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修建结束以后,韩阳羽失去了工作。
但是没人赶他走。
士兵们除了操练,每天还要去附近的村落巡查,询问是否有妖魔作祟,假如有,他们会齐心合力把妖魔斩杀,将尸体运回来。
平日里没人陪他,他彻底闲了下来。
他愧于面对澹台莲州,还是打算告辞离开。在顺利地见到澹台莲州以后,却被问:“韩兄可有地方去?”
韩阳羽犹豫了下,撒谎地点了下头。
澹台莲州又问:“去哪?”
韩阳羽说:“……回昆仑。”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回昆仑?怎么回?
他倒是想回,但昆仑还会要他吗?
他剑魂已毁,倘若想弥补恢复,肯定得用上灵丹宝药,但怎么可能会为他使用呢?当年他为了进内门,与几位师兄师姐勾心斗角,早已不复情谊。因曾身在其中,他十分清楚不可能得到昆仑中人的帮助。
在那些人的眼里,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就算千辛万苦地爬到昆仑山脚下,也不可能被放进门吧。
澹台莲州提议道:“韩兄请不要觉得我说话伤人,以韩兄现在受伤的状态,还犯着错,昆仑怕是不会收你吧?”
“不瞒你说,我也在昆仑待过几年,上次仙君来为我的生日庆贺,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韩阳羽没有用拙劣的演技扮演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心里自有些活动,觑视澹台莲州,见其毫无畏怯之色,并不避讳地谈及在昆仑的过往。
反倒让他莫名地觉得心虚起来。
他何尝没有嘲笑嫉妒过岑云谏身边的那个凡人?
是以他只是点了下头,却绕开不提,以为会心照不宣地揭过去。也免去提到澹台莲州的黑历史,使之心情不快。
然而,澹台莲州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那你应当能够放心我教你一些修炼的功法吧?我因一直不能入道,而在昆仑的藏书阁看遍了我能看的书,尝试过诸多法门。我虽不能修炼,但各种稀奇古怪的修炼法子却知道很多。”
“我愿意告诉韩兄,说不定能有法子派上用场。”
说罢,他好不亲切地看着韩阳羽,露出个一个招牌式的温柔和善的笑容。
韩阳羽立即心动了。
随之而来,也嗅到了危险的感觉。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韩阳羽试探地问:“太子可是有事要我效力?”
澹台莲州笑着说:“不是效力不效力,这是礼尚往来,互帮互助?”
韩阳羽不解:“我有什么可以帮助太子的?”
于是,澹台莲州就将他带到田里来,问:“韩兄可否展示一下施雨咒?浇灌一下这片土地?”
施雨咒必须本来就得附近有水,又或是水汽很足的时候。不可能凭空变出雨来。澹台莲州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水缸。
这个法诀韩阳羽除了学的时候用过两回,之后就再也没用过了。
厉害的修士可以降下倾盆大雨,使大地洪涝,但他不行,他费劲地使出来,不过是毛毛细雨,而且只能够笼罩一块田地。
但他施展仙法,让原本万里无云的半空中出现了一朵低低的白云,降下雨来,还是让一众凡人见了都为之惊叹。
尤其是两个小孩在,在旁边一惊一乍,一唱一和。
“哇!二哥,这人原来真的是仙人!”
“居然不是骗人的。”
“他造出了一朵云,这朵云看上一团棉花。”
“原来仙人还会这个,我还以为他们只会打打杀杀。”
“真厉害啊。可以省好多事哦。”
“不过我们不是自己也能浇水吗?”
杨老将军看了一会儿,说:“够了。”
他再去看水缸,去跟澹台莲州汇报:“只用了一半不到的水。”
细小的水雾珠子弥散在空中还未散去,阳光被折射,映照出一条七色彩虹。
因为云离地面就不高,所以彩虹也不高。
小胖子三王子阿尚一见,可他激动坏了,在澹台莲州身边绕来绕去,蹦蹦跳跳:“王兄!王兄!有彩虹!你快去摸摸看,能不能摸到?”
澹台莲州笑说:“我怕是摸不到,但我要是把阿尚举起来,阿尚应该能摸到。”
阿尚眼睛里像是掉了星星进去一样闪闪发亮,期待无比地看着澹台莲州,澹台莲州笑得停不下来,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他尝试了摸了一下彩虹的尾巴,满足地说:“我摸到了。”
稳重一些的二王子阿辛眼中流露出羡慕的光芒。
澹台莲州把他放下来,阿尚已经去拉阿辛,说:“二哥,二哥,你也去摸摸看,彩虹是冰冰凉凉的。”
澹台莲州已经朝阿辛伸出手,阿辛不好意思地握住哥哥的手,而阿尚则撒丫子跑了,脚底像抹了油。
澹台莲州冲着他颠儿颠儿的背影问:“你去哪啊?阿尚。”
阿尚头也不回地说:“我去找兰药姐姐,我要把彩虹分给她看!”
大人们轰然笑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欢乐融洽的气氛。
韩阳羽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他这点微末小技也能有所作用,被这么多人夸赞。
他跟澹台莲州说:“太子,请让我先休息两日,外出一趟再回来行吗?”
澹台莲州问都不问就答应下来。
韩阳羽自个儿解释说:“在您这白吃白喝,还给我发工钱,人间的钱我也用不怎么上,我想拿去赠给之前救我的那位大娘。”
于是,韩阳羽又有了一个每天给田地施法浇水的工作,只需要浇一半,另一半则还是用灌溉的方法。
作为交换,澹台莲州给了他一个据说能够修复经脉的法子。
他在田地里被人夸了一圈,回到住处。
同屋的士兵见到他回来,先是错愕,接着是惊喜,然后笑逐颜开:“你回来了啊?我们还以为你失去找太子告辞,再也不回来了呢。”
“对,他还骂你不厚道,要走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你如果要走,总得和我们说一句,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仙人跟凡人能交朋友吗?”
韩阳羽说:“我也不算什么仙人……”
士兵答:“怎么不算?你能一个人用仙法把那么重的圆木举起来?还会点火,怎么不算是仙人呢?”
韩阳羽嘀咕:“你们几个人一起抬也能把圆木抬起来,用了打火石,也能点起火,我这点小伎俩,不足为道吧。”
士兵纷纷恭维他:“那也很厉害呀!以后等我老了,还能跟我子孙说,我遇见过一个落难的仙人。哈哈哈。”
韩阳羽故意板着脸,听到这,到底也忍不住笑起来:“要是有一天我走了,一定会跟你们说的。”
“我今天去找太子,是得了一个新差使。”
“什么差使?”
“给田地浇水,要施展法术,化出一片云来。”
“哇……”
大家惊叹起来。
韩阳羽想起澹台莲州与他说的话——
“若是以剑术来入道不再可行了,那么为什么不试试别的路呢?”
说得不无道理。
-
韩阳羽上任,做了个小小“降水官”。
尤其是天晴的时候,许多人会来看他施展降雨诀,因为经常会有彩虹,大家百看不厌。
这日。
天边飘来一片熟悉的紫云。
他施雨到一半,吓得赶紧要躲起来。
结果众人围住跟上来,喋喋地问:“怎么不继续施雨了?发生了什么?你累了吗?没吃饭?”
一串人跟着他,怎么可能不被岑云谏发现。
他停下脚步,那辆紫云车正停在前方,冰雕一般的仙君自车上下来。
军营的人们这才发现又来了位仙人。
是那位与太子相识,在太子面前总摆张臭脸,对太子一点都不恭敬的仙人。
尽管仙人瞧不起凡人就像是世间一件公认的真理,但是澹台莲州身边的人,大多对仙人毫无敬意。
尤其是上回太子过生日,大伙都开开心心的,这位仙人不告而来不说,全程给脸色,最后疑似还跟太子吵了一架。
具体吵什么他们不知道,只是有人听见他似乎对太子出言不逊。
韩阳羽发现,这些个对他热情满面的人们在见到仙君的时候反而变了脸,这让他十分之心惊胆战。
后来他问了一嘴为什么,杨老将军说:“他有通天的本事又怎样。我知道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我不怕死,所以无所谓。而且也没用来救我,为何要我敬着他?”
谁都能猜到岑云谏来这里的目的。
杨老将军直接支使了个人说:“去禀告太子殿下。”
然后杨老将军不卑不亢地上前,微笑着说:“仙君,太子这就过来,请稍等片刻。”
岑云谏冷冷地瞥了韩阳羽一眼,自他身边走过,对杨老将军颔首示意,在一张粗陋的椅子上坐下,饮一杯茶。
一时间无人说话。
岑云谏对韩阳羽说:“继续施雨吧。”
“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有异心。”
澹台莲州就在附近,不多时便赶过来了,在岑云谏对面落座,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岑云谏也若无其事:“我不能来吗?”
上次脸丢得够大。
虽喝了酒,但岑云谏记得一清二楚。
澹台莲州笑了一笑,说:“这不是上回你我不欢而散吗?我看你拂袖而去,还以为没有个十年八年,不会再见面了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岑云谏想,他都可以避而不谈了,澹台莲州一点也没有以前的温柔解语了,怎么那么柔中带刺呢?
岑云谏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我看你在种地,想起你先前在昆仑种地,还留了不少种子。这些东西放在我这也没用,不如送来还给你。”
澹台莲州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