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弱鸡系统那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付臻红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这一段时间,武植本就对他白日里的活动有所猜测。昨日傍晚在洗衣的时候又发现了他衣衫上的红泥,以武植的疑心程度,必然会亲自跟来查看一番。
武植会来,本就在付臻红的预料之中。
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这本就是他刻意诱导后的结果。
所以付臻红对此,并不惊讶。
眼下,比起正在靠近他这边的武植,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了眼前这个西门庆身上。
西简林的下颔线紧绷,他僵直着身体看着这被他点出潘金莲身份的男子。他能非常清楚的感觉到对方那放在他下巴处的指尖,细腻而冰凉。
有那么一瞬间,西简林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自己是被一条毒性极强的蛇给紧紧缠上了一般。
但又有些微妙的是,此刻,他的心虽然跳得越发快,却并没有感到惊慌和恐惧。
这加速跳动的心脏,也并非是因为对方这句要不要杀了他的话,而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因为对方的近在咫尺。
西简林很清楚这个人的实力。
也正是因为很清楚,他反而没有感到那种生命可能受到威胁的惊恐:“你不会杀我。”西简林语气坚定的说道。
若是这人真要杀他,大可以直接动手。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与这人的交流虽然并不是很多,但也能感觉得出来,对方是一个不愿意麻烦、更不会多说废话的人。
又想做的事,就必定会直接去做,不会拐弯抹角,更不会拖泥带水。
这样的人真要杀,是不会同说这些话。
更何况,他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杀意。
付臻红微微挑眉:“你就这么笃定?”说话的同时,付臻红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
西简林的神色未变。
与他越发加快的心跳声相比,他的思绪非但没有因此变得紊乱,反而是越发清晰。
他毫不避讳的直视着眼前这个真实身份为潘金莲的男子,回了一个字:“是。”
付臻红听到这一声回答,蓦地笑了起来。下一秒,他的手直接来到了西简林的脖颈,不轻不重的扣住了西简林的命脉。
西简林的目光闪了闪,脖颈处被对方的手所贴合的位置让他有了一种异样感。
西简林自己也说不出,为何在这样的处境下他竟然会有这种莫名之感。
而就在西简林思索的片刻,付臻红已经倾身将唇凑到了他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我不杀你,但是可以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毕竟你知晓了我的身份,不是吗?”付臻红的语气很轻,清幽冷冽的嗓音因为压低的语气而平添了一种别样的磁性。
西简林的嘴唇再一次抿紧。
因为这话,也因为对方说话间喷洒到他耳根的热气。
明明他最应该思考的,是自己是否会受到损伤,是对方这扣着他喉咙的手是否会用力,但是莫名其妙的,他的思绪就发生了偏移,甚至有了一种往不太正常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就像现在,比起对方言语中的内容,他更在意的,竟然是这人距离他实在太近了。近到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下意识就想要逃离,好以此来摆脱心中突然产生的那份隐秘又复杂的情绪,让发烫的耳根,温度能降下来。
西简林深吸了一口气,嘴唇翕动道:“你…”
然而他这才刚开了一个口,那扣着他脖颈的手就已经收了回去。与此同时,这手的主人也重新站直了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与他拉远的距离仿佛在告诉他,方才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错觉。
西简林的身体微微一顿,心有疑惑的他正欲说话,却看到这人突然朝着斜后方向看了一眼。
西简林也顺势往这方向一看,然而什么也没看到,只有被风吹落的树叶在往下飘动飞舞。
西简林收回了视线,看向面前这个男子。
对方微垂着浓长的眼睫,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西简林见状,眉心微拧,又朝着方才那个方才看去,而他这一次,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但是西简林不认为这个男子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就往这个方向看。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将目光转向付臻红之后,西简林问道:“莫非方才那里有其他人在?”
付臻红回了一句:“也不能算是其他人。”这话等同于是肯定了西简林的猜测。但同时也似乎有另一层含义。
不能算是其他人?
西简林敛眉,琢磨着付臻红这句话。
不算其他人,是指方才那个人是他认识的熟人,且和他的关系很亲近,所以不能用其他这两个字来形容?
西简林正想着,付臻红却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打算。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西简林,什么话也没说,直接飞身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西简林,有些愣然的看着付臻红离开的背影,一种莫名的郁闷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什么跟什么呀?
这人就这么走了?
也不管他知晓他身份的事了?
这事情的发展跟他所预想得完全不一样!
西简林的心情很复杂,非常复杂。
对方这般干脆利落的离开,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给他一种对方其实完全不在意的感觉,完全不在意他这个人,更完全不在意他对他身份的知晓。
而且不知为何,西简林还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似乎被利用了的错觉。
简直是莫名其妙。
西简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看了一眼潘金莲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潘金莲方才所看的那个方向。联想到潘金莲最后说得那句话,西简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然一顿,一个猜测从他脑海里浮现。
莫非潘金莲方才之所以会突然靠近他,突然与他贴近,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说那些话逗趣吓唬他只是一种表象,对方真正的目的,是想让那个他嘴里“不能算是其他人”的人看到。
西简林不相信以潘金莲的实力,会没有发现有人在,所以只可能是潘金莲故意为之,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西简林设想了一下若是方才自己站在那个位置,朝着这边看过来,角度的缘故,兴许会让看的人误以为他们是在拥抱亲昵。
想到这,西简林的脸上顿时浮现了出一抹薄怒。
果然是被利用了!
西简林气笑了。
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被当成了工具人。
很好。
西简林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潘金莲这个名字。
…………
另一边。
回到家的武植坐在桌前,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辛辣的烈酒。
碗里的酒倒映出了他带着面具的脸,原本再普通不过的面具映在酒液里,在波纹的荡漾下显得扭曲又狰狞。
武植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在树林里,所看到的那一幕,心底的火猛烈的燃烧着,几乎要将他灼烧殆尽。
上一世的记忆再一次在他的脑中涌现,南坊后方的树林里,那个和潘金莲贴到一起的人,那一张熟悉的脸,武植根本不可能会忘记。
西门庆,潘金莲……
武植垂在另一侧的手狠狠攥紧成了拳,因为太大大力,他的指甲都深陷进了肉里,掌心被勒出了一道血痕。
他面具下冰冷的容颜透着一股戾气,那些潘金莲和西门庆通奸的记忆,似咆哮的河流,尽数朝着他涌来,似要冲破他内心关押着那头野兽的牢笼,将那狰狞的怪物放出来。
他一直在克制,一直在压抑。
他以为他如今已经能足够平静,然而当看到潘金莲与西门庆待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两人的身体好似贴到一起的时候,他只想冲上前将两人撕碎。
然而,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忍住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心底的那股怒火却一直灼烧着他。
眼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辛辣的酒液涌进他的喉咙,却没能麻痹他的思维,反而让他脑海里的某些画面越发清晰。
待一壶酒都快见底之后,武植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处的血痕红得有些刺目。此刻,从面色来看,他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
然而若是仔细再看,便不难发现,他面具下的眼眸深邃而幽黑,流转出的是一种比单纯的怒意,还更令人胆寒的病态和阴翳。
似有无尽危险的暗涌,仿佛要将人吞没。
所有的窗户都被武植关掉了,没有阳光照射进来,他就这么坐在桌前,垂着眼眸,整个人置身于昏暗的阴影里。
他好像醉了,又好像没醉。
[小红,检查到武植情绪波动不正常,你确定要现在进去?]
[嗯。]快走到门口的付臻红回了弱鸡系统一声,将弱鸡系统屏蔽之后,他直接推开了房门。
付臻红抬脚走了进去,光晕也随着他进到了房子里。
武植抬起眼眸,看着付臻红关上门,一步步朝着他进来,他的视线落在付臻红脸上的狐狸面具上,目光平静的出奇。
闻着满屋子的酒味,付臻红神色未变。他走到武植对面坐下,开口道:“这酒的味道如何?”
武植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付臻红的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付臻红身边,至上而下的凝视着他。
付臻红抬眸。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到一起。
武植回道:“很苦。”
话落之后,他伸出手,取下了付臻红脸上的狐狸面具。看着这熟悉的面容展露在自己的视线下,武植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沙哑,他对付臻红说道:“很苦,就像是一根刺卡在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