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弟弟抓起邓栗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邓栗本想揍他,但怕一巴掌下去,哭丧人又得开工。
“去哪儿?”
“商场,她这会儿在试衣服。我们得快点,待会儿她出来看到我不在,又该闹脾气了!”弟弟拉着邓栗往一个很小的老商场钻。
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商场把电梯停了,两人连踩两层楼的停摆电梯,拐进一个不是很大的衣服店。弟弟走到一间更衣室跟前,弯腰朝门缝底下瞅了一眼,看到一双运动鞋,脸刷得就变白了。
“糟了!”
“怎么了?”
“里面不是她,她……走了。”
邓栗:“那我也走了。”
弟弟已经慌了,压根管不上其他人。
邓栗翻了个白眼,准备回去,可一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滴滴滴滴”的口技声。
她一回头,见弟弟嘴里不断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同时,他又不断在身上摸索。好一会儿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牙签筒,伸出手指轻轻按压牙签筒表面,嘴里的滴滴声跟着消失。
他把牙签筒放到耳边:“不是让你等我吗,你又跑哪儿去了?你自己要走的,我才懒得来找你……后果自负是什么意思?你还威胁我是吗?行行行,来找你就找你,我难道还会躲着不成吗?”
他又按了一下牙签筒,塞进口袋。
“她去喝咖啡了,就在街对面,走吧。”弟弟说完,自顾自往前走。
邓栗懒得搭理他,走到一条裙子跟前,又看了一眼身上的道袍:“穿着这个在城里跑太显眼了。”
她试穿了裙子,很合身,就是有点冷,店员又推荐了一条宽松的长风衣,她换上后一并买了,付款时发现余额不足。
“借我点钱。”邓栗极其自然而然又极其理直气壮地跟弟弟说。
“为什么要借你钱啊!”弟弟觉得莫名其妙。
邓栗更理直气壮:“因为我钱不够了。”
弟弟本想一走了之,但可能是上学那会儿在那个女孩面前拌可靠装出惯性来了,一不小心就用现金帮邓栗把钱付了,付完脸都绿了。
“你挑的也太贵了吧!”
邓栗对这一身新行头很满意,把换下来的道袍随手扔给弟弟,说:“去看看你的王祖贤吧。”
他们到咖啡店时,那位“王祖贤”提前跑去看电影了。到了这时,邓栗已经确定,“王祖贤”压根就不存在,这人只不过是这弟弟幻想出来的迷梦。
“我们去电影院!”
“先把咖啡喝了。”邓栗悠闲地喝咖啡,吃甜食。
“为什么又是我付钱!”弟弟大吼。
“你刚才都看到了,我没钱。”邓栗说得理所当然。
喝完咖啡,两人跑去了电影院,和之前一样,这个女孩又跑了。
碰巧有邓栗喜欢的爱情片上映,她拿着弟弟的钱包买了票。
弟弟急忙冲过来大吼:“你干什么!?”
邓栗说:“你也想看?”
说完帮他也买了一张票。
弟弟:“……”
两人入座后,弟弟大喊“茜茜去打剧本杀了,说不定抽到的角色有爱情线,她陷进去出不来了怎么办!我得去找她!”
邓栗漫不经心地说:“女孩子一生本来就是会喜欢上很多人,你去了也没用。”
弟弟似乎被激将了,说:“茜茜喜欢我一个就够了,全世界只有我配得上茜茜。”
他话说得豪气干云,身体却很诚实,一分钟内连环几个坐姿,电影情节半点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有人调戏茜茜的画面。
不过为了在邓栗面前表现自信,他强忍着逃走的冲动,坚持看电影。
电影讲了一个日本的爱情故事。一对没赶上末班车的男女偶然发现彼此有一样的爱好,一样的读书趣味,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一起去看了木乃伊,一起看了汽油罐,在红绿灯前拥吻。
弟弟渐渐沉入了电影剧情中,结束时情不能自己,洒下男儿泪。
邓栗没想到他还挺真性情的,给他递了张纸巾。
他打了个哈欠,装蒜道:“结束了吗?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电影好看吗?”
电影结束,两人去剧本杀馆找“王祖贤”,没有任何惊喜,她又走了,这回去的是海边。
“去了海边啊,说不定是跟刚刚在这儿认识的小帅哥约会去了,真浪漫啊,我们赶紧追上去看看吧。”邓栗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刺激着弟弟。
弟弟已经快站不稳了,但还是干笑了两声:“无稽之谈。”
笑完还加码道:“老板,我和我朋友想玩,现在有‘车’缺人吗?”
他在心里祈祷“没有没有没有”。
“正好有个新到的剧本,少两人。”
弟弟:“???”
邓栗在一旁笑得肚子疼。
他们玩的是个硬核本,弟弟不停记笔记,梳理时间线,智商比平时上了一个台阶,为的就是快点破案去海边。质问环节他直接跳上了桌,揪着一个嫌疑人领子大喊“是不是你”。凶手没想到还能物理破案的,这本也太硬核了,没绷住,招了。
但饶是弟弟超常发挥,他们到沙滩时也是黄昏了,火红的太阳缓缓沉入海平线,海面像一片涌动的花圃。
潮水咬着海岸线涨落,邓栗和弟弟坐在沙滩上。弟弟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你的王祖贤呢?”邓栗说。
“不知道,她没回我消息。”弟弟说。
“这么晚了,说不定跟人开房去了。”邓栗说。
这回弟弟没有嚷嚷着反驳,看来是真被打击到了。
邓栗手托着下巴,看着暮色四合,星斗填满天空,有点诧异,竟然满满玩儿了一整天。她歪过脑袋,看着这个集齐了妄想症和人格分裂的二憨,幻想他要是在多得几个病,是不是能召唤神龙。
“对不起。”弟弟忽然开口。
邓栗不知道他道哪门子歉。
“你哪儿对不起我了?”
“我骗了你。”弟弟说。
“彼此彼此。”邓栗说。
“其实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哥哥,那两个人都是我编出来了,他们早就死了。”弟弟说,“我骗你说去看茜茜,拉着你满城跑,只是想找人玩,想找人看电影,玩游戏,吹海风。”
邓栗听愣了,这句话的意思表示他明白“王祖贤”和“哥哥”并不存在,那他究竟有没有人格分裂和妄想症?
“那天我确实去抢婚了,但她没抢到。”弟弟说。
“被那大佬揍了?”
“大佬没揍我,是她不想跟我走。”
邓栗愣了愣,说:“那说明她很有眼光,大佬确实比你好。”
“嗯。”弟弟点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她感情不难推测,我对她……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更何况,我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
弟弟抬起头,看着邓栗,说:“你。”
“弟弟,你泡妞能在敷衍点吗?”邓栗揉了揉太阳穴,“卖茶叶的都比你走心。”
弟弟完全不觉得敷衍,继续认真地说:“我们跑吧。”
“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当道士,但你其实……不想当道士吧?”
邓栗听愣了。
那年大雪天,师父背着她上九龙山,从那时候起她就是道士,之后就一直是道士。后来山上的人死光了,她不但是道士,还成了掌门。
想不想当道士,这件事她没想过。她只是遗憾,做了掌门,就不能把吃糖分吃脂肪,跟徒有皮囊的草包谈恋爱当成人生追求了。
“别当道士了,我们跑吧。”弟弟说,“我会保护你的。”
邓栗看着这个会做蛋糕会做炸鸡长得还不错的草包,说:“我需要你保护?”
草包特认真,眼里亮着光,一字一顿地说:“我们逃吧!”
嘴巴一张一合,声音被海风带着洒满整片沙滩。
邓栗在海风中想起今天吃的蛋糕,买的衣服,看的电影,玩的游戏,摇了摇头。
弟弟眼神里亮起的光缓缓熄灭,说了声好吧,然后身体像一条鱼一样向后滑了出去。
“七宝玲珑塔!”
邓栗上方的天空忽然闪过一星光点,接着一座金子般的高塔轰然落下,把邓栗罩在其中。
弟弟看了一眼宝塔,转身往周蚕入住的酒店走去:
“这座玲珑塔很结实,什么都能锁上,即便是你也打不碎,现在……我去拿祸国殃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