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新雨想去找邓栗。
之前她们掉入地下,这会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得快点定位到邓栗的位置,不然几人在这儿走散了,说不定会遇上什么不得了的麻烦。
但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的人却总缠着她不放。
她确实喜欢跟人交手,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她无底洞般难以填满的好奇心。跟这个男人交手了几次,基本已经把他的手段给摸清楚了,她也没什么兴趣了。
“你要是知道封神榜的下落,我就再陪你打会儿,不然咱就算了成不成,你这实在也是太弱了。”
男人听到“太弱了”这句话,忽然愣住了。
之前他不论是被雷劈还是牙齿被崩飞,都没有丝毫退缩,但此刻,他的关节像生锈一样僵住了,然后青筋一根一根鼓出额头,紧紧握住双拳。
“我一定要把你赶出鹿山!”
他冲向舒新雨,一拳重重轰了出去。
舒新雨侧身躲过,又一拳袭来,她脚尖点着地面,身体像绕柱的轻纱,绕着他转过去。
男人重重踏在地上,高速转身,双拳连续砸向舒新雨,拳势如流星坠地,快而迅捷。
然而舒新雨只是闲庭信步,就躲开了所有的攻击。
舒新雨认出了这个男人的拳术,应该属于通背拳。一百零八单操手。通背拳自有其奥妙之处,但舒新雨龙虎之躯,想凭借纯熟的拳法就处理掉她,显然是痴心妄想。
“我看你的因果流动远远张弛有度,应该是手底下还藏着大手段没用。不使出那手段,你是没机会赢我的。”舒新雨说,“如果是平时,我怎么着也得瞧瞧你暗藏的手艺,但今天实在有事,就不陪你玩儿了,我们就此别过。”
舒新雨避开男人的重拳,欺身到他怀间,同样以通背拳,重重凿在他的小腹上,男人顿时被崩飞出去,双脚抠住地面,却停不下来,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一直到撞上山壁,才终于止住去势。
山壁被沉重冲撞,裂开树杈般的深痕。
舒新雨一扭头,扎入林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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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鼎村十公里之外,有一片花圃,花圃中藏了条小溪,邓栗坐在溪边洗脚,不由失神,想象着小溪下游,是否有旅人行至百花丛中,低头饮溪水。
想到这儿,她更加细致地洗脚。
不久前,她以太极劲将江家人送出地穴,就偷偷溜了。现在鼎村位置已经确定,她也不需要跟他们纠缠不清了。
置于两边的江家人两相争斗,最后鹿死谁手,就跟她没关系了。
她现在只想弄清楚封神榜是否真的在鼎村。
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个时候会来找她的人,不用想……
“栗姐,你没事吧,我看你摔进了一个洞里!”
邓栗向后仰过头,看到舒新雨、王欢、周蚕不约而同地汇聚而来。
她本来离开洞穴后,就想去找他们,但远远感应了他们的因果健壮得很,知道她们没事,也就懒得过去了。
只是……
邓栗打量周蚕,他身上没什么伤,但非常不安,眼神躲躲闪闪,整个人萎靡不振,又离王欢远远的,似乎有点怕她,但目光里又有对她的愧疚。
这幅样子……让人怀疑他对王欢做了跟抛妻弃子同级别的事。
“蚕宝宝,你怎么了?”
周蚕听到邓栗问话,一惊,后退了一步,随即手背在身后,扭头看向别处,说:“我……我怎么了吗?我没事啊……我这不好好的吗?”.
邓栗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随便“哦”了一声,掏出“紫金红葫芦”,这个紫金红葫芦本是唐门的法宝,曾经装下过张不尘,后来被张家搜刮了出去,邓栗又灭了张家,同时也卷走了所有赃物。
不过她取葫芦并不是用来装人,而是拿来装了一大堆……自热火锅。
她取出四份自热火锅,又取出矿泉水,饮料,慢悠悠地准备晚饭。
周蚕见邓栗默不作声,只是准备食物,认定她已经看透了自己的一切,就等他自己承认,终于绷不住,低下了头,咬了咬牙,说:“二姐,我错了。”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邓栗也懵了,不过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极其自然地接话:“错哪儿了?”
“我不该放任自己内心的黑暗肆意膨胀,做出那么变态的事情……”周蚕说,“我接下来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心魔……”
邓栗看到王欢在一旁努力憋笑,知道肯定是她又在耍周蚕,于是对周蚕招了招手。
周蚕战战兢兢地靠近邓栗。
“蚕宝宝,每个人都有心魔,你当然也有自己的心魔,你要学会控制你的心魔,而不是让心魔控制你的心灵。”
“我知道,可是……要怎么做啊?”
“用善意填满自己,心魔就失去了滋长的土壤。”邓栗一边说,一边将自热火锅递给周蚕,“来,帮我把火锅煮好,这就是控制心魔的第一步。”
周蚕用力点点头,接过火锅,埋头料理。
王欢虽然不讨厌周蚕,但对小屁孩向来没什么耐心,所以有事没事,总是整他。不过现在比起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把邓栗和舒新雨拉到一旁,复述了一遍周蚕死而复生,杀死江莹的事。
邓栗听完后,皱着眉头:“也就是说……你们差点被团灭了?”
王欢:“……”
“他们有这么厉害吗?”舒新雨托着下巴,“我也遇上了一个,三两下就料理掉了。”
“即便周蚕不醒过来,老子也有办法弄死那个江莹!”王欢说,“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邓道长,你以前见过这小子这样吗?”
“没。他死过两次,第一次死而复生是因为祸国殃民,第二次,是因为喜乐……两次醒来后都经历了失忆,性格多多少少也有些变化,但像你说的那样完全变了个人……没有过。”邓栗也没有头绪,思索一会儿,望向正在埋头泡自热火锅的周蚕,喃喃道,“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操控他,把它屎打出来就好。”
王欢也望向了周蚕。
他原本不过是个身如草芥命,一个早已死在四娘山的路人甲,这样的人,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可是就这么一个人,让唯我独尊的喜乐和尚为了替他续命而死。
最重最尊贵的命格为这最轻最低贱的命格续命,真的值得吗?
喜乐和尚本该是新的天下第一人,天下无他不可去之地,天下无他不可做之事,但他呢?一个连自热火锅都煮不利索的白痴。
“真是搞不懂你啊,喜乐。狮子会去少室山,我本想知道我们两个,谁才会是以后真正的天下第一,但错过了,没交上手。没想着就这样一辈子都没法交手了。”王欢看着周蚕,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智障,我绝不会像你一样……我不会为了任何人丢了自己的修为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