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动纱帘,元默举着茶盏呼了几下,一饮而尽。
此时楼下莺歌燕舞,绿肥红瘦,元默只觉得聒噪,有些不耐烦的起身一把将雅间的门重重关上,刚好准备进屋的老妈子吃了个闭门羹,站在门口瞥了好一阵嘴这才转身走掉。
一旁的锦衣倒是饶有兴趣,又好奇又羞涩的蹭着脚步站到栅栏处,眼神躲闪像下望去。
这阁中女子各个都面容精致,眉眼带笑,看着都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是那穿着着实让锦衣鼻血直流,阁中女子各个穿着抹胸贴腰流苏裙,再配上她们一步一摇的步子,简直是……秀色可餐,锦衣从楼上望去,满园春色更是一览无余。
锦衣羞红了脸,一边好奇是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大胆随性的女子,一边在人群中搜索他们王妃的身影。
方才分明两人是跟随王妃进来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呢。
而且这让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脸红的场景,王妃方才竟面不改色泰然自然……锦衣转念一想,王妃倒底是王妃,怎能等同于常人呢。
元默面不改色,从怀中摸出一块帕子隔空丢给锦衣。
「把你鼻血擦擦,丢人。」
锦衣红着脸接过,捂在脸上不肯移开。
「找到王妃了么?」
锦衣闷着声音再次向下望了一眼,只觉得又一股热血涌出。
「回王爷,还没有找到王妃的身影。」
元默点点头,却在无意中看到那个追求了几日的身影。
「把消息传出去吧,今晚该收网了。」
锦衣不解,他们劳神的跟了几日,如今竟然要将这立功的机会拱手相让?
「王爷,您不准备亲自了结此事么?」
元默眼观鼻,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的冷笑了一声,说道。
「既然要做个闲散王爷,就总该有些闲散的样子才是,这功劳,还是让给他们吧!」
锦衣虽然心有不甘,但既然主子都放话了,也只能照做。
忽然,一声琵琶自楼下传来,刚放完消息的锦衣在进门瞬间刚好听到此声,大步走至栅栏前,只见原本吵嚷的下楼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楼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锦衣如楼下那些男人那般,探着身子在人群中找寻,无果。
但见元默忽然顿了顿手中的茶,微不可见的笑了下。
她来了。
随着那声悠扬婉转的琵琶声,元默对面的雅间忽然开了门,一条白绫夹带着些许粉色花瓣自空中抛出,犹豫几只嬉戏的粉蝶般翩然而下,正巧落在楼下舞台上。
楼下众人纷纷垫着脚看了许久,但似乎那雅间中空无一人,自从白绫飘然而下后,便再无动静。
直到一曲琵琶曲在楼阁中消失,众人悻悻然准备落座,楼上各个角落突然洒下粉色的花瓣,若是方才那些粉色的花瓣犹如几只玩闹的彩蝶,那此时就像是万千只彩蝶齐聚一堂。
楼阁中瞬间充满淡淡的花香,正当人们不明所以时,琵琶声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琵琶声的,还有一阵玩转清脆的声音自楼上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有一美人踏着花瓣从天上缓缓落下。
「天呐!她好像仙女!」
「什么像!这分明就是仙女下凡啊~」
「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幸运,听说这是自江南而来的花魁,只在都城停留一两日便要离去,这名满江南的花魁,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谁说不是,今日可真是值了!哈哈哈……」
元默侧着眼眸向下望了一眼,只见那熟悉的身影正巧背对着两人。
元默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些吃醋,她从来都没这般费劲心思讨自己欢心,如今却为了店中客人搔首弄姿。
元默虽嘴上抱怨,但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元默额头瞬间青筋暴起。
苏亚亚正穿着如楼下女子那般的抹胸长裙,肩头披着淡粉色薄纱。她长发看似随意的挽起,此刻正随着舞姿时而落在肩头,时而散落在腰间。
元默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冷哼一声。
「哼!那披肩穿了还不如不穿!」
锦衣早已看的愣了神,心中只一个想法。
这如天仙一般的美人真的是他们王妃么?真的是那个在厨房中挥舞着刀叉,单手掂锅的王妃么?
这么一看,多少是他们王爷有些不知好歹了……
王妃能歌善舞,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还是经商奇才,怎么就偏偏看上自家性格那么不好的王爷了呢……
此时听着宣王一席话,锦衣不知不觉中道出了心里话。
「属下看未必,这披肩若隐若现,又有这漫天花瓣作陪,衬的王妃犹如天仙一般,和楼下那些庸脂俗粉简直如云泥之别。王妃细碎的舞步,轻盈的舞姿,清雅、飘逸、灵动,实乃佳人!此情此景此舞,只应天上有!」
元默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最后,狠狠的咳了两声。
锦衣这才反映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一饱眼福的心态,缓缓的转过身。
元默只瞧了一眼,便十分嫌弃道。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锦衣下意识抬手,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早已鼻血四溢。
伸手拿出方才王爷赏赐的手帕,却实在没有可下手的角落,锦衣正左右为难,只听元默讥笑一声。
「用那桌布吧!」
锦衣知道王爷正在气头上,此番作为正是拿着自己撒气。锦衣抬起袖子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弯腰伸手捋了面前的桌布,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两把。
元默想了想,锦衣自小跟着自己走南闯北,上战场,冲敌营,似乎这风月场所还是第一次来。
说到底,这小子也是到了年纪,也是自己考虑不周,寻常人家向锦衣这样的年龄,身后早已跟了几个娃,想到这里,元默突然出声询问道。
「锦衣,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姑娘?若是有,本王可以帮你提亲。」
锦衣一门心思扑在楼下,不假思索摆手回绝。
「王爷,锦衣只想陪伴王爷左右,并无其他心思。」
转念一想,王爷该不会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吧。
锦衣尴尬的咳了一声,脚步往回退了半分,老老实实的说道。
「王爷,锦衣不看了。」
元默有些无语,他怎么就误会了呢,自己难道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楼下一曲舞毕,台下掌声络绎不绝,苏亚亚浅笑着扫过众人,却在人群中并没有发现王夫人形容的「高人」。
不会情报有误吧,苏亚亚心跳如雷,心里也没底。
舞台下众人纷纷叫好,要求苏亚亚再跳一支舞,但她却双手交叠在腰间,福了福身子,不理会众人要求转身离开。
众人见着苏亚亚要走哪肯罢休,顿时楼下吵嚷一片。
老妈子见状,赔着笑挡在众人面前好让苏亚亚顺利脱身。
「众位~众位~众位请稍安勿躁~咱们亚亚姑娘不是不想多舞一曲,只是她身体有恙,这惊为天人之舞,每天只能为大家展现一次……」
正当舞台下议论纷纷,突然有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递上一锭元宝。
「这般说辞爷见得多了,无非就是想多收点钱!钱爷有的是,爷现在就要再让她跳一次!」
本已收了势的众人被点醒,吵嚷着自己有钱,非要苏亚亚再跳一只不可。
元默十分不悦,多看了一眼楼下的胖子,碍于手头还有要事,不得不忽略楼下那碍眼的身影。
再一看,身旁的锦衣也是愤愤不平。
「哎呀~大家不要着急呀~听妈妈一句,想必台下很多人已经得到消息,亚亚姑娘乃是江南花魁,此番北上实则是为了求药……」
那油腻大汉有些粗鲁的打断。
「我们管她什么求药不求药的,花魁只不过说的好听点而已,其实不也是长得好看一些的***女子!今儿爷把话撂这儿,只要她得的不是什么花柳病,她今儿就得出来跳!她就得接客!」
说话间,苏亚亚早已回到楼上雅间,听着楼下的喧嚷,心中也有些后怕,也怪自己没考虑周全,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也不知道楼下的妈妈能不能应付的来。
「这位大哥,您别急呀~等咱们亚亚姑娘求到药,自然是天天为大家唱跳的~您来咱们这里也不止一两天了,咱们这儿的规矩您自然是知道的~」
油腻大汉说了没两句,便觉得大汗淋漓。一把拽过身旁小娘子的裙摆在脸上擦了擦,蛮横道。
「什么规矩不规矩,爷告诉你,这有钱就是规矩!」
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一锭元宝重重拍在桌上。
「是不是不够!不够爷还有,今日你要是薄了爷的面子,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瞧您说的,您的面子怎么能不给~只是咱们亚亚姑娘身体实在……」
「是不是不舒服,爷亲自上去瞧瞧不就是了!」
油腻大汉一把推开柔弱的妈妈,提起裙摆就要上楼。
苏亚亚见状,一把推开雅间木门,轻纱遮面站在栏杆前。
众人见状纷纷抬头。
正巧一阵凉风袭来,苏亚亚抬起纤纤素手捂唇咳个不停。
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扶着栏杆站稳了身子,她柔情似水的眼眸扫过众人,声音如潺潺流水般自楼上而下。
「众位肯欣赏亚亚的舞姿,亚亚深感荣幸,只是亚亚身患重疾,更有高人曾预言亚亚见不到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咳咳咳……还望各位客官见谅,咳咳咳……倘若此行能顺利求药,亚亚再舞一曲又何妨……」
说着,苏亚亚就要强撑着身子下楼。
楼下不知何人良心发现冒出来一句。
「亚亚姑娘既然当真身子不适,还是不要勉强了,回屋歇着吧!我们明日再看也可!」
「是啊!我瞧着亚亚姑娘现下连行走都成问题,哪里还能跳的了舞,还是算了吧!」
「亚亚姑娘回去歇着吧,我们并不是有意要为难你的!」
大伙儿左一言右一语,反倒让油腻大汉面上无光,他一把推开阻拦在面前的小厮,继续走上前去。
「既然有病,谁知道能不能活的过今晚,先让爷舒服舒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