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王老弟啊,你也别上火,做生意就是这样起起落落。”
“是啊,你好好养病,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尽管开口。”
一边的刘掌柜终于忍不住了,偷偷问了一个相熟的布庄掌柜,“咱们东家从哪里拿来的银子,一万多两啊!”
布庄掌柜脸色灰败,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四海居,连同我们几个的铺子,都被东家卖了,才凑了这一万多两!”
刘掌柜倒吸一口冷气,他猜到王家会因为一连串的祸事衰败下去,但没想到如此之快。
他的眼珠子迅速转了转,狠狠心就上前跪倒。
“东家,小人已经查明白了。今日四海居之事,是因为后厨有小伙计嫉恨大厨平日打骂,就带了巴豆混进了黄豆里,一起磨成了豆腐。幸好豆腐酸败了,没做菜。那个病死的老人是因为同大厨认识,得了一碗豆浆解渴,才中招了。”
王员外皱眉叹气,缓了好半晌才说道:“知道了,事情……已经出了,查到也没用处了。”
其余几个债主听了,都是唏嘘不已。
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一个小伙计的怨气,就这么轻易毁了四海居!
刘掌柜深吸一口气,一个头磕到地上,“东家,小人年岁大了,如今四海居也卖了,小人想请东家开恩,放了小人一家的卖身契,准许小人回乡养老。”
不等王员外说话,其余几个掌柜都醒过神来,齐齐涌上前,也跪了下来。
“东家,我们年岁也大了!”
“东家,铺子没了,我们也没了用武之地,放我们一起回乡吧。”
树倒猢狲散!
其余几个债主看着听着,再望向王员外的眼里,怜悯之色更重了。
不但他们看出了王家开始衰败,这些下人也同样如此,马上就给自己谋算退路了。
王员外惨白的脸色,硬生生被气成了铁青,他想说话,但一开口又吐了血。
虽然他迅速用手捂了嘴巴,但依旧有血色透过手指缝漏了出来。
众人看的心惊,齐齐喊道:“大夫,大夫!”
孙大夫一直站在旁边,这会儿特别不耐烦的骂道,“喊什么,这会儿着急了,方才干什么去了。你们这么轮番催债,又一起辞差事,就是好人也要气吐血了!”
众人都是被骂的低了头,一时很是心虚,当真有种杀人凶手的愧疚。
王员外摆手,他硬生生把嗓子眼的血又咽了回去。
然后吩咐王福,“书桌下有个暗格,里面有这些人的卖身契,都拿来,发下去。”.
王福气得抹眼泪,“老爷,不能这样啊!”
王员外却坚持,王福没办法,只能把卖身契都拿了出来。
各个掌柜们涌上前,拿了自家的那份儿,又跪倒磕头。
“老爷,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王员外喘了几口气,还想说什么,却是突然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老爷,老爷!”
王福抱了主子,眼见孙大夫依旧站在一边,并没有上前,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个庸医!你不是说喝了药,我们老爷就能好吗?你到底给我们老爷怎么治的,居然越来越严重!”
许是庸医俩字,戳了孙大夫的肺管子,他气得嘴上没了把门的,嗷嗷开骂:“他都要病死了,我开药能让他多活几日就不错了,你当我是阎王爷啊,说不让他死,就不让他死!再说了,他这脑子里是有血块,别说十几年前刚受伤的时候,就是五六年前,随便找个大夫,开点儿活血化瘀的药汤,也不至于如今要了命啊!
“我不管你们家里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不给他治病,为什么不想让他活命,但你们不能赖到我头上!这人是你们家害死的,跟我没关系!”
不给治病?
活活拖延至死?
院子里安静之极,落针可闻。
谁也不是傻子,特别是这院子里的人,不是东家,就是掌柜管事,恨不得一个个精明的眼睫毛都是空的。
想想当年,王员外是头上重伤被救回王家,因为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家乡何处,所以为了报恩,给王家做了上门女婿。
这么多年,王员外如何行事,人人都看在眼里。
可谓是对王家女儿疼爱又敬重,做生意也是兢兢业业,把王家的家业扩大了一倍有余。
难道是王家生怕这样的好女婿,头上的伤好了,就留不住人了,所以才一直拖着,不肯给王员外治疗?!
这时候,王福好像不肯相信,高声反驳,“不可能,我们夫人这么多年找了几十个大夫,哪个都说治不好。”
“放屁!”孙大夫也生气了,翻着白眼骂道:“这么简单的病症,我的药童都会开药方!什么治不好,就是不想给治吧!治好了,夫君就跑了,换我也要瞒着啊!”
王夫人,王家独女王娥,不想给丈夫治病,生生看着丈夫头疼,以至如今病入膏肓?
众人对视一样,都是紧紧闭了嘴巴,生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若是真的,那王员外岂不是……太可怜了!
王员外同样听出了大夫话里的意思,豁然扭过头,眼眶都要瞪裂了!
“不……不可能!”
孙大夫好像还想说几句难听的,但许是也顾忌着王员外濒死,于是叹气道:“算了,你不相信就不相信吧!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你也是够可怜的。”
说罢,他背着药箱子就往外走,“你们另请高明吧,我是没本事救冤死鬼了!”
眨眼间,孙大夫出门就没了影子。
一众债主和掌柜们互相看看,好似也怕惹祸上身,都是纷纷拱手如同鸟兽一般轰然散去!
方才还吵闹的院子,瞬间只剩了王福陪着主子,其余奴仆远远看着,也不敢上前。
王福抹着眼泪,扶了主子进屋安歇,又开始忙着熬药……
王家院子外,看热闹的闲人们听得断断续续。
有些听到了,有些没听到,但孙大夫嚷的那几句却清清楚楚啊。
眼见大夫气冲冲出来,众人就扯了他到旁边的茶馆,赶紧招呼了茶水点心。
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孙大夫,这王家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怎么听着,好像王家赖你没有把病治好呢?”
“是啊,”旁人也是附和,“王员外那头疼的毛病可是有年头了,谁来也治不好,怪不到您头上啊。”
“王员外那人行事不差,许是这次病的厉害了?”
孙大夫一口气喝了半壶茶,好似还是气不过,就说道:“四海居的伙计嫉恨大厨,找了巴豆掺杂在黄豆里,把客人吃死了,王员外急的吐血了,然后又碰上他们家里的货船被水匪抢了,要赔人家一万多两银子。王员外也是个硬气的,就把四海居和铺子都卖了还债。”
“啊,王家出了这么多事!”
“四海居的事,我听说了,但这货船被水匪劫了,也太倒霉了!”
“是啊,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