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笼罩,小雪飘洒。
桐固县上空,杜康与一只白色的魅力孔雀依依惜别,相互盘旋不定。
从空中俯瞰,桐固县一片残破,不少凡人正在冒雪抢修房屋,但更多的人则是拉着棺材去城外下葬,有的连棺材都没有就裹了草席被抬到城外。
相比活着的人,这些死去的人都是不幸的,但和在昨日的熔岩妖之乱中化为火灵的人相比,他们还算幸运,至少他们还有完整的尸体,而不是化成灰烬。
杜康能看到更多的人只能捧着亲人的骨灰向城外走去,桐固县没有火葬的习俗,但熔岩妖贴心的将他们火化了,省却了亲人搬运尸体之苦。
“此去路途虽不远,但也是山高水长,再见不知何日,杜郎可不能忘了我。”
“相忘于江湖不如与尚君相濡以沫,尚君不要忘记我才对。”
杜康在大笑声中飞离桐固县上空,头也不回,毫不留恋。
青白红三色羽毛交织的毕方飞到孔雀身旁:“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必须要走,罗刹教的人要来了,我们替他扛雷吗?”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人家可是帮你杀了黑虎王的好情郎。可怜我这好妹夫,被你利用完了就被你弃之如履,阳春县现在可是乱得很呢,他这次回去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你口中的好妹夫,今早走之前又强行在我这里要走了一块须弥石,我还要跟你算算这笔账要怎么算,你我五五开如何?”
风大可:“……”
县城一角的一座屋顶,一个青丝披肩,眉目如画的女人望向天空中远去的身影,目光中满是依恋。
蓦然,她感知到阴神中青色符箓传来的信息,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转身走下屋顶。大院内,一个个打扮不起眼的汉子正在收拾家当,看起来即将远行。
……
寒风吹落枝头间的残叶,冬意笼罩整个世界。
张丹薇纵马奔行在山路间,她神色惊慌,不时还扭头看向身后。
此时的张丹薇并未穿向来喜欢的黑衣,而是一身白衣白马在近一尺厚的雪中跋涉,雪花落在她肩头凝结成一层冰痂,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凝成白色的雾气。
突然,白马的前蹄踩中了一个雪窝,半个马身都陷入其中,张丹薇也被从马背上摔下,整个人栽倒在雪地上。
在松软的雪地上翻滚几圈卸掉坠落的力道,站直的张丹薇首先做的不是拍打身上的雪花,而是侧耳倾听来路的动静。
直到确认,山间雪林里只有雪落的沙沙声和冷风吹拂树枝的尖啸声,才放下心来,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
雪窝里的白马,正喘着粗气徒劳挣扎着,断裂的马腿上,骨茬刺破皮肤后留下狰狞的伤口。
这马显然是活不成了,张丹薇走上前去一刀刺入马首。
“驮了我一路,你也辛苦了,不过不用担心,以后你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轻手合上马儿的眼睛,张丹薇向路旁的山林走去,走大路是为了节省体力,既然马死了,还是山路走更安全一点。
但出现在眼前的黑衣身影,让她停住了脚步。
“张教头重情重义,不忍爱马在雪中冻毙,竟然亲手杀死它,真是让人钦佩啊。”
这人声音沙哑,面如白纸,手握一柄钢刀在雪中静立。
“无生教的人?你是哪一位护法?你们的人都是一张死人脸,我实在记不住你们样貌。”
“哈哈哈,张教头当真是伶牙俐齿,不过名字不重要,黄泉路上,你不要忘了,我是杀你的人就行。”
噌——
一道冰锥从雪下破雪而出,黑衣人侧身一闪就躲过了这捣蛋一击,还没来得及欣喜,脚步的新落脚之处,一支冰锥刺破了他的脚掌。
“啊……”
惨叫才发出半声就戛然而止,张丹薇不知何时已经纵身到他身前,一把短刀刺入黑衣人的侧颈,沿着刀刃的方向一划,咽喉气管血管齐齐被切断,也切断了他的叫喊。
“你以为能逃到这里是因为幸运吗?杀人的时候要专心点,否则就会被人杀。”
短刀回鞘,长刀出鞘将眼前将将未死的黑夜人一刀断首,张丹薇头也不回地向山林里跑去。
这一会耽搁,张丹薇已经听到了来路上密集的马蹄声,她没有踏雪无痕的功夫,在这大雪天里根本无法隐藏自己的足迹,既然被追上了,就只能以崎岖的地形为自己争取时间。
噗呲——噗呲——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奇怪的声响,三十几骑黑甲骑兵奔行到身首分离的黑衣人身旁,领队的骑兵下马查看了一番伤口,又看到地上的马尸和没入林间的脚印。..
“是张丹薇那个娘们,留两个人看马,其余人跟我去搜山,立功就在今日了。”
一声令下,黑甲骑兵齐齐下马,跟着脚印奔入林间。
这队骑兵穿行在枯叶落尽满是雪色的山林里,如同一条黑色的长蛇在白色的世界蜿蜒,很快就不见踪影。
只有留守的两个骑兵收拢同伴们的战马,将它们系在路边的树上,防止它们走失,之后就百无聊赖地在寒风中啃起了干粮。
一只银色的巨狼悄无声息出现在山道旁,与雪同色的皮毛隐藏了它的身影,瞅准时机,银狼纵身一跃。
狼口中吐出的冰刃划过一个骑兵的脖子,又刺入后方的战马体内,骑兵的首级高高飞起,受伤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
顿时,整个马群乱了起来,没有主人的安抚,恐惧让它们齐齐的想要挣脱身上的缰绳,马嘶声不绝于耳。
最后的那名骑兵拔刀想要护身,却被扑上的银狼一口咬断咽喉,痛苦的捂着脖子栽下马来,被混乱的马蹄踏践而死。
之后就是一道道冰刃在马群中纷飞,银狼的爪牙也变成了杀马的利器,三十多匹马不过片刻全部倒在了血泊中,温热的鲜血让这片雪地上热气升腾。
银狼从最后一匹马的脖子上松开大口,正要撤离,眼角的余光突然撇见了一片在雪中突兀的黑色。
本能的危机让它四肢发力,跳离了原地。
但还是迟了!
一道粗长的弩箭从林中射出,刺中了银狼的后腿,余势不竭地刺穿而过,如果不是银狼最后的一记起跳,这一箭本来会射中它的狼头。
林中跑出一队黑甲士卒,原本在林间追踪的骑兵,如今竟出现在了这里。
“张教头,你跑得还真是快啊,差点就让你跑丢了,你不知道对于士兵而言,有逢林莫入的说法吗?我们哪敢在林地里追杀一个修血衣法的修士啊,这次你就认栽吧。”
骑兵的领队开口拖延时间,让自己手下趁机完成对张丹薇的合围,并给神机弩上弦,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想到了张丹薇会回来,但没想到她回来的这么快,这个时间差里,三十几匹马全部被杀了,这下只能靠两条腿走回去了。
瘸腿的银狼摊在原地没有移动,任由骑兵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不再挣扎。
张丹薇太累了,几天的逃跑和激烈的厮杀早就耗尽了她的体力,如今更是身受重伤的她已经无力挣扎了。
躺在地上等死的张丹薇瞳孔中看到,一个长翼的鸟人从头顶飞过。她心里突然想到,如果她也能有一双翅膀在天上飞翔,今天的局面是否会有不同结局。
但没有如果,骑兵的包围越来越近,她就要死了。她忍不住自嘲一笑,原来自己也如此恐惧死亡,才在死前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天空上,飞过的翼人突然折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高空中响起。
“张教头,好久不见,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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