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女人年纪四十出头,穿着合身的深蓝色套裙,妆容得宜,手上的宝石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皱起秀眉,看了余弦一眼。
“夫人,这就是那位余先生。”助理在她耳边低声道。
乔语心微微点头,她看过余弦的照片,是戴着眼镜的,这会儿看到他真人,差点没认出来。
“余先生。”她喊住余弦。
她站在树荫下,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一抹嘲讽,“不如我们聊聊?”
余弦看到她跟贺枫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他能躲贺夫人两天,却不可能躲一辈子,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您是贺先生的母亲吧,我听他说过你。”余弦目光平静。
“枫桥还跟你提过我?”
乔语心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是了,要不是他提前跟你透露消息,我怎么可能在度假山庄找不到你的人。这孩子是越大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这儿有点晒,学校附近有个环境不错的咖啡馆,贺夫人,我们去那儿聊吧。”
乔语心瞥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个私生子还挺有胆量。
“好,你上车,我们好好聊聊。”
咖啡馆二楼,幽静的包厢里。
乔语心转动着手里的宝石戒指,懒懒地坐在余弦对面。
“相信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你生母为了自己的前途,把你扔在了福利院。至于你的生父……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还听说,你小时候有人收养过你?”
余弦点了点头。
“我那个时候不懂事,犯了错,才被送回福利院。”
乔语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听说你是个没编制的讲师,工资也低得可怜,听到自己是贺家的私生子,还能分遗产,是不是很高兴?”
余弦笑了笑,“如果是买彩票中了五百万,我会更高兴。私生子的话,还是算了,我宁愿不知道。”
乔语心轻嗤一声,“装模作样的干什么,你难道不想回贺家?知道老头子给你留了多少钱吗?”
“留多少钱也都是贺家的,跟我没有关系。”余弦喝了口杯中的拿铁,目光淡然,“正如夫人所说,我只是个普通人,过的也只是普通的日子,我没见过我的生父母,自然对他们也没有感情。他们留下的财产,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乔语心眯起眼审视着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继续谈下去了。
她本来以为这个私生子肯定在暗中筹谋怎么回到贺家,拿到那笔遗产,没想到这人完全就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故意装出来的吗?
“夫人,其实您不用担心。贺老先生的遗嘱估计也没几个人看过,您不希望我回贺家,直接否认那份遗嘱的存在就行。就当贺家从来没有过私生子,这样不是更好吗?”
乔语心蹙眉看着他,这人,怎么还帮她出起主意来了?
她正惊疑不定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助理的提醒。
“夫人,少爷找到这儿来了。”
下一刻,包厢门被大力推开,贺枫桥拄着拐杖,神色匆忙地走了进来。他原本眉间带着担忧,见余弦完好无损地坐在那儿,立刻松了口气。
“妈,你怎么一个人找到这儿来了?我不是说了有事我们先一起商量吗?”
乔语心瞥了余弦一眼,又看向自己儿子,“你就这么担心他,生怕我把他给怎么样了?枫桥,你可别忘了,谁才是你最亲的人。”
贺枫桥眼底划过一丝内疚,“妈,对不起。可这是父亲的遗愿,他临死前抓着我的手,嘱咐了两遍,我不敢不完成。”
乔语心苦笑了声,“就算会让你妈伤心,你也要坚持吗?”
贺枫桥看了余弦一眼。
“妈,余弦他……并不是我之前以为的那种人。如果他心术不正,想要图谋贺家的家产,我也不会帮他说话。”
乔语心呵地笑了声,“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伪装出来的,好让你放松警惕?”
“日久见人心。妈,您的眼光比我更毒辣,您应该也能看出来。”
余弦看这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应该都挺累的,忍不住道,“贺先生,要不你坐下说,你们先聊,我就回学校了。”
“等等。”母子俩几乎同时开口。
余弦只好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这周末,你跟枫桥回一趟B市,去给老爷子扫墓。”
贺枫桥惊喜地看着乔语心,“妈,你同意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我只是同意他去扫墓,好歹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乔语心警惕地看了眼余弦,“你最好别有其他的想法。”
余弦敷衍地嗯了一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两位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午休了?”
乔语心道,“余先生请自便。”
贺枫桥不放心地加了句,“待会儿我会让助理联系你,机票她来买,你不用管。”
“那就麻烦贺先生了。”
一转眼,余弦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
乔语心收回投向门口的视线,看着贺枫桥,“你还是要继续上那个节目?我听说之前拍摄的时候出了事故,怎么回事?”
“警方还在找原因,可能是人为的。”贺枫桥在她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妈,你应该知道,谢家要有大变故了吧。”
乔语心冷哼了声,“我当然听说了,谢桐山这只老狐狸,知道谢玄青没本事,又想认个便宜儿子。等着吧,谢家最近有好戏看了。”
因为沈芒腿受伤的原因,第四期拍摄延迟了一周,有了两周的假期,余弦把九月份开学要上的课也备下了,又开始准备博士研究生的入学考试。
周六,贺枫桥的车准时停在教师公寓楼下。虽然节目组不允许嘉宾私下见面,但两人关系特殊,导演组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到了B市,你暂时还不能回谢家,扫完墓,我会安排你住在附近的酒店里。如果你想出去玩,我可以让秘书陪同。”
“我都可以。住酒店也挺好的。”
余弦上飞机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本来想给沈芒发个消息问他腿怎么样,不过想到前几天每天都问,好像太频繁了些,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沈芒是大明星,身边应该有很多人照顾,不需要他这么操心。
“你在跟沈芒发消息?”身旁的座位响起贺枫桥的声音。
余弦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没有。”
贺枫桥嗤笑一声,合上手里的杂志,“他现在忙得很,恐怕没时间理会你。”
余弦不解,“他腿受了伤,不应该在家休息吗,怎么会忙?”
“他昨天正式被谢家认回去了,这两天应该忙着圈子里的应酬呢。”
“可是他的腿不方便,怎么去……”
见贺枫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余弦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太关注沈芒了,连忙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你不用担心,那个人别说瘸了条腿了,就算双腿瘫痪,也不是谢家那个纨绔轻易对付得了的。”
话是这么说,到了B市后,余弦心底隐隐的有一丝担忧,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沈芒可是这个狗血世界的主角,不知道多少人觊觎他,也不知道多少炮灰自不量力地想伤害他,这次他去了谢家,肯定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
在南郊的墓园扫完墓,替原主尽了心意后,余弦便回了酒店。
晚上,贺枫桥打了个电话过来。
“听秘书说你一整天都闷在酒店里没出去,你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贺枫桥有些头疼,他就没见过比余弦更宅的人。
“嗯,我就看看书,看看电影,也挺自在的。”
“年纪轻轻的,成天宅在房间里像什么话,待会儿我让秘书去接你,来北郊的俱乐部。”
“啊,可以不去吗?”
余弦一听俱乐部三个字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儿肯定聚集的都是B市的名流子弟,他一个私生子跑过去像什么话。
“你大老远从江城过来,我总得尽地主之谊。你先去,我待会儿处理完公务,也会过去,陪你好好玩玩。”
见贺枫桥态度坚决,余弦也不好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坐上秘书的车去了北郊。
贺家的人对他倒也恭敬,他下车时秘书还贴心用手扶住门沿,以防他撞到头。
“余先生,这个俱乐部是两年前建成的,设施都很新,里面可以打高尔夫,玩牌,还能骑马,坐帆船。您想玩什么项目都可以。”秘书向他介绍。
这儿风景清幽,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俱乐部环湖而建,白色的圆顶建筑在夜色中显得朦胧婉约,很是雅致。
余弦想了想,这些项目他都不是很感兴趣,但开着高尔夫车四处逛逛,看看风景的话,应该还不错。
“那就高尔夫吧,你给我安排一辆代步车,我自己逛。”
“好的,余先生,您稍等。”
余弦坐在大堂的休息区等他,旁边有个水族箱,颜色缤纷的热带鱼在箱子里游动,他看得入神时,背后忽然响起几道脚步声。
“你们听说没,贺家那个私生子也来了B市,还去给贺老爷子扫墓了,也不知道那个私生子用了什么手段,看样子连贺夫人态度都松动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余弦有些诧异,这些人的消息也太灵了吧?怎么跟在贺家装了监控一样。
“贺家的私生子算什么,谢家那个流落在外的才是有本事,人家还是明星呢,被谢老爷子哄了好久才哄回去的,据说谢玄青为这事不知道砸烂了多少个花瓶。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进了谢家的门。”
“你们小声点,听说今天谢家那个阎王也在呢。”
那人话音刚落,背后又响起几道脚步声。
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
“张少,林少,好久不见啊,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余弦心中一惊,从水族箱里往那边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不只谢玄青来了,连沈芒都在。
精致漂亮的青年坐在轮椅上,眉眼间透着一丝倦怠。推着他轮椅的人并不是田维,而是一个余弦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余弦看到沈芒有些苍白的脸,心中一紧。
那被叫做张少和林少的男人见谢玄青出现,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心虚。
“额……我们在说贺家的事呢,贺家那个私生子不是来了B市吗,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对啊,我们在说贺家呢。”
“贺家?”沈芒忽然开口,他微微歪头,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我倒是不知道,贺枫桥的弟弟也来了B市?”
那几个人并不清楚他和余弦的关系,可谢玄青却是清楚的。他看了眼沈芒,又瞪了对面的张少和林少一眼。
“你们嘴能不能放干净点,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的,难听得要命。万一贺家哪天把人认回去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们说不定还得上赶着求人家办事呢。”
张少尴尬地笑了笑,“谢少,是我们失言了。不知道你今天来俱乐部是?”
谢玄青低头看了眼沈芒,眸中的恨意一闪而过,面上仍是带着兄友弟恭的微笑,“我给我哥接风洗尘呢,他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我一想整个B市也就这儿最清净,就带他来了。”
说完,他微微弯腰,征询沈芒的意见,“哥,我订了个大包厢,要不把张少和林少也叫上,正好热闹点?”
“随你。”沈芒没什么表情。
谢玄青顿时喜笑颜开,他招呼张少和林少都跟上,自己走到沈芒身后,想给他推轮椅。
“沈先生,这……?”原本推着他轮椅的人有些犹豫。
“没事,让他推吧。”
那人只好退到一边。谢玄青勾起嘴角,双手握住他的轮椅把手。
他知道沈芒一旦回了谢家,他要是再像之前那样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跟他硬碰硬,绝对讨不了好,万一惹恼他爸,他副总的位置都保不住。
眼下,他只能暂时放低姿态,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等沈芒放下戒心,就是他报复对方的好时候。
余弦看着谢玄青推着沈芒的轮椅,进了里面的行政长廊,一时有些忐忑。
沈芒腿不方便,身边又都是不认识的人,万一谢玄青起了什么恶毒的念头,岂不是没有人能帮他?
余弦脑子里有些乱,他在原地转了几圈,余光看到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人经过,忽然有了主意。
包厢里。
迷离的霓虹灯投射下来,屏幕上正放着舒缓的情歌,大理石茶几上摆了七八种鸡尾酒和红酒,谢玄青拿起其中一瓶红酒,熟练地撬开软木塞,把桌上几个高脚杯倒满。
“哥,欢迎你回家谢家。来,我们一起敬谢大少一杯!”
谢玄青都发话了,张少和林少怎么敢不从,他们也跟着拿起酒杯,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望向沈芒。
“我忘了,哥的腿不方便,来。”谢玄青端起其中一杯红酒,递给沈芒,“喝这杯。”
沈芒没接那杯酒,而是淡淡一笑。
“不好意思,医生叮嘱过,我腿上的石膏没拆之前不能饮酒。”
“那还是要遵医嘱啊,不能乱喝酒。”
张少附和道。
他一双小眼睛灼灼地盯着沈芒,目不转睛。事实上,见到沈芒的第一眼他就被对方的脸迷住了,他知道谢家新认回来的儿子是个明星,圈里那些明星不少都是动了刀子的,他估计又是一张整容脸。
可没想到,沈芒竟然长得这么漂亮,有种雌雄莫辨、精致又脆弱的美,他见过那么多美人,可那些人在沈芒面前都不值一提。
谢玄青看着张少望向沈芒的眼神,在心中轻嗤一声。果然是狐狸精的儿子,最会勾引人的。话都没说两句,就有色迷心窍的舔狗巴巴地贴上来了。
也好,他正好借着张少的手,折辱他一回。
“是我疏忽了,哥,那你还是喝果汁吧,就别喝酒了。”
谢玄青笑眯眯地,又转向张少,“张少,你这么怜香惜玉的,要不你帮我哥把酒给喝了?”
张少自然不可能拒绝,他接过谢玄青递来的红酒,豪爽地一饮而尽。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谢二少,这下你满意了吧?”
谢玄青点点头,见沈芒没什么表情,轻声道,“哥,你是不是觉得无聊,要不这样,我叫几个知情识趣、长得漂亮的公关过来,陪咱们一块玩玩?”
“谢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少是什么身份,能做那种低俗的事情吗?”张少道。
“我忘了,哥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万一有什么绯闻传出去就不好了。都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谢玄青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沈芒冷眼看着他,白皙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偶尔会轻抚一下手腕的银色腕表。
渐渐地,包厢几个人都喝得有些多,尤其是张少,被谢玄青灌了不少红酒和杂七杂八的鸡尾酒,一张脸上满是红潮。
“张少,你这酒量不行啊,才喝多少。”
谢玄青啧了一声,示意身边的助理,“怎么就这么几瓶了?再去叫几打酒过来。”
他话音刚落,包厢门便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侍应生走进来。他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额发垂落,遮住了眼睛,低头走到几人面前。
“客人,这是俱乐部赠送的果盘。”他将手里的果盘放在茶几上,态度恭敬。
谢玄青没看他,忙着给张少灌酒,“行,再送点酒过来,要快,听到没有?”
“是。”
余弦刻意压低了嗓音,确保不会被谢玄青听出来。不过这人只见过他一次,上次在医院他也没带眼镜,对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认出他。
“等一下。”
他正要转身时,身后响起一个动听的声音。
余弦肩膀一僵,估计还是被沈芒认出来了。
他慢慢转身,走到沈芒面前。
对上青年微微带笑的视线,他顿时心虚不已。“能麻烦你推我去一下洗手间吗?”沈芒勾起嘴角。
“好的,先生。”
余弦正要去推沈芒的轮椅,手臂忽然被人按住。
谢玄青面色不善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沈芒,“这种事让一个服务员做怎么行呢,哥,要不还是我推你过去吧?我作为弟弟,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是这样的,包厢里的洗手间这位先生用起来不方便,俱乐部有为特殊人群专门准备的洗手间,我可以带这位先生去那边方便。”
余弦几乎是瞬间就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谢玄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俱乐部还有残疾人专用的洗手间?这倒是个稀奇事。
“那儿离包厢有点远,您可能不清楚路,还是我带这位先生去比较好。”
谢玄青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松开放在他胳膊上的手。
“行,那你可得好好照顾我哥,他要是哪里磕了碰了,你以后也别想在这个地方待了!”
“是,谢先生。”
推着沈芒的轮椅出了包厢时,余弦长出了一口气。
他刚要开口,手背忽然一热,是沈芒转身看着他,那人温热的掌心搭在他手背上。
“余老师,你怎么也在这儿?”
余弦把他推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简短地解释了一遍。
“我不放心你,所以才借了侍应生的制服,想进去看一下。他们没为难你吧?”
沈芒看着余弦担忧的神色,心底某个冰封的地方像是融化成了一池春水,暖洋洋的。
“放心,他们还不敢动我。”
余弦悬着的心一松,“那我现在带你出去吧,我们赶紧离开这儿。贺先生他一会儿就过来了,正好跟他也说一声。”
沈芒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能走。”
“为什么?”
沈芒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这次逃了,还有下次。谢玄青没那么容易放过我,而且,这对我而言,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机会?”
余弦有些懵,“里面那些人……一看就对你不怀好意,你还要进去吗?”
“谢玄青这几天装得很好,我反而没办法对付他。可一旦他沉不住气,露出破绽,就好对付了。这就是机会。”
“可是,那样你就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了,怎么行呢?”
余弦心底有些慌乱,他看着沈芒平静的脸色,不知道他经历过了多少类似的凶险,才能表现得这样云淡风轻。
沈芒忽然笑了,“余老师,我还有你啊。有你在,我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