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
戴弈很爽快地答应了,“那有消息了我再给你回,到时候喊你。”
“好。”
谢迟放下手机,去做自己的事。
之前他意外杀出重围,《演员之路》那边的负责人就立刻找到了卓雯,表示出了想要多续几期合同的想法。尽管现在录制结束了,却不代表着他能就这么闲下来。
他打开文档,把小梦刚发过来的接下来几期的选手名单看了一遍,简单地理了理情况。
S台这批嘉宾请的都很有规律。
有名气的搭配没名气的,早出道的搭配晚出道的。基本上选手搜一搜名字和作品,就很容易判断出每一期的胜者是谁。
他列了个简单的表格,将各种可能的情况都罗列了出来。随后便按照自己做的这张表,有针对性地开始训练。
毕竟机会难得。
下次想再上这种规格的综艺,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既然现在能多呆几期,那他肯定要尽全力保住资格。
这些工作花了他一上午的时间。
等吃完午饭,谢迟又把徐正庆的几部旧片子拿出来挨个看了一遍,按照当初霍明河教给自己的办法,逐帧逐秒地开始拉片。
他是跟着陆行朝在圈内呆了很久,但在这些方面的经验上,充其量只是学了点皮毛,演一段很短的片段还行。若是想完整地演完一部成片还不被吊打,就得持续性地去学习。
连小梦都被他认真的样子给惊到了。
毕竟以他之前表现出的演戏天分来看,绝对算圈子内最有灵气、数一数二的那波天才了,老天追着喂饭。没想到他却还依旧那么努力,只能说有些人成功,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戴弈定的饭局时间在第二天下午。
谢迟看好时间提前出门,头上压了顶帽子,打车去了和对方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他到包厢门口的时候,戴弈刚刚好从另一端的楼梯走上来。看见他的身影,立刻就笑了一下,快步来到了谢迟面前,“你才到吗?”
今天谢迟换了身偏日常的打扮。
短款的浅色羽绒服,天蓝色的牛仔裤,干净利落。他个子本来就不低,又瘦又白,这身衣服穿在身上,完完全全就是那种网上最受小姑娘喜欢的初恋脸,偏偏眸子又像桃花开扇似的,轻眨一下,就有种勾人的味道,和前几天又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戴弈咳了一声,强行挪开了视线,欲盖弥彰地去帮谢迟开门。这边属于那种隐私性很不错的地方,四周十分安静。现下房间里只有谢迟和戴弈俩人,顿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当然了,尴尬的主要还是戴弈。
他给谢迟和自己一人倒了杯茶,随后便掩饰性地举着杯子,盯着杯中的水迟迟不语。
他也不知道突然间为何,自己与谢迟独处一室的时候,气氛会变得如此尴尬,明明上次呆一起时还不会这样。结果这短短一两天过去,俩人说话次数多了,关系熟络了,再独处时反而还变得尴尬了起来。
……不对劲。
所以说韩楠这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
徐正庆今天是坐飞机来的,之前本来在C市选角,被他一个视频给叫了过来,得晚上一点才能到,这事儿戴弈倒是清楚。但韩楠那小子只是下楼帮他跑个腿,怎么能出去这么久都不回来?
戴弈喝空了一杯茶,还是坐立难安。
他下意识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在手伸出去的时候,视线又不经意瞟到了眼前人的脸。往下再挪一寸,便是形状姣好的唇。
他瞬间便又怔了一下。
《风信》的剧本,谢迟还没机会看过,但戴弈却已经提前看过了好几遍,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对方的长相显然是非常符合舒阳这个角色的人设的,但要是用这张脸去代一下角色的行为,就会让人忍不住一阵颈后发麻。
……太怪了。
定人的事情明明还没影儿呢。
戴弈又噙了一口茶。
整个人忽然间莫名其妙地焦虑了起来。
注意到他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谢迟抬了抬眼,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说,便问道,“戴老师有事要说?”
戴弈动作瞬间凝住。
他“哦”了一声,沉默了好几秒,干巴巴地随便扯了个挡箭牌道,“陆老师的助理之前打电话说他今天有点事,得晚来一点。徐导那边飞机也才刚落地没多久,还要过阵子才能到。你来的时候吃过了吗,要不要给你点几个东西垫垫胃?”
话说出口,他才又觉得懊恼。
就按谢迟这外貌条件,肯定要被经纪人耳提面命,不知道说多少次少吃别吃,好好锻炼。结果他又胡言乱语来了这么一句,直接就把场面给搞尬住了。
怪他平时正经话说得少,怼人怼得太多。现在这话说得……怎么感觉跟哄小孩儿似的?
……
谢迟不会觉得他烦人吧?
正纠结着,门忽然被外力拉开。
谢迟还没来得及回复,便看见有人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微微拉上了门。
拉门的那只手削瘦修长,青筋脉络分明,隐约能瞧见几个细微而不明显的针孔。再往下便是泛着温润玉光的暗红色手串,中间缀着一枚镶金带玉的“福”字,顺从地垂挂在腕骨附近。
他脸色苍白,表情沉默。
他目光扫了一眼屋内的两个人,和谢迟接触了一秒,便又立即蜷缩般地收了回去。
“哎,你居然来这么早?”
戴弈惊讶道,接着,又被他这幅苍白的模样给惊到,下意识问,“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病了啊?”
“没,没睡好而已。”
陆行朝否认,却注意到手上的痕迹,便立刻遮掩地将手插进了口袋。他垂眼走到了距离谢迟最远的那个位置,拉开椅子坐下,说,“住的地方太吵,闹腾,睡不沉实。就提前起来把事情办完了……怎么,你有事?”
“我就随口问问。”戴弈哂道,“我刚刚还跟小谢说呢,说你有事,要来得晚点。结果这话出口还不到一分钟,你就出来把我的脸打了……你说丢不丢人。”
谢迟轻笑了一下。
他刚刚没抬头,这会儿再望过去,浓长的乌睫像是轻轻抖了一下,眼眸湿润。然而眸中的情绪却淡得可以,不冷不热地招呼道,“陆老师,下午好。”
陆行朝瞧见他的表情,喉咙一紧。
如果换成是一般人,以谢迟的性格,说不定还会关心关心,毕竟他一向宽善。然而眼前坐着的人却是陆行朝,他也就只剩下了稀松平常的客气和疏离。
说是以后只当陌生人了。
然而实际上的待遇,却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陆行朝按着虎口,之前手背上扎过针头的地方有些发青,捏上去微微泛痛。
他顿了顿,默然不语。
过了许久,才微一点头,说,“下午好……谢迟。”
最后那两个字。
他几乎是掐着自己才说出来的。
他不想这么生疏地唤他。
虽然他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但却永远习惯不了这种客套而疏离的场面语。
谢迟有些意外。
他本来还以为以陆行朝的一贯性格,自己这几回的屡次羞辱,已经够让对方这人的自尊心被磨平碾碎,不愿再死缠烂打了。却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仍旧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除去脸色苍白了些,仿佛俩人之间从未生出龃龉。
“来早点不好么。免得你们背着我把事情都安排完了,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行朝语气平静,拿了茶壶,去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视线瞟到谢迟身前空了大半的杯子,动作微微一顿,又控制不住地往他那走了些,去把他的杯子倒满。
谢迟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握着茶壶,好似客气地给自己斟茶。琥珀色的茶水哗哗流进杯中,很快满了,热气出得均匀。
他抬了抬眼,半是真诚地夸道,“陆老师对人真好。我还以为像陆老师这种看着很冷的人,平日私下里会很难相处呢。没想到居然这么温和。”
戴弈立刻笑说,“那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老陆好不好说话是分人的。他喜欢的,那对人的态度就老温和了。但要是碰上不喜欢的,那态度可就……啧啧。”
谢迟“噢——”了一声,露出意会的轻笑。
陆行朝却被他这句话刺痛得指尖一抽,几乎快稳不住正在倒水的手。
“陆老师悠着点。”
谢迟伸手抬了一下茶壶,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淡淡地说。
陆行朝盯着他垂下的睫僵了一瞬,呼吸滞涩得厉害。他有很多句话想说,却又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愿意听那些话,便只能又一次重复着他自己都听厌了的话,干涩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还是对不起。
谢迟勾了下唇,低下眸时,却瞟见眼前人手背上的某处地方,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淡,拿着杯子没了动作。
这个,是……
陆行朝察觉他扫来的视线,心底瞬间一紧。
他立刻把手收了回去,将茶壶放在桌上,强作冷静地在椅子上坐下。
他忽然有些后悔这两天针口扎得均匀,只顾得上早些输完液出院,却忘记了谢迟也会过来的这件事。
他真的很怕谢迟看见这些。
他总不愿在谢迟面前表现得狼狈,然而现在却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让痕迹残留在了手上,居然让对方瞧见。
然而眼前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谢迟看着他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上的那串红玉髓手链,视线凝住。他的手一向白,虽然锻炼得很好,但肤色却从来留不下丁点儿阳光肆虐过的痕迹,手腕劲瘦有力,冷淡又禁欲。
这串喜气到突兀的东西戴在他的手上,实在是难看得可以。哪怕出钱买它的人是谢迟,但也觉得丑得有些碍眼。
他居然戴起来了。
但谢迟却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个东西了。
他没说什么,只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静静地收回了视线。
陆行朝瞧见他的平淡反应,手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有没被他注意到手背上痕迹的庆幸,然而更多的还是被忽视的苦涩。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正欲再次开口,“这次片子,你……”
话音未落。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便从走廊外沉重响起。
徐正庆戴着顶鸭舌帽,身上套着件厚厚的羽绒服,从屋外推门走了进来。
似乎是在车上憋了挺久,他摘下帽子的时候,鬓发甚至有些汗涔涔的。漆黑的眼珠往屋子里在座的几人身上一瞄,忽地一亮,视线有些发直,眉尾飞扬。还不等其他人出声,便已经先一步开了口问,“我是徐正庆……你就是谢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