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齐桓似是不信,唐太仆直接抢过话茬,愤怒道:
“这个叫苏不疑的小儿绑走承儿,关在这府邸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混账事,老夫已经一个月没见过承儿了,唯有偶尔寄来的两封信证明他还活着。”
“更可气的是,老夫三番四次请求苏不疑放走小儿,却被他通通拦下,连一面都不让老夫和承儿相见!”
唐太仆愤怒得整个身体都在抖,眼底却又夹杂着浓浓的担忧,足以可见他有多么思念儿子:“老夫实在忍无可忍,可惜手头有太多繁忙的工作,今日才有时间亲自迎接我儿!可来到这里,府邸的下人却不让老夫进去,天理难容啊!!”
“唐大人冷静,暂且冷静下来。”齐桓见他脸色通红,语气激动,立刻安抚道,“不会有什么事的,里面那位苏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想必他做事必定有所考虑,一定不会加害贵公子。”
“不知贵公子在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在齐桓的面前唐太仆都需要控制情绪。
而且唐太仆虽然跟齐桓关系一般,但都属于一个阵营的人,面子还是要给的。
唐太仆:“他只说在这里念念书,锻炼身体……什么都没有详谈。”
齐桓笑道:“这不是很好吗?”
唐太仆痛心疾首道:“王爷,老夫了解自己的儿子,虽然读书不错,却也爱玩爱闹,没有一日不在京城里玩乐。可如今却突然转性了,在这什么都没有的郊外呆了一个月,一个月啊,绝对发生了什么!这老夫能不担心吗!”
齐桓想了想,若是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他也会担心的,便赞同地点了点头:“您说的没错。”
“既然担心,不如随本王一起进去看看,本王也想知道苏先生到底在做什么。”齐桓一锤定音,当即令施英发开门。
意识到终于能看见自己的儿子,唐太仆顿时喜悦地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连连朝齐桓拜谢:“多谢王爷。”
二人往院内走,一路上齐桓又从唐太仆的口中得知了还有不少贵族子弟都被苏不疑拐来,其父母家人都十分担心的事。
但是碍于这施英发是他齐桓的人,众人这才勉为其难按兵不动,有一些偏向左相的官员几乎都忍无可忍地要去参齐桓一本了,还好被众人拦了下来,才没有酿成大祸。
齐桓一边听着,心中越发惊讶,苏先生到底想要这些纨绔做什么?
难不成是拐了他们用来要挟所有官员听从与他?
可是这样的方法也太激进了,不像是缜密的不夜城的手笔。
无论如何,他还是愿意相信苏不疑,愿意凭自己的双眼确认一切,他与不夜城才是真正绑在一起的同伴,不可能因为有人三言两语挑衅就心中起疑,一切要等亲自询问苏先生再说。
还没等走到苏不疑的房间,二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苏不疑迎面走来。
“咦?你回来了?”苏不疑略带惊讶地看向齐桓。
“是。”齐桓恭敬一礼,“见过先生。”
唐太仆根本不知道苏不疑的长相,本来还在想这粉雕玉琢的孩子是谁,怎么长得这么可爱。
一听到齐桓的话,顿时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这位……就是,苏先生?”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是的。”齐桓的颔首直接击碎了他的想象,“苏先生就在这里,若有什么事大人可以现在说。”
“这、这……”受到冲击的唐太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是你在教授我儿读书?”
这孩子成年了吗?考取功名了吗?我儿都中了举人了,这小娃娃真有这等学识??
很难相信!
苏不疑疑惑地看向唐太仆,下意识使用了鉴定。
于是还没等齐桓亲自为他介绍唐太仆以及其目的,就见苏不疑忽然笑了起来,开口道:“原来如此,是唐大人啊。莫不是思念唐承,这才亲自来慰问?”
齐桓心中诧异一瞬,就意识到这应该是不夜城的情报,顿时波澜不惊起来。
但唐太仆却不了解苏不疑,心中更加惊讶:“你认得老夫?”
“不认识。”苏不疑微笑,“不过见到您后,我便认得了。”
唐太仆琢磨半晌,只觉得这话话里有话,但苏不疑却已经道:“二位来的正好,今日便是约定的最后一日,时候到了。请二位跟我一起移步田地,亲眼见证。”
齐桓面色一惊:“难道先生研究出什么?”
苏不疑似笑非笑:“到时候王爷就知道了。”
当他露出如此笃定的表情时,齐桓心中便陡然升起几分喜悦,一股莫名的安定感从心底涌出,他竟完全不再慌乱了:“好,我们这就去!”
眼见他们两个打哑谜,唐太仆此刻是一头雾水:“等等,王爷在说什么?老夫来此地没有别的事,只是想要见一见小儿,麻烦先生通融一下!”
虽然心中仍旧对苏不疑的行为不满,但面对这样一张无辜的小脸,唐太仆可谓是心中的怒火散了三分,维持着礼仪请求道。
而苏不疑却道:“唐承就在田地里干活,去了就能见到了。”
“……”这话刹那间如同五雷轰顶,直接将唐太仆劈的心中一震,大惊失色,“什么?我儿……在田地里干活?!”
“他可是太仆之子,娇贵之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啊!你、你怎么能!”
苏不疑打断他的话:“不止是他,还有其他贵族子弟也都在农田干活,大家都一样。”
这句话更是让唐太仆脸色一黑,几欲吐血。
他的儿,他那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从未沾过春阳水的儿子,竟然就被关在这里,被迫干着农田!
怪不得派去的下人从来没见过他现在的样子,怪不得不让他回府……这苏不疑着实可恨!可恨啊!!
“你、你!”唐太仆心中一个激动,差点气血翻涌晕死过去,齐桓连忙扶住他,也有些蹙眉地看向苏不疑,“先生,为何要这样折磨那些贵族子弟?他们可得罪你了?”
苏不疑想了想:“侮辱我是贱民,还威胁我要取我性命算不算?”
齐桓一怔,眼中迅速浮现冷光,态度赫然转变:“他们敢这样折辱你?”
“不可能!”唐太仆爱子心切,竟是坚强地站起身,愤怒反驳,“我儿虽然顽劣,但不会害人性命!”
“至于前面!前面……”越说,唐太仆的眼神越飘忽,“前面……是老夫教子无方。苏先生若想要处罚可告诉老夫,老夫绝不饶他,可是你也不能如此折辱我儿一个月!他本来就没受过这样的苦,如今肯定心中无助在无人处痛哭落泪啊……”
一想到儿子瘦得可怜巴巴、浑身满是伤痕和泥土、躲在角落里苦的场景,唐太仆心都要碎了。
“唐大人。”苏不疑纠正道,“我并非是因为个人私欲折磨而他们。而且我跟各位公子打了赌,若是我教导的弟子能在会试考第一,那他们就要听我的命令。”
“如今我赢了,他们愿赌服输甘愿来此地帮助我干一番事业,明明就是光明的伟事,你情我愿之事,又怎么会有问题呢?”
唐太仆:“……”
唐太仆一时竟哑口无言。
不如说糟点太多,他都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好了。
教导弟子会试第一?干一番光明的伟事?这都什么跟什么??
齐桓倒是感兴趣道:“苏先生教导了一名会元?我记得今年的会元是……董雍吧?他竟是你教出来!”
“不敢当不敢当。”苏不疑十分‘谦虚’,“我只是指导他两日的时间,他就考中了,还是他自己的努力。”
齐桓一听,心中一凛,越发敬重他起来:“先生莫要谦虚,谁不知道这董雍上次排名才一百八十位,定是你的功劳。”
齐桓手下如今极为缺人,因此,无论是会试乡试他都会十分关注,挑选那些有为的青年,然后试一试能否加入自己的麾下。
这次的会元之位他一直以为会是傅玄的,毕竟傅玄此人八股做的极好,为人也聪颖,他都已经做好接触的准备了,谁知结果出来八百里急报,却把他给弄得一愣。
这董雍是谁啊?
时间太过紧迫没能详细调查,如今一听是苏不疑教导的,齐桓自然恍然大悟。
原来是出自不夜城的苏先生教导的,这就很合理了,不愧是苏先生啊!
不夜城第一吹,早已变成了齐桓。
“等一下!”唐太仆都听傻了,“那个会元是你教的??你个小娃娃才多大啊,能有这本事??”
苏不疑也不生气,微笑道:“这又关年龄什么事呢,唐大人一把年纪,不也是没教出个会元吗?”
唐太仆:“……”
“唐大人可不要小瞧苏先生。”齐桓适时在一边介绍道,“这位苏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知识,贵公子能在他这里学习,想必会受益匪浅啊。”
“这……”唐太仆被他说得一愣一愣,打量着苏不疑,越发心中诡异,这小娃娃真这么强?
可王爷又不像是在说谎啊。
正沉思着,后方却陡然传来一道冷笑:“唐大人可莫要被他给骗了!”
苏不疑等人同时回头看去,却见一横眉冷目的男人匆匆往这边走来,眼中宛如带着箭一样锋利朝苏不疑射去:“什么教导,什么大业,分明就是在欺负我儿!”
这一听就是在后面倾听他们谈话已久,现在终于忍耐不住冲了出来。
齐桓一蹙眉,目光看向这人身后满头大汗跟随的施英发,似有谴责。
施英发立刻心虚地低头,他也知道将左相一派的萧大人放进来王爷会不喜,但是架不住萧大人直接闯了进来,他们也不敢动粗啊!
“这不是萧大人吗,今日怎么有空到本王这里来了?”就算心中再厌恶,齐桓也要微笑行礼。
萧中郎将眼底蕴含着怒气,就算见到齐桓也未曾遮掩。
而且他不曾跟唐太仆一样压抑怒火以礼相待,而是直接冷冷道:“见过王爷,我儿受您照顾已久,今日便是来接我儿的时候,王爷不会不肯吧!”
“本王肯不肯都无妨。”齐桓也不惯着他的臭脾气,“只要先生首肯,那就好。”
萧中郎将这才斜眼睨向苏不疑,眼底装满了不屑和鄙夷:“不过一黄口小儿,胡言乱语,算什么先生,王爷最近识人越发不行了。”
苏不疑好似浑身不在意,气定神闲地微笑,齐桓却面色一变,高声道:“苏先生是本王的贵客,折辱苏先生就是在折辱本王,萧大人是不是太过逾越了?!”
“下官可没有这么说。”萧中郎将冷声道,那眼里不仅有着傲慢,更是存着一丝杀意,“下官只是想要讨回儿子,当然,若是我儿受到了什么伤害,其余的话就要另说了!”
这杀意直直射向苏不疑,再加上中郎将乃武将出身,若是常人早就会被他的气势压倒了。
然而苏不疑却不慌不忙,甚至微笑面对:“或许令郎在我这里可以获得常人未有的机缘,而不是祸事呢?”
“呵,果然是黄口小儿。”萧中郎将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我的儿子我自有想法,不劳你费心!”
“我儿到底在哪里?!”
他三番五次质疑苏不疑,就是在质疑齐桓,齐桓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看向他的目光别有深意。
而因为萧中郎将的掺和,唐太仆便打住了话题,不再多言。
虽然他也担忧儿子,可是萧中郎将是他与齐桓共同的敌人,当前要顾及大局才行。
“诸位请跟我来。”苏不疑前方带路,领着三位大官往田地走去。
一路上,苏不疑介绍了下他所种植的神奇之物,一亩地便可二十石,能够救万民于水火,
但唐太仆和萧中郎将听完都眉头直皱,完全不敢相信这话,都觉得苏不疑是在胡说八道。
天下怎么可能有粮食如此高产,他们可前所未闻!
等到快步走到农田,远远就能看见二十几个青年在附近,正有说有笑地交谈着什么。
唐太仆眼前一亮,立刻脚步加速地往那处跑去,就连萧中郎将也激动地大喊道:“石儿!石儿!!”
可是直到走到青年们的面前,他们却都迷茫了,放眼望去一群黑黝黝的男性中,根本没有一个细皮嫩肉白皙的公子哥。
他们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儿子。
唐太仆心急如焚,一个劲地左顾右盼寻找着,一道黑皮的人影快步接近他,在他面前晃悠了两下,却被烦躁的他挥到一边,“别挡路!”
那人影一顿,语气竟有些幽怨:“爹,您在找什么啊。”
这声音?
唐太仆虎躯一震,立刻扭头看向那人,映入眼帘的人分明穿着普通的布衣服式,脸颊发黑,体格健壮,但开始仔细看眉眼后,唐太仆却愈发觉得熟悉,手臂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你、你是我儿子?”
“爹。”唐承咧嘴笑了起来,露出八个大白牙,“您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我的变化真有这么大?”
见他承认,唐太仆宛如晴天霹雳,捂着胸口深呼吸半晌,才总算是没一口气过去,可是眼泪已经溢出眼眶:“儿啊,我的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受苦了。”
另一边的萧中郎将见那个唐承都变成了这样,顿时又惊又怒,仔细在一群皮肤黝黑的小伙子中寻找,终于找到了萧石的影子,几乎气的破口大骂:“竖子!你给我过来!”
萧石早就看见了自家父亲,可是却畏惧地躲在了人群中,只觉得一个月没回家父亲肯定会打死他。
可是等到萧中郎将死死睨着他,大喊让他过来的时候,他便意识到大势已去,颇为瑟缩地一步步走了出来。
讨好地笑了笑:“爹……”
“你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跟那群卑微的农夫一样穿成这样还在这里干活呢!”萧中郎将差点没气死,“你真是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萧石撇了撇嘴,忍不住反驳道:“我怎么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啊。”
“你!”萧中郎将更加火大。
而那边,唐太仆也擦着眼泪恨恨道:“儿子,你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跟为父说,无论是谁为父都可以为你讨回公道!”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瞪了苏不疑一眼。
齐桓见到诸位公子竟然大变成这个模样,也觉得苏不疑确实折腾人折腾过了。
但面对唐太仆的视线,他还是浑身警惕地往前一步,将苏不疑保护了起来。
唯有苏不疑无辜地耸了耸肩膀,天地可鉴,他可什么都没做啊。
“爹,我没受什么委屈。”而唐承却淡淡一笑,眼里满是平静和豁达,“一开始来到这里,孩儿确实因为不适应生活而痛恨先生,痛恨一切,恨不得离开这里……但是,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的,我很喜欢这里,也是自愿留下来的。”
唐太仆震惊了:“什、什么?你在说一遍??”
眼前的唐承简直跟之前判若两人,如果说之前的唐承充满戾气和傲慢,现在的唐承就宛如这乡间的小溪,宁和平静不骄不躁。
唐太仆都要看傻了。
这还是他儿子吗?
“爹,您一路赶来辛苦了吧,请坐下来听孩儿慢慢说吧。”唐承温柔地扶着他的手臂说着,看了看身侧没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便起身将最外面的衣衫脱下铺在地上,做出请的手势,“那边的座位是先生专属的座位,还请爹将就一下,坐在这里吧。”
唐太仆这回眼珠子都要惊出来了。
这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竟然这么彬彬有礼,竟然这么孝敬父母……糟糕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好好好。”他连忙坐在衣衫上,拉着唐承的手就要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承笑着,眺望着眼前的田地,眼神柔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静心照料,相当于他的孩子:
“最开始只是因为赌注而被迫留在这里干农活,但是当生命在我的手中发芽时,我心中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单纯的喜悦。我与同窗白日耕种,夜晚读书,过得十分充实……”
“或许爹您想象不到,以前的孩儿只是放纵沉溺于金钱带来的快乐中,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快乐。而在这里,我才终于明白我想要的快乐是什么,我才明白人生原来这样的充实。”
“苏先生教导我们一心向善,为国为民做个有贡献的人,获得官位绝不代表着放纵愉乐,而是代表着责任,代表着人生的意义,现在,我终于能够理解了!”
他的声音太过柔和,唐太仆渐渐地听着,心中不断泛起感动。
他的儿子终于长大了,不再是个一心贪玩的孩子,而是能够扛起责任,明白为国为民道理的成熟的大人了。
“对了爹,您知道种田怎么种吗?这其中可是有大学问的,让孩儿给您讲讲吧。”唐承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唐太仆不断摸着胡子,笑着应声。
这一幕父慈子孝很是让人会心一笑,可是目光落到萧中郎将那边,气氛却陡然紧绷起来。
因为就算萧石解释自己自愿留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很充实,萧中郎将还是怒气冲冲,差点没气得一巴掌扇过去。
“闭嘴!你个逆子!”萧中郎将大吼道,“我萧家怎么生出来你这样没有骨气的人,现在跟我回去!跟一群农夫为伍,我看你的尊严都没了!”
萧石被训斥地脸色苍白,根本说不出话,他从记忆中父亲带给他的就是恐惧和服从。
父亲想让他读书有出息,但他却不怎么有天赋,所以父亲在大骂几次后永远放弃了,以后为了麻痹自己,萧石便与京城有名的纨绔们饮酒作乐,而父亲却连理都没有理会。
现在他好不容易感觉到了快乐,喜欢和这些人呆在一起,喜欢苏先生的课,父亲却又冒出来强行要将他带走。
可他却完全不敢反抗。
“且慢。”
正在绝望之时,苏不疑的声音却从一侧冒出。
下一瞬间,萧石感到手腕被有力的力量按住,抬眸看去后,正对上苏不疑那温和的视线。
“苏先生……”
这一刻,不知为何萧石很想哭。
“这位小先生,我劝你还是别现在惹我。”萧中郎将咬牙切齿地瞪着苏不疑。
要不是王爷在此,他难保自己不会一时冲动将此人缉拿,但是就算现在忍得一时之气,他也要在背后让对方知道天高地厚!
“萧大人。”苏不疑却只笑道,“您不顾令郎的意愿带他走也就罢了,难道还想错过天大的机缘吗?”
“什么机缘!”萧中郎将冷笑,“我看你就是在胡说八道!”
他看向放眼望去只有葱翠绿叶的田地,眼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你自己看看,这二十石的粮食在哪里?难不成你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我可以啊。”苏不疑却笑了起来,“这粮食我确实可以变出来,而一旦出现,这里的所有粮食都会以最低价格售卖给饥荒的百姓,百姓们有了吃的就可以活命,这难道不是大功一件吗?别说令郎,这里所有人都有这样一份功劳,难道你想要白白放弃吗?”
这大饼其余在这里种地的人也听说过。
有一天他们是实在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在种什么,而苏不疑正是这样告诉他们的:“是可以解决灾荒的好东西,而你们辛勤耕种,也全部都有功劳,也算是造福百姓了,所以快点干活别总偷懒休息。”
可是他们都半信半疑,不愿相信,因为这片土地是他们亲手照料的,他们完全知道在这里长着的只有叶子,哪来的什么粮食?
连他们都不愿相信,更别提萧中郎将了,只见萧中郎将冷冷道:“信口雌黄,先把东西变出来再说。”
苏不疑却眼睛一转:“那敢问大人可愿与我打赌?如若我能变成这二十石粮食,你就保证从此不再束缚萧石,随萧石的意愿生活,还要对我的污蔑而道歉。若是我不能,我也可以随你处置,如何?”
此话一出,还没等萧中郎将反应过来,萧石就立刻急了:“先生!您不必为我打赌!”
他就算回去,到底也是父亲的儿子,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苏不疑却不一样了,说不定这次真就要死了!
萧石很感激苏不疑站出来为他说话,这一刻,他体会到了一位真正的良师带给他的温暖,所以,他才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苏不疑死去。
苏不疑却不应,只是看着萧中郎将,漫不经心吐出几个字:“还是说萧大人怕了?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激将法百试百灵,萧中郎将当时脸色一沉,应了下来:“好,说是二十石,就是二十石!若是少于二十石,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不疑:“好啊。”
“先生!”一旁听着这赌注的青年们也都担忧地望过来,这些日子来他们接受苏不疑的教诲,早就将苏不疑当成了老师敬仰,如今见苏不疑有难,立刻紧张起来。
就连唐承听闻此事,也大吃一惊:“先生不要鲁莽啊!”
“苏先生是一位好先生,他教会了我儿什么是孝,什么是责任。”唐太仆也起身摸着胡须对萧中郎将道,“我看令郎也有了不少的进步,萧大人为何要咄咄逼人呢?”
就在刚在,唐太仆看见儿子时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是现在他却对苏不疑敬佩得心服口服。
只觉得此人年纪虽然小却是大才,竟能将一群纨绔教育成才,都有了想应聘府中当唐承私人夫子的想法。
所以,他坚定地站在了苏不疑这边,直接对萧中郎将谴责道。
萧中郎将本来还在想苏不疑如此坚定是否其中有诈,但看见众人都在担忧苏不疑时,最后一丝犹豫便也没有了,傲慢道:“是他要与我打赌,可并非是我要逼他,你们怎么来问我的罪呢?”
“是这样没错。”苏不疑贴心地肯定道,“所以还请诸位做个见证,到时候谁也跑不掉。”
包括董雍在内的所有人都心中一紧,心中叹息苏先生实在是太鲁莽了,但董雍无意间扭头看去,却见到人群中唯有一人对此事漠不关心,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样的态度令董雍十分恼火,忍不住低声呵斥道:“傅兄,虽然你平日人就有些冷淡,但唯独爱粘着先生,如今先生有难,你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先生吗?
傅玄这才终于抬起头,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想太多了。”
董雍懵了:“什么?”
“你觉得他会打必败的赌吗?”傅玄只平静问道。
“……”董雍沉思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苏先生不是没有打过赌,但他只要打赌之后,便拥有百分百的胜算!
所以他敢肯定这里有二十石粮食!
他们要相信苏先生的判断!
董雍有些惭愧,他是最早跟随苏先生的人,却到现在还不相信苏先生,反而是被那个冷冷淡淡的傅玄点醒,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忍不住上前走出一步,主动向苏不疑郑重道:“我相信您,先生!”
“哦。”苏不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手让全员集合,“来,开始收回粮食了,别傻站着,帮忙!”
众人一听立刻回去帮忙,就连唐承也匆忙告别父亲归了队。
除了萧石,很快苏不疑所有学生都到齐了,但他们面面相觑:“先生,这里哪有什么粮食呢?”
苏不疑指了下他们脚下的叶子,“喏,这不就是吗?”
“……”气氛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抓耳挠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不解。
傅玄蹙眉,将大家不敢说的心声问了出来:“这只是叶子。”
“没让你们看叶子。”苏不疑摇头叹息,“怎么一个两个经过我的指导还是这么愚笨呢,你把这个叶子连根一起拽出来看看?”
傅玄眼中一亮,二话不说蹲在地上拽住叶子根部。
泥土覆盖了他的鞋子,染脏了他的外袍,他却不管不顾,用力往外一把。
一个黑漆漆圆咕隆咚的东西就这样露出一个脑袋。
“咦?!”众人一惊,随即一喜,“这难道就是粮食?!”
竟然生长在土地里面,简直前所未见啊!
苏不疑只道:“继续。”
傅玄眼睛更亮,因为他能够感受到这食物的重量,绝不仅仅只有这些。
他继续往外拔,一颗一颗或是椭圆形或是长条形的粮食便这样便被他挨个拔起。
众人只见这粮食一个接一个,竟是一颗草中藏有五六个沉甸甸的粮食,眼中的惊愕快要溢了出来。
“这,都可以吃?”有人喃喃地问道。
“当然可以。”苏不疑将果子上面的泥土打落,露出深红色的外皮,用手一掰,里面白嫩的肉便显露出来,“此物是外藩之神物,名叫红薯,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着吃蒸着吃炸着吃,花样繁多,更重要的是,它能够填饱肚子。”
“张嘴。”说着他就随口取了点肉扔进傅玄的口中,傅玄二话不说咽了下去,眼底有着深深地惊艳,“果然能吃。”
闻言,众人又惊又喜,感慨世间原来真的有如此神奇的果子。
而齐桓更是兴奋地都要控制不住洪荒之力了,果然苏先生没有骗他!
只一株草就有这么多的粮食,那剩下的这么大片土地呢?
二十石岂不是绰绰有余?
“我们还愣着干什么!”唐承顿时激动地一声令下,“快点拔吧。”
“对啊!”众人一拍脑子,都快乐傻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摘着其他的叶子。
一提起来,又是七八个圆鼓鼓的大胖果实,差点高兴地合不拢嘴。
就连唐太仆也睁大眼睛感觉十分神奇,甚至亲自去拔了一个试试。
这边其乐融融,但萧中郎将的脸色却越来越差,越来越铁青起来。