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大量的车被石柱贯穿,顶上天花板,仿佛一株株诡异的植物。
大量水泥锥体还在一次从地面钻出来,像一排排牙齿,不断蔓延向江雪。
江雪眼睛被挖掉,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锐利的巨响和江春雷的声音,他不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要杀他,只能不断逃窜。
但好在他现在身体变得极其敏捷,即便看不到攻击,通过听声辨位也能够轻易避开。
江春雷双眼如同烛火闪烁,拼命捕捉着江雪的位置。
他控制得最为随心所欲的是木元素,但这里是地下停车场,想从水泥地里长出树木实在是天方夜谭,只能使用不算熟悉的土。
不过幸亏江雪瞎了,即便是用土,只要多给他一些时间,也能够将江雪逼入死角。
邓栗贴在天花板上,缓缓抬起手,但片刻后,她又将手收了回去。
一支石锥从墙壁上爆出来,从后面穿透江雪的肩膀,一阵血浆瞬间飞溅开。
而随着这支石锥得手,整面墙壁流动起来,巨量水泥像一个拥抱一样,蔓延到江雪身上,把他封入墙壁内部。
江雪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墙壁外面。
江春雷从地上起来,缓缓走到江雪跟前。
江雪被墙壁封住,陷入了惊慌,但听到脚步声,知道江春雷靠近,不由放松下来。
明明是江春雷把他锁进墙壁的,但不知怎么的,知道他在附近,反而觉得安全,就像一种木花般柔而轻盈的本能。
江春雷站在江雪面前,许久之后,缓缓开口:“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能逃到这里……不过都一样的,反正还得再死一遍。”
江雪面色茫然:“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爸爸妈妈呢?姐姐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妈被你杀了!”
江雪愣住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笑起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杀妈……”
江春雷用力掐住江雪的脖子,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管你是真不记得也好,假不记得也好,今天,我就在这儿清理门户!”
江春雷五根手指不断收紧,江雪的脸涨得瞳孔,额头鼓出血管。他张大嘴巴,却喊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喉咙已经被粉碎了。
大脑开始缺氧,脑袋里不断闪画片,过往的一幕幕清晰地出现又迅速消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走马灯。
死前回顾一遍过往的人生。
但闪着闪着,就有点不对劲了。
一幕幕江雪不记得的事情出现在脑海中,像一卷缓缓打开的画轴。过往,他只看到画面前半部分,现在一直被卷起来的笔墨,一点一滴在他眼前铺开。
他在深冬被赶出家门。
他最后的馄饨摊被严婷烧掉。
他被一个奇怪的人捡走。
那个人教他读书,陪他玩,教他神通。
他找到江鳞,江盏,江舟、江莹、江堂风、江眠。他再一次有了家人。
他们一起入了鹿山,醒了伴神。
他们决定一起入江宅,重新成为江家人。
他们一个个在他眼前死去……
江雪空洞的眼坑像一潭死水,这时却仿佛起了涟漪。他的喉咙已经被粉碎,他却仰起头,发癫似得大笑,喉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但笑声仿佛响彻了整个停车场。
江春雷被他突如其来的狂笑吓了一跳,但手没有放松,继续意图扭断他的脖子。
就在这时,江春雷腹部受到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一直撞到对面的墙壁才停下来。他的腹部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重击出现了一个血窟窿,腹腔的脏器清晰可见。
封住江雪的水泥像威化一样破碎。他右手拎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纸箱子,从水泥墙中走出来,脚却不落地,没有重量一样悬在半空。
他原本在深山中晒得粗粝的皮肤,此时像玉石一样莹白,泛着柔和的光泽。光秃秃的脑袋上长出海藻般浓密的头发,但不是青丝,竟是白发,像泡在看不见的水中,载浮载沉。
原本黑漆漆的眼坑,重新生出了一对莹白的眼睛。
他彻底成了白色,唯有嘴唇被喉咙里冒出来的血染红。
他不像个人,仿佛是全世界最好能工巧匠雕刻出一尊完美的雕像,然后埋入灵魂精魄,活了过来。
他没有重量一样飘到江春雷面前,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江春雷捂着肚子,喉咙里不断呕出血浆:“你……你这个样子……是仙人!”
江雪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曾经的哥哥。
江春雷大笑起来,笑声因为腹部剧痛时断时续,但他依旧笑得很开心:“江雪,没有始祖你却变成仙人,你活不久了,你没救了!哈哈哈哈哈哈,你小时候就是个失败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个失败品。你这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江雪的手轻轻扫过江春雷,他的脑袋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彻底消失。
血柱从脖子处的伤口喷涌而出,撞在天花板上,涂抹得像一幅画。
江雪低头看着江春雷的无头尸体,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不明白他是谁。半晌后,他转过身,向停车场出口飘去。
“上面全是人,你去那儿干嘛?来,姐姐陪你玩儿。”
江雪听到声音,转过身。
邓栗站在江雪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变成仙人后,仅剩的一点智商也没了吗?”
江雪上下打量邓栗,但既认不出她的样子,也认不出她的声音。
“你们这个仙人的副作用还真够大的,不但氪命,连智商也一块给烧完了。”邓栗说,“没脑子的愣头青最可怕了,让你上去的话,上面的人大概会被你杀得干干净净吧?江春雷真是个神经病,竟然把你逼成了仙人……虽然不想插手你们江家的事,但现在这情况没办法了,只能在这儿,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