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接电话细谈?
谢迟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快将电话拨了过去。他一边拽着包,把钥匙放回口袋,一边拿肩膀夹着手机,往卧室里走去,“喂,雯姐?我刚上楼……嗯,没事,我没睡,你说吧。”
“这本子我刚刚托熟人问过了。”
卓雯那边接起电话,干脆利落地直接进入了正题,“戴弈确实没骗你,这片子拍出来,票房肯定不高,不过冲奖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他那个角色还好,你的这个拍起来就太亏了。如果上映之后被骂,到时候肯定一边倒的都是批评你。”
“嗯。”谢迟点点头。这个可能性他早有预料,现在不过是从卓雯口中再次确认了一遍,一点儿不觉得惊讶。
卓雯喝了口水,接着说,“反正你要是想搞钱的话,这片子我是一点儿不建议你接。说实话还不如趁着综艺的这波热度,多去演几部电视剧来得爽快。”
“不过要是不考虑钱,只如果从个人发展角度长远来看,这个片子我还是挺建议你接的。毕竟是徐正庆的片子,还是主役。要是为了钱逼你放弃掉这个机会,跑去接个偶像剧里的配角。改天你红了被粉丝给扒出来,到时候挨骂的就是我了。”
谢迟把卧室里的灯打开,没忍住,“不至于吧,哪有那么恐怖。”
卓雯听到他这声低笑,耳边酥了一下,忍不住斥,“别说我甩锅啊,认真的。刚好小雪之前不是接了部剧来着,正拍着呢。还能让她带你一下,她也挺乐意的,不是很好吗?”
谢迟“嗯”了一声。
偶像剧和徐正庆的新片。
这么简单的问题,大概连傻子都知道要选哪个——况且,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追求的人。
他只是看着与世无争,本质却一直要强。想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去拼命努力到极致。
从小时候读书学习,到后来长大了工作和追陆行朝,他一直都没变过。如今虽然说是跨行跑来当演员,但也没打算随便敷衍一下就算了。
他唯一的犹豫只有沈音和谢茴。
至于其他人的想法和成见,其实一直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想了想,说,“行,我知道了。那你让我再考虑一下,明天前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接着又问,“对了,说起来雯姐你之前说的那个前提条件……是想说什么?”
“啊……你说那个啊。”
她“哦”了一声,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告诉我,这片是陆行朝牵线投资的,你应该也知道。”
“嗯。”
“所以到时候你们俩进要同一个组里,吃饭睡觉抬头都能互相看见。我怕到时候你俩其中有一个没控制住,万一传出绯闻,再搭上这么个剧本,你人基本上就要废了。”
话说到这里,谢迟基本上已经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卓雯大概是怕他跟陆行朝旧情复燃。
这剧本本来就容易遭批评,到时候再加上陆行朝粉丝的骂,怕是能直接把他给淹没到雪藏,风险很大。
“嗯,这种事情我清楚。”
他一口答应下来,又靠在椅子上笑,“放心吧,我有分寸。况且这事儿要真的扒出来,他也占不到理,秦东朝不会让事情发展成那个样子的。”
“所以我这不是让你小心么?”
“懂。”他应了一声,“今天辛苦雯姐操心了,别熬了,早点休息睡美容觉啊。”
卓雯“呸”了他一声,挂掉了电话。
谢迟看了眼时间,已经挺晚了。便把手机连上了充电线,起身去换衣服洗漱。
沈音和谢茴都已经睡了。
谢迟不想打扰她们俩,便尽量将动作放轻,只开了卫生间的那一盏灯,朦朦胧胧地亮着,在漆黑的深夜中显得尤为明显。
陈峡忍不住看了那灯光几眼,捏了下手机。
陆行朝是近一个小时前进去的,并且身边谁都不准跟着,只一个人进了小区。偏偏他离开之前,也什么都没交代,只让他们一群人窝在小区外面干等。这么久过去,实在是让人担心害怕。
“要不小陈你进去问问?”
司机提议道。
“这……不太好吧。”
陈峡有点迟疑,他一个顶替卢小枫、刚来没多久的新人,实在是摸不准陆行朝的脾气,是真的害怕自己做错了事情。
毕竟陆行朝一向不假辞色。
他少说几句,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听话等人至少不会出错。可万一听了对方的提议跑进去惹恼了陆行朝,那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司机说:“那咱们怎么处理……这天也挺冷的,也不能总一直在外面呆着吧?而且老师不是还喝得挺多的,万一醉倒了怎么办?”
其他人附和:“对啊,小陈你赶紧进去看看。别让陆老师醉倒了,到时候才真是出大事了。”
陈峡犹豫半晌,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好吧,我进去看看,你们等着。”
他揣了手机,推开车门下了车。
外面寒冷又潮湿的空气立刻就把他冻得缩起了脑袋,忍不住“嘶”了一声,匆匆往小区内部走去。
这边是老式小区,没有保安门禁。
陈峡从大门走了进去,沿着小路一路往里面走,四处扫视,试图寻找陆行朝的踪迹。偏偏那平日里一眼就能瞧见的高大身影,今天却是无论如何也找看不到。给陈峡急得赶紧又沿着路找了一遍,心里直犯嘀咕:这陆老师人呢???
那么大个活人,这就蒸发了???
又走了一圈,陈峡还是没看到他。
思前想后,只得战战兢兢地掏出了手机,给陆行朝拨了个电话,忐忑得七上八下。
他记得自己来之前,就有人提醒了他卢小枫之所以被对方给丢回去坐办公室的原因。要不是刚刚被赶着出来,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打这个电话。
那忙音跟着“嘟嘟”了几声。
陈峡的心脏也就跟着一起缩了几下。
过了半晌,电话被接起来了。
沙哑至极的嗓音从听筒那端响起,像是被砂纸磨砺过一般,低沉发闷,“喂?”
陈峡愣了一下,“陆老师……?”
他闷沉着,又过了好几秒,才好像回过了神,“嗯”了一声,“你有事?”
陈峡忐忑地说:“我们看老师很久都没有出来,就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需要我过去接老师出来吗?还是我们继续在外面等着?”
对面忽然陷入了沉默。
那呼吸低而缓慢,泛着压抑,听起来心情极度低迷。
陈峡的心脏都快吊到嗓子眼了。
他紧张地捏着手机,小心呼吸着,生怕自己刚刚那句话惹火了陆行朝。
好在几秒过去,那呼吸声剧烈起伏了几下,逐渐变得平静。片刻之后,陈峡听到听筒那边的人像是撑起了身,艰难又困顿的,嗓音低哑地说,“你过来吧,我在3幢2单元,从大门直着走进来就是。”
陈峡立刻“哎”了一声。
连忙把手机揣好,飞奔似的跑了过去。
楼道的大门虚虚掩着,没关。
他跑过去的时候,只看见平日里从来挺拔得像是一颗青松的身影,如今低着头,眉眼沉沉地靠在门边,疲弱而消沉。
他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上沾着一点干涸的血痕,眼眶发红,微微弯着腰,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眸子却迷茫发怔,似乎在想着什么,直到脚步声渐近,才终于抬眸。
“……陆老师?!您没事儿吧?!”
陈峡瞬间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还从没见过陆行朝这种惨状。
陆行朝一贯克制律己,也十分注重仪表。虽然穿着简单,却从来不会以不整洁的样子示人。
——何曾有人见到他如此狼狈过?
简直像是个从黑夜里爬出来的鬼一样,裤子上沾满了灰,深色的大衣下摆上也满是痕迹,手上伤口破皮,留下一片难看的擦伤。
他微弓着身体,呼吸剧烈低促,一只手死死压着胃部,指骨捏得泛白。看上去摇摇欲坠,只需要外力的轻轻一推,就能将他整个人都击垮。
“……我没事。”
他哑声回道,白着张脸撑起了身,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晃。
陈峡眼疾手快,赶紧冲上去扶住了他,却发现陆行朝压在胃上的那只手似乎更加用力了些,呼吸发抖。
他的这幅样子把陈峡吓得够呛。
陈峡咽了咽,实在是没法再缩下去了,硬着头皮道,“老师,咱别撑了吧,是不是您的胃病又犯了?要不去医院一趟,先看看胃吧?”
“……”
陆行朝抿了抿唇。
他抬起头,远远地向楼上遥望了一眼。
在那个他熟悉的房间里,屋子里的灯光亮着,小小的一盏,洒下一片温柔而朦胧的橘黄色暖光。
那盏灯是很久以前买的,用了好多年。
他还记得自己每一次坐在那里,谢迟是怎么在那盏灯往自己这边瞄的。
时过境迁。
如今偷瞄的人成了自己,他远远地站在这儿,一次又一次地仰望,可对方却再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了。
他攥紧了手,指尖颤得发抖。
胃部剧烈痉挛的疼痛像是再也压不住似的呕了一下,他重重捂着唇,面色惨白。
他个子高,平日锻炼得也好。
如今半醉半病,身体沉得要死,陈峡一个人根本扶不住他。他只得匆匆掏出手机,给车上的几个人拨了个电话,急得直喊,“喂,你们快点过来帮个忙,咱们把老师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