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发呆地往回走,师傅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
所谓前面有黄家,黄是猎人,而我是猎物,我经过这么久的努力,非但没有改变这种维度关系,反而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被动。
按照师傅的推测,当下可能出现了内鬼,如果继续这样,那我的日子不仅仅是前后夹击有了数不清的危险,更多是给我对明天的惶恐不安。
还没走到小卖铺,我远远望去,门口好像坐了个人。我疑惑的走了走了过去,门前坐的人,是玄慧。
玄慧微笑着冲我掐了个礼,说道:“今日过后,我便离开此地,特此再拜师兄,切莫怪罪不请上门。”
我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不会,不会,求之不得,屋里请。”
玄慧坐定,看着我的额头,说道:“几日不见,师兄的心事颇多啊。”
我暗自叹了口气,所谓家丑还不可外扬呢,我怎么能告诉他我的真实处境呢?.
想着,我佯装淡定地说道:“嗯,没有吧?”
玄慧一脸淡然地说道:“师兄最近可要防着身边的人啊。”
我心咯噔一下,怎么连玄慧也这么说?
我笨拙的藏起眼中的诧异,尽量笑着说道:“放心,没什么事儿。”
玄慧说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几本经书,师兄当做纪念,倘若有缘,必将再见。玄慧,告辞。”
说完,玄慧略有深沉的看了眼窗外。
玄慧突如其来的告别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明明刚才还说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改变了?
玄慧匆匆离开后,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听铃声,来人是虞澜。
虞澜大咧咧的进来,嘴里还是叼着根棒棒糖,模样还是那个邻家女孩的造型,但我始终感觉自己对她有一丝丝介怀。我一方面知道她是我生死相依的战友,一方面又不断想起师傅和玄慧的话。
说到底,是我狭隘。可人就是这样,相逢乱事,经历的多了,又怎么会不疑神疑鬼?
当下,我有些僵硬地笑着,说道:“你今天这么闲啊?”
虞澜笑嘻嘻地说道:“你怎么啦?干嘛一脸吃屎的表情?”
怕被对方看穿心思,我强扯起嘴角敷衍道:“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虞澜疑惑地说道:“好奇怪哦,虎撑一直在响,到你这就停了。”
没等我回话,虞澜笑嘻嘻地说道:“快走,本小姐今天心情好,请你吃顿饭。”
一路机车飞驰闪电,到了饭店,我依旧是有些提不起情绪。毕竟心事这种东西嘛,肯定是藏不住的。
见我魂不守舍,虞澜死死地盯着我,说道:“不对,你心里肯定有事。”
我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能有什么事?”
虞澜不依不饶地说道:“道士撒谎可是要下地狱的,你快说!”
我刚准备全盘托出的时候,一阵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让我过去!”
我一回头,说话的是个拄拐的中年男人,这男人脸色蜡黄,身形单薄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要了他的命一般。他紫色的嘴唇上布满不规则的裂纹,本来饱满的福寿宫,被一股深深的黑气笼罩着。看这人的面相,这辈子就算没大富大贵,但绝不至于活的病恹恹的。
按卦象上说,这叫“面笼死灰,马上西归”但我仔细看看,这黑色中,居然渗透出若有似无的幽绿色。
我正看着这人发呆,他直愣愣地继续说道:“我说,我要过去。”
阴仄的声音让人甚觉诡异。
我连忙闪开身子让他过去,可他眼神中没有活人眼中的灵动,而他肩膀上的阳火,也不怎么明显。
这个古怪的男人成功的引起我的注意,虞澜腰上的虎撑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引得店里所有人的注意。
虞澜脸上有些窘迫,手忙脚乱的摁着虎撑,强行控制下来。
这诡异的男人沙哑着嗓子说道:“老板,三只烧鸡,半斤烧酒,只要小米烧。”
说完,他豆大的眼睛看向老板。
老板小声地问道:“你一个人,能吃完三只吗?”
这男人把身子侧了一下,哑着嗓子说道:“我吃东西不给钱吗?”
这一句话,给老板怼的也无话可说。
这男人一侧身子,我才发现,他说话的时候,喉咙好像没动,反而肚子一直在动。
我对这个男人越来越好奇了,我在打量他的时候,他突然把目光甩到我身上,我尴尬的低下头,接着吃饭。
如果说,一个人饭量大,或者酒量好,这绝对算不上诡异,但一个眼中没有光,直愣愣的看着白墙的人,三口吞掉一只烧鸡,三只烧鸡转眼消失,桌子上连骨头都没有,这就足够诡异了。
男人吃完烧鸡,又端起酒壶,吨吨吨地就往下灌。这下,整个屋里的人都在盯着他看,而他只是自顾自的吃着,两眼直盯着前面的白墙,毫无反应。
我看看时间,外面的阳光还很刺眼,基本排除鬼上身的可能性,可我又解释不通这个男人的举动。
出于职业的敏感,我想问问他这是怎么了,虽说我现在也是满身的虱子,但也要帮别人挠挠痒痒。道士嘛,干的不就是舍己为人的事儿吗?
可我这么唐突的直接问,绝对会被人当成精神病。眼看这人吃完了转身要走,我急中生智,一把拽住他的手。
他的眼神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木讷的转过头,呆呆的盯着我。而我拽住他的手,他的手是热的。这种温度,既正常,又诡异。
这种温度,首先排除了是鬼上身,可仔细感受一下,明显感觉到,这人手心滚烫,手掌周围都是冰凉,两种温度加一起,才出现了温热。
我藏起眼中的疑虑,笑着说道:“我看你,也是好久没吃饭了吧?你饭量这么大,估计也没吃饱,我朋友想请你再吃点饭。”
我生怕他拒绝,没歇气地说道:“来来来,老板,再加三只鸡,算我这桌的。”
说完,我拉着他坐了下来。
虞澜对着我又是挤眉弄眼又是踩我脚,小声地说道:“你干嘛啊?我赚钱也不容易的。”
也来不及解释,我使劲挤挤眼睛,没说话。
趁着鸡肉没上桌,我端起了啤酒,说道:“来,咱俩喝一口。”
我假装脚下一滑,趁机扑在他身上,按照正常人的反应,肯定是要躲开,可他毫无反应,任我直愣愣的扑了上来,躲都没躲。
这一扑,我是为了探探他的鼻息,也想试试他的心跳。这一试,我便感受到他冰冷的鼻息和急速的心跳。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僵硬地说道:“不好意思啊。”
说完,我用余光看着他的肚子。
他木讷地说道:“没事。”
果然,他说话的时候,肚子里一直在动,像是孕妇的胎动!
烧鸡上来以后,又是一阵风卷残云,男人吃完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木讷的离开了。
我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只觉得不能见这男人这样继续下去。这人福寿宫的黑气越开越浓,不管怎么样,既然让我碰上了,那我就要管管。
我拉着虞澜就往外走,虞澜一脸不解,匆忙的结完账。出了饭店,我俩一直在这男人后面跟着。
这人走路的姿势太怪了,像是要分娩的孕妇挺着肚子,一蹦一跳的往前走。
阳光逐渐变得暗淡,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我俩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跟着。
终于,他停下了,停在了一片废弃的工厂,后背冲着我俩,手在肚皮上忙乎着什么。只听一阵吱吱吱的声音传入耳边,这声音令我浑身一颤。
卧槽,这声音,是前几天刚刚跟我打过交道的玩意!
又是黄皮子!
突然,这男人毫无征兆的倒了下来,咣当一声,震起一片灰土。男人的脑袋歪在一边,空洞的眼睛同我的双目迎面对上。这下,我看把眼前的景象看的更加清楚了。
至今,这男人眼神中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可他的肚子上,赫然敞着一个空荡荡地洞。
一个从嗓子眼到肚脐眼的大洞!
而另一边,三只黄皮子从他的身体里叽叽喳喳地蹦了出来,不用想,这男人的内脏肯定是被吃干净了。
这下,我瞬间明白了。这三个黄皮子,分明是把这人当成了人肉雨伞,披着人的皮囊,干着苟且的事儿!
瞬间,所有的疑惑都被解开了,我恨的牙根直痒痒,真是没有王法了!
怒从心头起,我刚要冲上去替天行道,电话铃突兀的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虞澜!”
虞澜?
虞澜,不就在我身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