厅,站在了没人的角落里,看着满府的人忙碌喜事。
钱三:“你就不该戴着那个香囊。”
冬冬:“神他妈幸运日。”
胖子碎碎念:“所以他是个男的为什么还要让男的冲喜啊?”
红玉看着沉思的谢青,问:“你在想什么?”
“第一次结婚,杀新娘要注意点什么。”
谢青有些苦恼,抬头看见队友们一个个神情严肃,反而开口/活跃气氛。
“相聚即是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别哭丧着脸啊,大家手头都不宽裕,就不用你们随份子了,作为我此时此刻的亲人,你们可以坐主桌吃席。”
谢青哼起了歌,唱着‘谁是我的新娘’。
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01嘿嘿,忍不住跟着一起唱。
【你是他的新娘~哎嘿嘿~一直就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