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怪异青年

古人好名,崔兆庸自然也不例外,至少也反正是不想自己也成为了这句诗的反面背景故事,便像是石灰吟中的都转运盐使司和吕本一般。

所以,如此一来,崔兆庸自然不能再顺着顾增严的话为难李泰和沈湘芸,而是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随后又恼怒的一拍惊堂木,对着顾增严喝到:“你这贼子,传你上堂听审,你竟然还敢信口雌黄倒打一耙?”

顾增严闻言顿时吓得又是一个哆嗦,哭丧着脸看着崔兆庸。

“说,你到底是否有抢夺财物,欺辱顾沈氏的行为?”

“没有……”

顾增严刚想要矢口否认,李泰突然又一次开口说道:“顾家族人,三番几次私闯民宅,周围邻所皆可作证,大人或可传唤!”

临行前,李泰特意拜访了沈湘芸周围几家的邻居,许了好处,加上沈湘芸往里日一向与人为善,且顾增严闹得动静也确实不小,总有人看不惯的,因此若是传唤,定然会替沈湘芸作证。

崔兆庸皱眉,他只想赶紧把这件事混过去,自然是不愿意再传唤证人,好在就在此时,听见李泰所言的顾增严早就吓破了胆子,不敢再否认,只是慌乱的说道:“我们当时是害怕这扫把星将我族弟的遗产带回娘家,或是改嫁,所以才把东西拿走,便是为了让她好好替我族弟守寡,当真不是故意抢夺啊!”

不管顾增严此言是真的不想让沈湘芸改嫁,还是以此为借口,实则贪图沈湘芸的遗产和嫁妆,但至少顾增严现在的这番言论,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是很有市场的。

不但是崔兆庸连连点头,就连围观的百姓亦是如此,甚至有人对着沈湘芸的背影破口大骂,还是看戏的法警也就是锦衣卫拔出腰间绣春刀,方才纷纷闭嘴。

好不容易李泰将事情的性质说成了入室抢劫,但顾增严一句话,却又将事情拉回成了家事。

李泰心中暗叹一声,正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的对手并不是顾增严或是崔兆庸,而是强大的传统习惯。

“如此一来,此事还是你们的家事,既然如此,本官……”

崔兆庸面带微笑的说着,只以为又能将这间麻烦事给混过去了,而李泰却不等崔兆庸将话说完直接开口言道:“沈姑娘夫君已死,是否改嫁,有何你顾家又有何干系,你又有何权利,扣押沈姑娘财物?”

李泰所言,在如今实属大逆不道,一言既出,一片哗然,围观百姓‘狂生’之言不绝于耳,崔兆庸也是皱眉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此乃天理,圣人又教导,女子应当遵守三从四德,恪守贞洁,那有夫君刚死,妻子便立刻改嫁的道理。”

李泰闻言突然笑道:“崔大人既然提了三从四德,这三从乃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则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沈姑娘未嫁之前,自当是从父的,可如今嫁了人,夫家已死,又无子嗣,无可从之人,那为何不能从于自己呢?”

崔兆庸刚想要辩驳,李泰却直接打断,一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言道:“三从四德,出自《仪礼》,那同样是在《仪礼》中记载的私尊,大人可曾清楚?”

崔兆庸又是一愣,他知道三从四德,却还真不知道出处,更是从未看过什么《仪礼》。

《仪礼》出自《礼记》,而他读书时治的本经乃是《大学》而且这么多年来,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更别说只是随意翻了翻的《礼记》了。

就算是本经为《礼记》的读书人,多半也是对这一篇是半知半解的,毕竟无论哪个朝代的科举都不会考《仪礼》。

而科举不考,那还看个屁啊!

只是这时,围观众人中,突然挤出来一个穿着道袍,头戴读书人用的方巾,脚底下却又踩了一双僧鞋,整个人的打扮突出一个不伦不类的青年人。

“私尊者,《仪礼》云‘父为子尊,父在世,子不得尊其母,只可私尊其母。’此为私尊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看起来十分怪异的青年身上,李泰也不例外,他没想到围观之中,竟然还真有懂行的。

上下打量,这青年不但穿着打扮怪异,同时也生了一副奇相,身材枯瘦,嘴巴细长,眼眶是三角形,如同病虎一般,但整个人的眼神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精光。

“不知这位是?”

“某姓姚,听公子与大人辩经,情不自禁插了一嘴,还请见谅。”

姓姚?

看着这怪异青年的打扮,以及他的姓氏,李泰莫名的觉得有一点熟悉,可却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人,想了半天也没什么思绪,所想便抛之脑后,而是依旧延续着刚才的话题,言道:“既然私尊其母,可见母为尊也,又何来‘夫死从子’之说,这三纲五常自相矛盾,又何必叫世人以此为遵守呢?”

李泰的话是对着崔兆庸说的,便是要用圣人经典来辩驳他所说的三从四德,但是崔兆庸没有回话,那姚姓青年突然又插嘴道:“公子所闻,《议礼》中早有所言,非是母为尊,而是父在,子私尊其母。父死,母从其子。”

《仪礼》是确定礼教纲常的规矩,其目的是为了巩固统治秩序。

而这段话放在现实中大概可以理解为,老爹没死,当儿子的先要将父亲当做首位,只能在私底下尊敬母亲,等到爹死了,儿子成了一家之主,则母亲反而要对儿子尊敬。

这是一个社会风气的问题,庙堂如此,民间亦是如此。

“所以此事若想解决,倒是也简单,千古以来自有成法,可于同族中择一幼童,另立为继子,财产香火,一并承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