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付臻红,他后颈处那被武植带着薄茧的指腹所摩擦过的地方,顿时生出了一种有些火辣的痛感。
他回头,抬起眼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武植。
付臻红的眼睛形状很好看,是非常漂亮的桃花眼。当他不笑的时候,浓长的眼睫垂落下,与他眼底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漠然组合到一起,会让人觉得有些冷淡。
然而,一旦他笑起来,又或者是微微挑起眼尾的时候,便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蛊惑感蔓延而出。
此刻,不久前饮下的合欢酒在付臻红的体内起了作用,醉意浮上了付臻红的脸颊,他的眼尾处弥漫出了一抹浅而散的薄红。
这自然晕染出的绯红,比最上等的香脂涂抹出来的颜色更加好看,如一片用水墨画出来的桃花,潋滟至极。
这本该是极富有攻击力的美。
但付臻红眼眶里那因为疼痛而起的生理性泪水,却又将那份浓艳感压下了些许。
那莹润透亮的点缀在他的眼尾处,与那一抹红融在一起,像是初春的清晨,那含着露水的花瓣,娇艳欲滴,让人有要抚|弄、亲|吻。
他看着武植,眉头微蹙,用一种近乎责备的语气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到底在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武植自己也很想得到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潘金莲的眼睛上。
男子眼尾处的红,是勾魂摄魄的魅,眼尾处的泪,却又是一种似水雾般的朦胧。
这两种组合到一起,在对方看向他时候,竟然让他生不出一丝火气来。
反而让他有那么一刹那间,产生了一种似乎被蛊惑到、被惊艳到的感觉。不为其他,只单纯的为眼底所映入的这一份姝色。
想到这,武植不禁压下眉眼,移开了目光。
面对武植的沉默,付臻红也没打算在此事上多言。
他站起身,对武植说道:“你去烧热水,我要沐浴。”说完这句话之后,付臻红就离开了梳妆台。
武植抬头看了一眼付臻红的背影,收回视线后,又半阖下眼眸。漆黑的发须垂在他的脸颊两侧,烛光晃动间,他面具下的眼瞳更显深邃与莫测。
他那只触碰过付臻红后颈皮肤的手,微微动了动,像是无意识般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这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温度。
或许在对潘金莲复仇的方向上,他可以适当做一些调整。
武植在心里思索着,然后在对方开口催促之前,先一步走出房间,朝着楼梯口走去。
武植是做烧饼的,有专门的厨房。
厨房就设在一楼,刚好是在新房的正下方。
因为没有专门的沐浴房,平时沐浴这些,武植都是在房间里的屏风后洗。这省去了搭建浴房的开销,不过,这也有一个弊端,那便是每一次沐浴,他都必须将烧好的水,用水桶提上二楼。
平日里武植沐浴,最多就提两桶水,他洗澡的速度很快,干脆利落,并没有在浴桶里久泡的习惯。
但这次,要沐浴的不是他。
两桶水怕是不够的。
最后,武植行了两个来回,一共提了四桶水上去。
将四桶兑好温度的水全部倒进浴桶之后,武植这才对坐在桌旁的付臻红说道:“可以了。”
此时,上涌的酒意让付臻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有些倦意的慵懒。他微微偏头,单手着太阳穴,听到武植的声音,也只是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过了两三秒才站起身。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这屋子里该弄个可以小憩的软榻。”坐在坚硬的木桌上,到底是没有那么舒坦。
武植闻言,心下却有些讽刺。
虽然这个潘金莲,和他上一世记忆中的潘金莲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娇惯又不愿受累这一点,到是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确切的说,他视线中的这个男子,比他记忆中的潘金莲还要更独断和自我,似乎说话做事全凭心情来。
“我会试着去弄。”武植回道,语气实诚,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但他说得是会试,至于最后到底弄不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水我已经放好了,这会儿温度刚刚好。”武植又紧跟着说道。而之所以会这么说,倒不是因为武植有多体贴,而是他心里有其他思量,他想看看潘金莲的态度。
武植记得很清楚,上一世,潘金莲从来不在家中的浴桶里沐浴。他第一次见到那浴桶后,就嫌弃浴桶太小太旧,一点也没有在浴池里洗身来得舒服。
即便后来他说可以买一个大点的新浴桶,潘金莲也依旧不愿意。两人成亲之后,潘金莲每次沐浴都是去的对面那条街的洗浴房。
所以他想看看潘金莲见到浴桶后的反应,会不会和上一世的记忆一样。
然而,让武植稍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当潘金莲看到屏风后的浴桶之后,却并没有露出半分嫌弃的表情,他的反应很平静。
武植微微顿了一下,薄唇轻抿,脑海里有某个想法一闪而过。
付臻红见武植站在原地没动,正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他挑了挑眉,将屏风拉出来之后,走到武植面前,将脸凑近武植,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还站在这里……难不成是想跟我一起洗?”
说到最后这三个字的时候,付臻红放低了声音,故意拖长了语气,明明是揶揄的话语,却在他那微微上扬的尾音里而平添了一种别样的诱惑来。
武植的下颔线紧绷,很快说道:“不是。”话落之后,也不等付臻红说话,他又紧跟着说了一句:“那我出去了。”
说是出去,其实也就是绕过屏风,去到屏风的另一边,本质上还是处于一个房间。
不过,这间房的空间很大,不然武植之前也不会将浴桶放在这里,选择在房间内沐浴。
浴桶里的水温被武植调过了,热度刚刚好。
这浴桶虽有些旧,不过却十分干净。付臻红用手试了一下水温,便脱下身上的衣衫,进到了浴桶里。
坐在桌旁的武植,虽然是背对着屏风的,但是却能非常清楚的听到屏风后的声音。无论潘金莲脱衣衫的窸窣声,还是温水缓缓流动的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自从他重生之后,身体的五感就加强了。不仅是视觉,听觉这些变得异常敏锐,就连体格与力气也比之前翻了好几倍。
武植还不清楚这其中是不是有他曾作为魂魄在人间飘荡了几十年的原因。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可以将那几十年里学到的一些技能,用在这身体上。
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腿,他都要治好。
想到这,武植伸出左手,摊开自己的掌心看了看,掌心处的三条命格线里,代表着姻缘和生命的那两条线都冲中间部分断裂。
武植用右手食指触碰了一下这条生命线,随即又移到了姻缘线。看着这一条线,武植嘴唇勾起了一抹近乎自嘲的冷笑。
片刻后,他放下手,收回目光的同时,掩去了眼中的那一抹狠绝与阴翳。
付臻红沐浴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洗完之后他身上穿得还是今日穿得那一件。不过他并没有穿外衫,而是穿得最里面的白色里衣。
这衣衫虽然有些轻薄,但布料还算光滑,用来当寝衣倒也算不错。
主家那位夫人让他嫁给武植,目的就是为了羞辱他,自然不可能给他备什么衣物。所以付臻红所有的财产,也就那一身红嫁衣和几个廉价的发饰。
这若是原本的潘金莲,定然会感到愤怒和不甘,但付臻红对此到是不怎么在意。先不说他有的是方法让自己穿上最上等的绸缎,就单单只看他这个夫郎武植,付臻红知道,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穿着这方面的事情,武植会帮他弄来。
不过,嫁衣的里衣是可以穿,但是那红鞋子配着一袭白衣,看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种诡异且不和谐的色彩搭配,付臻红自然不可能允许它们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他在有些事情上并不讲究,但一旦在自己认定的某个点上,就会格外注重。于是最后,穿着里衣的付臻红,是赤|裸着双脚走出屏风的。
沐浴的时候,付臻红并未将头发扎起,所以此刻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发丝间还在滴着水。
听到身后的响动,武植回头看了过来。
在他的目光触及到付臻红之后,他整个人微微一怔。
半湿的发丝披散在男子的身后,纯白的里衣贴着将他的肌肤衬得比白莲花还要细腻。
莹润透亮的水珠从他的下颔滴落,从脖颈滑下,来到了精致小巧的锁骨,最后再隐没于遮住胸膛的衣缝之中。
有些轻薄的衣衫为他增添了一种缥缈的朦胧美感,只到脚踝处的长度,让他的脚踝和白皙的玉足暴|露在了武植的视线中。
大抵是因为这里衣是颜色儒雅的纯白,比起红衣时的艳丽风华,此刻的潘金莲,身上更多的是一种让人感到有些疏离的清冷。
但他的眼神又是极其散漫的,透着一种慵懒的欲。
两种矛盾的气质融合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这一刹那间,武植的心跳竟然快了一拍。
下一秒,他猛然收回视线,薄唇紧闭,敛下英挺的眉眼。
付臻红见状,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示意武植过来给他擦干头发。
武植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拿起一条新的脸帕,走到床边替付臻红擦拭起来。
这个季节正是初春。
夜里,晚风吹拂。双脚露在外面,还是会有些凉意,若是吹久了,一般人还容易感冒。
但付臻红并不在意。
而在正在付臻红擦拭头发的武植,注意到付臻红还袒露的双脚,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就这么沉默无言的为付臻红擦拭发丝,老老实实,任劳任怨,若是不仔细深思,这样的武植还真与剧情里那个武植的性格没有什么区别。
武植沉默做事,付臻红也没打算说话。
时间就在这寂静无声的氛围里缓缓流逝。
窗外的天色越发黑沉,闪烁的繁星也隐没到了云层里。
直到高挂的玄月被浮云遮去了一半,这时,武植才开口:“好了。”他说道,然后收回了已经被水润湿的脸帕。
付臻红点了点头,姿势也从坐在床榻边,改为了躺在床榻上。
武植见状,以为他要休息,便准备去收拾屏风后的浴桶,但他的脚步还未挪动,就被付臻红叫住了:“等等。”
武植看向他。
对上武植的目光,付臻红并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床榻的边缘:“你先坐下来。”
武植虽心有疑问,但还是坐了下来。
而武植这边刚刚坐好,付臻红就将双腿放在了武植的大腿上。
武植的身体猛地一僵,一时为这突然的肢体接触,二是因为没想到付臻红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他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之后,看着付臻红道:“你这是……”
付臻红也看着他:“脚太凉了,你用手来帮我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