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社会背景,这个国家的尸检率极低,甚至如果有人离奇去世,他们也不太可能用尸检的方式追查死亡原因,这甚至让不少凶手脱罪,所以侦探是个格外受人追捧的职业。
公立大学是大多数尸检的执行方,尸检专家更是几个都抢着用,有时候为了检验一具尸体,可能需要开车送往几十公里外的地方。
赤司雅治打电话给了自己同学,五条悟在他旁边像个散发威慑力的摆设品,什么都没做,单单轻蹙着眉站在那,就很少有人往这边投来视线。
但他们会用余光打量六眼,打量特级。
不来这边不是排挤,只是因为明显感受到了五条悟散发出来的不要靠近的信号。
这几年六眼成长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灼目,五条家已经逐渐偏向于五条悟一人的势力,他们围绕着六眼,推崇着六眼,整个家族好像都为了六眼而活。
除了几个脑袋生了锈一样的高层。
这是当然的,因为除了五条悟,他们家族里便没有拿得出手的咒术师了,所以赤司雅治才能以外姓的身份在这里拥有很高的地位。而只五条悟一人,就站在了咒术界的顶点。
没了两个老木头,五条悟觉得家里像刮掉两个肿瘤一样令人神清气爽起来。
“是药物吗?”闲着无聊,五条悟问雅治。
“八成是这样。”赤司雅治说,“诱发心肌梗塞的药物很多,虽然同时死了两个人有些离奇,但更不合理的小概率事件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他隐晦的扫视了下自己的着装,确保自己看上去依然是干净整洁且精神饱满的。
“那个烂橘子…咳,就是祁先生去哪了?”赤司雅治差点儿说漏了嘴,他自省了一番自己的警惕心和口无遮拦,“他刚刚的脸色黑到像几十年没涮的锅底。”
“哈哈哈哈哈……”五条悟撇开脸捂住嘴小声笑起来,他知道在这么肃穆的场合太过放肆不太好,但雅治的言辞真的取悦到他了,“雅治,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我一直很会说话,我的讲座能拿五分。”
五条悟又闷声笑了几下,“那老家伙估计是发现局面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回去砸东西了吧。”
五条祁,死者的弟弟,他哥哥死了,他应该还能升个职。
那么他想要的局面是哪种?
赤司雅治看着鬼鬼祟祟朝自己靠近的年轻一辈,他们眼里的光藏也藏不住,满是向往的神色。
我碍到谁的眼了吗?
赤司雅治沉思。
“雅治哥,今天大概多久会走?”
终于,有人忍不住过来搭话了,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想叛逆,爱玩,胆子也大,“我们好久没见你了,见你一面真是比读书还难。”
赤司雅治熟练的挂上微笑,“特意提读书,就不怕我考你们的成绩?”
十岁的小鬼拿食指蹭了蹭自己鼻下,像是就等着这句话般,“嘿嘿,你问吧,我可是把整本书都背过了。”
他不能像雅治那样体会到读书的乐趣,但有个还算聪明的脑袋,既然不理解,死记硬背总是不出错的。
他挺了挺胸膛,还特意向赤司雅治扬了扬脖子,粉眸少年会意的伸手弹了下他的脑袋,”你的得意都要溢出来了。”
五条悟单手叉腰唬他们,“好啊,你们两个到现在都还没和我打声招呼,就顾着和你们的雅治哥说话。”
男孩摆摆手,“悟哥不怎么新鲜了,都见多少回了。”
另一个也露出挑衅的表情,“看到悟哥就能想起让我胃疼的无下限,毕竟我们不能整到你。”
两个人都拥有无下限术式,但因为没有那双特殊的眼睛,这天赐的能力就像摆设一样。
作为家族遗传术式,无下限咒术的释放需要极其困难且缜密的操作,也就五条悟能随意的收放自如。
他们靠聊天打发了下时间门,雅治的同学终于赶来了。
检验的结果和雅治猜测的一样,药物过量引发的心肌梗死,但是死者平时不吃那药,于是几个人又开始搜查死者的起居住所,仆人,最后检测药的成分,发现外壳包装相同,但被人偷偷换了内里。
“这完全是谋杀吧……”
感觉已经成了刑侦案件,赤司雅治报了警。
顺着线索,他们一路追查了医院,医生,药铺,供药商,最后发现是售药人员拿了假货。
而那名员工,于今早上吊自杀了,自杀时还点燃了房屋,火势被发现时已经难以控制,将一切烧得一干二净,员工的身体更是像黑炭一样辨不出原貌。
警察调查那人背景时才发现,他没有亲属,朋友也都是喝酒玩乐的狗肉朋友。
“这是畏罪自尽,还是早有了了却的念头,死前报复社会?”
在公寓的一地狼藉中寻找线索时,赤司雅治听到了这道突兀的声音,他发现混进来了两个路人。
“萩!快走了!”卷头发的少年像是感觉到了尴尬,不断催促着同伴,
“可我完全想不到他作案的动机啊……也根本分析不出他的心理……我们上周见面的时候他还很正常。”
“萩……”
“难道我迟钝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两个人最后没被赶走,好像有亲属在警方工作,但都和赤司雅治无关,他完全洗去了嫌疑,即使五条家没有人相信是他做的,但保不准上头和其他不熟的人在怀疑。
“走吧,事情解决了。”五条悟抻了抻手臂,似是觉得满意,“你跟着他们忙活了一天一夜,要不我们去吃点儿东西?”
“只有我吗,你也一直陪着我吧。”赤司雅治失笑,“我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处理这些问题。”
一只手臂揽过雅治的肩,五条悟靠在他身上,“干脆把硝子和杰都叫出来,我们去耍。”
“去哪?”
五条悟比了几根手指,“游戏厅电影院ktv一条龙吧。”
“不行,我得回去准备下周要交的论文。”
五条悟:“……”
他的脸色变得很严肃,“雅治,我给你找个枪手吧。”
赤司雅治:“你在开玩笑吗?”
“那换个方式。”六眼神子的笑容透着几分深意,那其实更偏向于想到馊主意的坏笑,“我给你3000万,你今晚的时间门给我们。”
赤司雅治:“……”
赤司雅治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五条悟先他一步说,“我没在开玩笑。”
赤司雅治差点儿没崩住表情管理,不是说被人用钱买时间门这种事有多么令他无法接受,而是——财迷的他竟然心动了,不仅不会感到强迫,还觉得天上掉馅饼一样划算。
“怎么样?”
赤司雅治:“……你知道顶级牛郎一晚上的营业额是6000万吗?”
“咦?你干嘛用这个作比喻。”
“因为我突然想到,原来真的有人愿意做这种冤大头,或许我该开个牛郎店。”赤司雅治说得很认真,“一个人为了不寂寞,会变得很慷慨。”
五条悟:“……”
五条悟觉得自己被隐射了,“我没有……”
“开个玩笑。”赤司雅治笑起来,“谢谢你,悟,虽然是拐着弯的意思,但也让我知道了有人在意我到想不尽方法的留住我。”
五条悟被他正经的态度唬住了,反应有些迟缓,“……不,没那么严重。”
“论文只需要三小时就能搞定,明早再说吧,那我们先打电话给硝子和杰?”
“你同意了?”
“很难相信吗,我又不是机器,偶尔也会放松一下。”赤司雅治的眉眼间门满是柔和的笑意,“3000万就不用了,有句老话说。谈钱伤感情。”
五条悟像是被笑容糊住了眼睛,“那我把那3000万投进慈善机构吧。”
就是这么一句轻巧的话,飘在他们旁边的达里尔突然狂放的笑起来,似是看到了最满意的事,她的笑声尖利且震耳,笑得像是脑子抽搐了一样,让习惯了无视她的雅治都不禁哆嗦了一下,随后面色怪异的看向她。
……没中风吧,这是怎么了?
达里尔拍着手,“雅治,雅治,你可做得太好了。”
她说,骷髅脸转折的弧度都大了起来,如果她有肌肉和皮肤,那一定能扭成很夸张的皱纹,“你真是做了最出色的决定,我都能向那群死神界的老家伙们炫耀一番你的作为。”
赤司雅治本想把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见死神这么高兴,他不自觉的升起了些希冀,
难道……他意外的提高了赎罪的进程吗?
“你冷了?我把围巾借你?”揽着他的五条悟最清晰的感受到了雅治的那一下颤抖,“反正我有无下限。”
“无下限要烧脑子的吧,头疼的话玩起来也不会开心,我叫比见先生给我带件外套。”
……
那天,赤司雅治头一回心无旁骛的玩了一把,他将学校那边的消息群都关了信息提示,还把状态改成了免打扰。他接触着自己不怎么踏足的领域,在游戏厅打着稀烂的战绩,在电影院分析作品的投资和回报比率,在ktv唱最五音不全的歌。
“原来你不会唱歌。”
“雅治!绝对不要让你那些崇拜者听你唱歌,他们会幻灭的!”
“我觉得自己唱得还可以……”
“自己听是有很大误差的,你可以拿录音笔试试。”
“别露出这么沮丧的表情嘛——”
“嚯,你装的!那干脆再来一首吧,走调归走调,你音色还是好听的。”
那天晚上赤司雅治体验了很多东西,也学了很多东西。
并非说他之前不懂,他的知识量很足,甚至经常分析当代年轻人的活动范围,心理倾向,消费选择,但那都只停留在理论表层,他没有切身体验过聚会玩闹的快乐,也不知道原来人真的能聊天聊到忘记时间门地点,忘记周围的环境信息。
赤司征十郎其实曾发现过他这一特点,还隐晦的提出过让他去和心仪的朋友放松一下,但赤司雅治和同学相处时,一直摆着端庄有礼温和优雅那一套。
“所以……那些并不是你能交心的朋友啊。”听他叙述聚会内容的征十郎一下子看出了问题所在,“雅治,你像在完成人的基本任务一样去社交。”
赤司雅治当时闲散的回他,“毕竟我们的共同话题只能说是公共话题,并不具备唯一性。征十郎,你和班里的同学关系也是不咸不淡的吧,真正和你玩开的都是篮球社,或者说一起上场比赛的同伴,我没有那种东西。”
“但是缘分不必强求,该有的,我就会有的。”
所以,现在他有了同期同龄,甚至连梦想都相同的伙伴。
“我要彻底改变咒术界!”五条悟恣意的放言,“不过那只是长远的最终目标,眼下,每一分每一秒的话,还是保护弱者吧。”
这是夏油杰挂在嘴边的正论,就算五条悟最初恍若不屑的耻笑,他也不知不觉的认同,毕竟他们携带着生命隐患祓除咒灵,都要有一定的爱心,责任感,以及信念作为支撑。
“我就好好当我的后勤。”家入硝子吸着饮料,“毕竟你们这些家伙经常情绪上头还莽撞自大,若不是有个强大的医护,你们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我觉得不是这样。”赤司雅治靠在椅背上,眸光柔和的看着硝子,“因为知道不管闯出多大的祸,受了多严重的伤,都会有个值得信任的伙伴来解决,才能肆无忌惮的吧。”
夏油杰被这种露骨的话激得抖了一下,他不自在的摸上后颈,“你还真会哄人啊。”
“杰呢?”
“你们都把话说全了吧,我也没什么能补充的。”
“不过……”
“大概还是想,有个爱人,人生就更圆满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