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陪你。”
我迟疑了一下:“不了,让我自己待会吧。”
“那、那好吧。”
出了门,初春的暖风携着香火气吹进我的鼻腔,我顶着阳光,眯起眼睛,看着接踵而至的香客,心里莫名的感觉到一阵轻快,老子终于不用伺候你们了,终于不用担心你们的安危了!
不过,当我踏出山门的那一刻,忽然有些不舍。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那不是轻快,而是失落。
一路上不停回想着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我像是告别多年的挚爱一样,满心不舍,却又没有办法将其挽留。
那情绪,像极了苦情戏里的女主角。
走走停停,我终于慢吞吞地走回小卖铺,望着小卖铺的牌匾,忽然想起,那也是个春天,天气也十分晴朗。
我又莫名地想到师傅前几天说的那句话——什么都变了,什么又都没变。
可能,师傅在那个时候,已经隐约感觉到什么了。
其实,从道观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我把清风观害的够惨了,如果没有我,清风观依旧安然无恙,那些人也不会死,师傅和玄虎更不用像背着一座山一样,每天都过的很疲惫。
那些小弟子,也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为了我一个人,把整个清风观都拖下泥潭,实在不划算。
至于虞澜,她值得更好的人。
之前发生了很多事,但都有破解之法,哪怕是天道要搞死我的时候,我也只是不理解,会愤怒,但从未绝望过。
可现在,是纯粹的信仰坍塌,药石无医。
况且,师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关于我的灵根,但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师爷都不会那么勉强的答应。
师傅的哀求,师爷的为难,我都看在眼里,没了我,大家都好过。
从最开始,师傅就已经算出来我是个灾星,时至今日,我也该看明白了,我不该和任何人,产生任何交际。
那,从此谁也不勉强,谁也不为难。
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心里想进去,但脚下却迟疑许多。
徘徊了很久,我终究是没勇气走到这方熟悉的土地。
看着天色还早,我茫然地调转身形,随便找了条路,没想过要去哪,只是想单纯的走走。
沿着小路,慢慢走到镇子里,还未走近,就已经听见一阵弦乐与鼓声,不远处,里三层外三层的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我不禁放眼看去,路边搭着四四方方地台子,生旦净末丑在台上打的好不热闹。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
我侧耳一听,不禁会心一笑,这《定军山》算得上是京剧里的经典,别看这是一出打戏,但这戏可是实实在在的吉寓。M..
戏班子开年头一场戏,唱的都是这个,这定军山还有个名字,叫‘一战成功’。
还有一种,那就是以前的富贵人家,在男主人过大寿的时候,都会在路边搭个台子,寓意着男主人也能像定军山中的黄忠一样老骥伏枥。
果不其然,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满头花白的老叟,翘着二郎腿,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摇头晃脑听的不亦乐乎。
我摇头感叹道,一把年纪,斗志昂扬,属实难得。
再看看我自己,正是青春华年,但斗志全无。
哎,不听了,越听越闹心。
我随眼一瞥,却发现一丝不对,台上的唱腔好坏,我听不出来,但这台子搭的有问题。
别看我现在念不了道经,但最基本的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一般来说,戏台子左面为青龙,右面为白虎,不管台上多大的角儿,也必须从右面上,从左面下,这叫‘青龙台’,大吉,若是反过来,则叫‘白虎台’,大凶。
刚才,正好台上的角儿往下走,他们走的是白虎位。
白虎,主灾祸刀兵,人家老爷子过大寿,戏班子这么做,确实有点不地道。
我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虽然我不是道士了,但最基本的仁义还在。
善事这种东西,做一件,算一件,和身份没关系。
“您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一走到老爷子面前,我两手一搭,开口先说句吉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