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的这一番话终究震慑到了众人,他们也不敢再继续为李国瑞求情,只能狼狈地叩头退出了大殿,只是等到他们刚刚走出了文华门的时候,一名小太监却是急匆匆地追了出来,他轻声叫道:“新乐侯刘文炳和驸马都尉巩永固何在?殿下要见你们。”
新乐侯刘文炳和驸马都尉巩永固顿时面面相觑,只得跟着小太监回了后殿,而其余两个老皇亲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也不敢再多说半句话,甚至都没有去见周奎这些人,而是直接回到了府里,宣布不见外客。
而此时刘文炳和巩永固内心都有些惴惴不安,他们望着站在殿中的太子殿下,只得前去行礼,等候太子殿下的问话。
林敬转过头来,神情并没有像适才那么冷峻,反而带着几分温和的笑容,他轻声道:“你们不会对本宫有什么怨言吧?”
“臣等不敢。”
的确,就算再给刘文炳和巩永固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明着对皇帝和太子存在什么怨言,否则就是寿星公上吊一—活得不耐烦了。
林敬轻轻一笑,话说是那么说,可是他自然也能看出来二人内心存在的一些怨气,毕竟这一回算是彻彻底底扫了几个皇亲的面子。
不过对于林敬而言,这一切自然是值得的,没有了这些皇亲的掣肘之后,他到时候也能更好的去对付那些勋贵和宗亲们。
只是在对付这些人的时候,林敬也并不想将他们一棍子打死,其中像新乐侯刘文炳和驸马都尉巩永固还是值得去拉拢的―一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们都还算表现得很不错。
在原本的历史上,新乐侯刘文炳曾经被崇祯皇帝派遣去凤阳视察祖陵情形,并且还交给了他一项秘密任务,那就是观察哪些大臣可以信赖,而刘文炳视察归来后,便呈奏史可法、张国维忠心正直,有谋略,应长期任用,而后来这二人也果然都为国殉难,由此也可以说明刘文炳同样是一个忠勇之臣。
刘文炳性格谨慎厚道,并不随便结交友人,只是与宛平太学生申湛然、平民黄尼麓及驸马都尉巩永固等人相好。后来李自成攻下榆林后,接下来要朝着京师进攻的时候,刘文炳便慷慨激昂道:“国事到如此地步,我与公均受国恩,应以死报国。”
后来京城被闯军攻下后,刘文炳选择投井而亡,其家人亦自焚而死。
而当时与他选择同他一起死的,还有好友巩永固,此人在皇亲当中,也是难得的英才,曾经在他的身上还发生过一件事。
根据林敬的回忆,之前由于大明接连战败之故,崇祯皇帝苦于勋贵中没有得力的将才,便在德政殿召集了大明勋贵,希望这些大明的勋贵们能够重新找回老祖宗时代的武勇,让自家的后辈们去国子监学习,接受军事文化教育,将来好去上战场立功。
问题是,当年跟着太祖皇帝以及成祖皇帝厮杀的这些勋贵们,都是一清二白的家伙,可是能延续到今天的勋贵们,却都成了养尊处优的老爷,让他们的子孙将来去打仗,完全就是在让他们去送死,因此这些勋贵们自然不能接受,以致于崇祯问了好几遍都无人应对,到最后没办法的情况下,崇祯只能点名勋贵代表成国公朱纯臣和定国公徐允祯发挥带头作用,然而这二人都借口称自己的儿子太过于年幼。
当然,勋贵们不靠谱,皇亲们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其他作为外戚的驸马们也都以身体不好、资质驽钝等理由推辞,直到驸马巩永固一个人站了出来报名,才算化解了崇祯的尴尬。而后来巩永固也的的确确坚守京城到最后一刻才自杀殉国。
因此,对于林敬而言,他完全有理由去拉拢这二人,而在拉拢他们之前,他必须要将问题跟二人说清楚。
“本宫知道,今天你们来给李国瑞求情,并非出自于你们的本心,实在是受人所托的缘故,对吗?”
听到太子这番话,刘文炳和巩永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道:“臣等前来实属惭愧,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林敬一本正经地说道:“就算你们不来求情,今日也会有其他人来求情.......可问题是,眼下我大明已经容不得再优柔寡断下去,倘若不能决断,就算本宫再打十个大仗都没用,或许你们不知道,李自成已经快攻下武昌,等他彻底拿下湖广后,恐怕就会立刻北上。”
没错,在林敬费劲巴拉地对付南下的清军时,李自成也丝毫没有闲着,他一方面四面出击,打得左良玉只能狼狈逃窜,打得孙传庭不得不暂避锋芒,甚至就连武昌都快被攻下来,而左良玉的求援信件已经抵达了京城,然而在没有足够的军饷情况下,崇祯皇帝也无可奈何。
听到这一条消息后,巩永固内心的气血顿时上涌,他高声道:“殿下,臣愿意身先士卒,前往前线效力,为我大明出一份心血!”
一旁的刘文炳也高声道:“殿下曾有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臣亦是我大明之子民,亦愿为国效力。”..
林敬点了点头,道:“你们的忠义,本宫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光你们去前线只是一腔孤勇罢了,与国事并无太多益处,反而你们留在京城里面,倘若能够策动勋贵为我大明尽一份心力,其作用反而更大一些。”
刘文炳顿时苦笑道:“殿下,臣自然是希望能够为国效力,为太子殿下分忧,可问题是臣根本无法影响他人,只怕宏图与臣一般,难以帮到殿下。罗9
林敬笑了笑,道:“本宫有一件要事希望能够交给你们来做——
说完后,林敬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本折子,道:“这是本宫先前拟好的自请罢免封地禄米折,你们先看看吧。
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刘文炳和巩永固顿时大惊失色,望着这本折子的神情顿时如望蛇蝎一般,光是听名字似乎都很可怕的样子。
毕竟触动利益可是远远难过触动灵魂,倘若让天下的勋贵宗亲们自请削除封地禄米,只怕二人将会成为天下勋贵之首敌。而这件事所带来的反噬,纵使是崇祯皇帝也不能轻易忽视,更不用说他们二人了。
“怎么,怕了?”
林敬的声音虽然十分平淡,可是眼神却像两把钢刀一般,在他们的脸上刮来刮去。
刘文炳咬了咬牙,接过了折子,认认真真看了起来。然而,他在一边看的过程中,脸上的冷汗也在不住地流淌下来,最终跪在了地上。
“启禀殿下,臣纵使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也要为我大明的江山社稷考虑——这封折子万万不可发出去,否则只怕立刻就天下大乱了。寸
一旁好奇的巩永固也接过来看了,他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同样被林敬的气魄给震惊住了,他竟然准备将全天下藩王、郡王以及到奉国中尉乃至于所有的勋贵和皇亲的封地给拿回来!除此之外,他还要把所有皇亲贵戚的禄米给停了!
这简直是疯了,甚至比疯了还要夸张。
可以说,一旦将这封奏疏呈递上去,要么会被当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就会跟天下所有的宗亲勋贵们为敌!
纵使是崇祯皇帝,也不可能跟天下一百多万宗亲们为敌吧!
然而,在此时刘文炳和巩永固眼中已经成为疯子的太子殿下却无比冷静,他沉声道:“本宫明白,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口是吃不成胖子,反而会被撑死......实际上,这封折子本宫并不打算现在扔出去,你们不妨带回去给几位国公看看,还有各地的藩王们,也可以一起看看........”
巩永固顿时有些不理解,迟疑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林敬站起身子,沉声道:“大明朝若是朝着眼下的这个方向走下去,本宫根本不可能挽救天下于危亡当中。本宫纵使苦心孤诣击败南下的建虏,可是也绝对无法击败源源不断的流民大军...
说到这里,他才转过头望向二人,“本宫只想问这些国公们,还有这些各地藩王们一句话,你们要是还不愿意再吐出来一些,就不要怪本宫将这封奏疏扔出来,到时候谁也不要想着活。”
或许是被太子这番话中的刚烈所打动,刘文炳和巩永固庄严地行了大礼,低声道:“殿下所托,臣等绝不会辜负殿下期望。”
等到二人离开之后,林敬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借刘国瑞的事情来牵连出通逆大案,再借通逆大案的刀对准京城上下的权贵们,只为了从他们的嘴里夺下仅剩下不多的几块肉——他实际上无意去做王朝的变革者,而是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来实现另类的复兴,而在这个过程中,注定会有大量的人去牺牲在这里面。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他林敬的不仁,则体现在他已经能够十分熟悉地用大量的人命来作为他的筹码,来争取成为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