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愔离开黑石村三日之后,他又回到这里。
这次的待遇不错,是坐着马车回来的。
在村口下了车,李愔揉揉腰眼儿,又扭扭屁股,真想回身踹马车两脚:这颠哒得浑身差点散架,还不如十一路呢。
不行不行,必须早点把马车改良一下。
隐娘也扶着母亲郑观音从马车上下来,一双明眸打量着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山村。
“继母,隐娘,此地简陋。”李愔知道对方深宅大院住惯了,连忙解释一下。
郑观音面色平静,心如古井,淡淡地说了一句:“难得清静。”
李愔不由眨眨眼:“我那庄子里有几百学童,白天有些吵闹。”
“心静则万物安宁。”郑观音依旧波澜不惊地说着。
她经历过繁华和富贵,却皆如云烟过眼,对这些早就看淡了。
隐娘的小脸儿看上去倒是带着几分喜悦:“大兄,此心安处即为家。”
李愔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般和煦:“那就回家吧。”
步行进入庄子,看到的那些顽童,都向李愔施礼,口尊先生。都带着几分亲近。
成年人则称呼李愔为家主,从他们脸上的恭敬以及发自内心的尊敬,可以明显感觉到,李愔这个家主,是很受爱戴的。
进了庄子,武二郎迎上来,看到隐娘,不由一愣:好标致的小娘子,我见犹怜。
“这是我的助教武二郎,这是我继母,这是隐娘,我妹妹。”李愔给他们彼此介绍一下。
隐娘瞥了武二郎一眼,顿时脸上微微一红,估计是还没见过这么英俊的少年郎。
咳咳,李愔轻咳两声:“二郎,带人将上房腾出来,安置我的家人。”
郑观音伸手向一个偏僻的小屋指去:“此处足可安身。”
李愔当然不同意,引领着他们来到后院,将朝南的三间正房,用来安置郑观音和隐娘。
上次长孙皇后他们来,就在这里住的,所以一应物品,都比较齐全。
郑观音带来的两名老宫女,简单整理一下卧具,就可以住了。
安置完毕,李愔正要告退,却被郑观音叫住:“既然是一家人,我这里有些积攒的身外之物,就交给大郎保管。”
只见两名老宫女打开两个木箱,里面金光灿烂,却是一枚枚的金饼。
作为贵重金属,金银很少在世面上流通,平时用的,多是铜钱和绢帛,金银只有进行大宗交易的时候才会使用,很是少见。
这么多金饼,李愔也是第一次见到,黄白动人心啊。
“好东西啊好东西!”
李愔眉开眼笑地拿起一块金饼,入手沉甸甸的,那金灿灿的色泽,晃得他眼睛有点花。
屋内的几个人都盯着他,武二娘的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而隐娘的妙目之中,则多了一丝失望之色。
只有郑观音,依旧无喜无悲。
“好东西,我喜欢。”
李愔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黄金的渴望,不过他还是把金饼放了回去:“此物还是放在继母这里保存,孩儿需要的时候,再向继母讨要。”
“大兄,你尽可收着,庄子里现在也需要用钱。”隐娘顿时又欢喜起来,她年纪小,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李愔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小脑瓜:“还是留着给五妹做嫁妆好了。”
隐娘被他说的俏脸一红,抱住李愔的胳膊:“大兄……”
这样子,真有点妹妹向哥哥撒娇了。
李愔哈哈大笑:“天下财富,某可自取之!”
这份豪气,令屋内的众人都是一愣,望向李愔的目光,都带上几分欣赏之色。
这才是大好男儿!
这时候,只见小桂子在外面大声通报:“息王,工匠都来了,拖家带口,如何安置?”
李愔瞬间破功,抬手拍了下脑袋:“这安家费也是一大笔钱啊!”
等他领着武二郎匆匆离去,剩下郑观音和隐娘母女,四目相对。
隐娘忽然笑了:“大兄好有趣。”
李愔望着庄子里面,背包罗伞的数百人,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都跟逃难的难民相仿。
他却一点不嫌弃,反倒笑吟吟地打量着这些老幼,在他眼里,这些人可都是宝贵的财富。
“息王,某等将匠户都带到,一共二百户,共计六百四十口。”
马周也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最后这段道路,委实难行。
这马周办事挺痛快,李愔点点头:“马御史辛苦,将家属先安置在各户暂住,等建好屋舍之后,再搬迁过去。”
“饮食就在各家,户部拨款下来没有,每月先交点伙食费。”
“不可。”
马周汗涔涔的脸上,露出庄重之色:“朝廷拨款,是用来建设火器坊以及采购原料,不可错花一钱。”
“本王花花也不行?”李愔眨眨眼睛。
“不可,公私岂可混淆?”马周神色坚决。
李愔有点明白了,这家伙能力没问题,但是办事认真,讲究原则,是属于那种认死理的。
于是他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不用就不用,反正很快他们就能自己赚钱,足够安身。”
像制作牙具这种活,无论老幼,都能上手,多了不敢说,把自己生活费赚出来是没问题的。
马周这才领命,叫上里正吴富贵,以及村中的三老,商量人员的分配。
李愔也没闲着,先把那些老工匠都召集到一起,一共有五六十名。
打量一下这些人,最年轻的看样子也五十开外,许多都是白发苍苍,手里拄着棍子,走路都颤巍巍的。
这时候的人,寿命普遍比较短,这几十名工匠,估计是千万工匠之中,侥幸存活到现在的。
他们也都用昏花的眼睛,打量着这位新主人:少年人太年轻啊,不知道靠不靠谱?
“某等拜见家主,多谢家主帮某等脱了匠籍。”一位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代表工匠,向李愔致谢。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心存感激的。
给朝廷做工匠,虽然衣食无忧,但是最大的问题是:身份卑微,后代子孙,祖祖辈辈也只能承袭匠户,没有出头之日。
李愔对自己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不必多礼,我这里正有一项活计,需要人手,咱们马上开工。”
工匠不由得面面相觑:刚来到此地,气儿还没喘匀呢,就要开始干活,看来这个家主,也不是个能体恤下人的。
一入匠户,就是干活的命,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